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拜又何妨
徐江南對此也無可奈何,不過好在知道衛家落址,也走不丟,而那看大門的管家自從看到徐江南第一次進門的架勢,往後沒什麼好臉色,也沒有什麼壞表情,殭屍臉一樣面不改色,只不過不會阻攔是真的。
徐江南閑著無事,好不容易散心一趟,總要盡興而歸,衛月自顧走了之後,心情雖然散了一些,不過她早點回去對她也安全,自己便一個人順著夜幕到處看看,沒有節外生枝,不得不說像衛城這樣的大城到了夜間也是氣派,大紅燈籠早早就升了起來,做夜間生意的各色人物登了場,花枝招展,不過還是比不上金陵,以前跟著先生走江湖,到了金陵,那才是真的亂花漸欲迷人眼,這在衛城抬頭往遠處看,至少還能看到一抹黑色,要在金陵,滿眼燈紅酒綠看不到邊際不說,就連整條護城河都是滌盪著酒香。
為了不橫生枝節,徐江南對這些個青樓楚館望而卻步,這裡面是真的三教九流地,卧虎藏龍區,還是等著以後把衛澈拉過來背鍋吧,三千弱水總要撈一瓢最好的飲不是,就算不飲,看看風情也好,徐江南微嘆一聲,繞道而過。
徐江南自然不知道有些東西一別之後便是經年,經多少年那就不知曉了,只不過花被采了一茬,明年又會開一茬來頂替,這是經多少年都不會變的道理。
隨處看看,不過沒了衛月這個熟絡的領路人,看了半天,眼花繚亂的也沒有個頭緒,興緻減了下來之後,便往這身返回,等到了衛府的時候,一切安然,進了門才發現衛澈就在門后等著,提著燈籠,徐江南斂了斂神色,徑直問道:「怎麼了這是?」
衛澈輕輕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就是老祖宗想見你。」
徐江南怔了一小會,嗯了一下說道:「現在?」
衛澈點了點頭,重複說道:「嗯,現在。」
徐江南輕笑說道:「走吧。」
說來也是奇怪,要是在往常,外人入府,就算沒見過老祖宗,也得見見衛玦這個家主,至於去留還得另說,徐江南入府之後,這兩人都沒見過,就理所當然的住了下來,到如今這才過去拜訪,也算是別具一格了。
一路上,衛澈似乎為了讓此事更為穩妥,一邊走一邊說道:「老祖宗十多年前一次重病,以為藥石無用將要駕鶴西去,便將家主的位置交到我爹手上,萬幸在最後關頭挺了過來,但家主的名銜卻是落在我爹身上,收不回去,想必你也打聽到了我爹的為人,是個書生,古板書生。
老祖宗醒來之後哪怕身子骨有些回春樣子,也一直呆在祠堂,直到現在。」
徐江南有些疑惑問道:「什麼病這麼厲害,連九品都束手無策?」
衛澈羞赧一笑說道:「我也不瞞你,衛家家大業大的,一般當家主的武道上境界不會太高,勞心勞力的事多,八品基本算到了頭,老祖宗是例外了,一代單傳,跟我差不多,早早入了七品,卻一直沒時間在境界上登堂入室,更上層樓,尤其是這個擔子交到老祖宗手上之後,就更加沒了機會,這是遺憾,有舍有得。
我爹算好的,有二叔給撐著,不至於太難堪,別人也欺負不到衛家頭上,當年李閑秋一劍斬了青城山導致二叔心生魔障,境界一退再退,府里當時便尷尬起來,青黃不接,好在後來你爹送了我們衛家一個衛城候之後,老祖宗這才動了心思想去沖一衝九品,可惜了,也是失敗,也是就此一蹶不振,又加上幾十年的勞神費力,這才一病不起。
若不是老祖宗跟我說,我是真沒想到,你小子竟然會是徐暄的種,難怪那麼謹慎的要死。」衛澈搖頭笑了笑,也沒責怪徐江南將此事隱瞞。
徐江南睨了衛澈一眼,這是捅破之後,他也沒了什麼顧忌,輕嘆說道:「其實不止是你,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我自己都不相信。」
衛澈搖頭笑了數聲,忽然想起某件事,疑惑問道:「對了,還沒問你,那個先生名諱是?」
徐江南笑著說道:「其實你剛才也提過的。」衛澈愣了一下,回想剛才的話語,似乎只提到過一個外人,有些驚駭神色,停下身子,難以置信說道:「李閑秋?」
徐江南拍了拍衛澈的肩膀,笑道:「跟我從老道士那裡聽到這個消息時一樣的表情,看樣子當初我不算丟人。」
衛澈恍然大悟說道:「難怪當初老祖宗將暗哨撤回去,只是……」衛澈又望向徐江南,兀自問道:「只是李閑秋為什麼要救你?江湖傳言不是說你爹與他不合嗎?」
徐江南聳了聳肩膀說道:「這個我似乎知道一些, 但要說具體我也就不知曉。不過說實話,先生做的事,就憑我和你,絞盡腦汁怕也猜不到一分一毫。」
衛澈也沒因為徐江南這番直白貶低的話而生氣,反而喃喃應諾道:「這話在理。」不過一會兒之後衛澈朝著徐江南眉來眼去。
徐江南皺了皺眉頭,一臉毫不掩飾的嫌棄樣子。
衛澈將要開口,徐江南輕笑打斷說道:「不可能,你別為難我,既然你知道我爹是徐暄,也應該能知道我後面會做什麼,比起我,你至少還有跡可循,能抓到點風聲,到頭來就算真沒轍了,也能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人頭落地,我可是連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拋屍荒野了,再帶個衛家大小姐,那不得死無全屍,做個孤魂野鬼,我還想下輩子投個好胎。」
衛澈眼見徐江南將生死這個原本很是沉重的話題故作輕鬆的說出來,也是沒法子,他知道徐江南說得都對,兩個人都是泥菩薩,真佛祖在金陵磨刀霍霍,忽然衛澈靈光一閃,又是說道:「李閑秋呢?不是傳言他如今在桃花觀,你能不能讓月兒過去?」
徐江南見他不到黃河不死心,天人交戰之後又翻出個大事幸災樂禍道:「不太可能,你還記得陳煙雨吧?」
聽到徐江南提起這個女子,衛澈仰天長嘆道:「鮮花插在牛糞上。」
徐江南沒顧衛澈耍寶的語氣,樂呵呵說道:「她是西夏的公主。」衛澈聞言突然斂顏收聲驚訝問道:「當真?」
徐江南輕聲說道:「我的確說過很多誑語,但這事是真的,她現在就在金陵,也是我要去金陵的原因。你應該也知道當年西夏公主在涼州邊界失蹤一事吧。」
衛澈點了點頭,顰著眉頭說道:「難不成是你乾的?」
徐江南點頭說道:「那會我才幾歲,連刀都拿不起,怎麼敢劫皇差,那會說巧也巧,說不巧也不巧,我跟先生說完書駕車回雁北,路上那老黃馬死活不走,擋了皇差的道,等皇差過來的時候,擾了先生的酒意,算是陰差陽錯吧,雖然數月之前李先生將小煙雨送了回去,但你覺得陳錚的性子能放過先生嗎?」
衛澈抿著唇思慮良久,卻還是沒有得到答案。
徐江南又給他下了個定心劑說道:「先生送小煙雨回金陵,出城的時候迎接先生的是三千鐵騎,追了幾千里,只不過最後死了大概有一半多吧。」
衛澈聽到這會,臉上表情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只不過身子再一次止住了,徐江南點到即止輕聲說道:「你覺得陳錚會放手嗎?」
衛澈嘆了口氣,算是死了心,輕聲說道:「你也太不留情了,給點念想也好啊。」
徐江南沒有作聲,其實不怪他不留情,是跟皇權擔上點關係的幾近沒有情面這個說法。
跟著衛澈順著廊道往內院走,一路上就像是在穿越陣法一樣,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走到一處廂房,裡面光線甚暗,只不過有些異香飄了出來,讓人心神一陣,之前因為那些彎繞穿插的廊道而生出得心煩感覺一掃而空。
衛澈吹滅手上的燈籠,敲了敲門,輕聲說道:「老祖宗,孫兒將人帶來了。」
「進來吧。」一聲輕音像是從滄海之間過來的一般,徐江南心神恍惚了一下,知道開門的吱呀聲響起,這才回過神來,跟在衛澈後頭,進了門。
進門之後,衛澈先行跪了下去,他拜長輩倒是應該的,而徐江南卻是沒有動作,像是愣住了一樣,好在衛老祖宗背著身子坐在蒲團上,像似沒發覺到一樣,只是輕聲說道:「起來吧。」說完之後,衛老祖宗緩緩轉過身子,站了起來,衛澈見狀立馬上去攙扶住,而衛老祖宗像是沒看到徐江南一樣說道:「澈兒,以後別跪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不值當,徐家後生你說這話對還是不對?」
徐江南之前還是有些小心謹慎,進來之後聽到這番指桑罵槐的話語反而嬉皮笑臉起來,好比五萬人打十萬人,要是堂堂正正,怎麼看都沒勝算,一樣的道理,要論道行手勁,徐江南覺得自己除了掀桌子將黑白子全部掃亂在地,也應付不來這老祖宗,索性劍走偏鋒甘之如飴的笑道:「老祖宗說的對,不過小子之前跟著先生走江湖,見過一副楹聯。
上聯是,存心邪僻,任爾燒香無點益,
下聯是,扶身正大,見吾不拜又何妨。老祖宗如果執意一個虛禮,小子跪跪長輩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