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死便要猖狂笑(九)
衛月不知道這個此後不能再喊作二叔的男人為何收手,不過如今瞧見拂塵透過肩膀,尤其是隨後那一掌的骨裂聲音,都是說明,這個在她眼裡最是依仗的男子負了傷,而且公平的來說,卻是是有些不堪一擊,生死出手,不論過程,只看結果,沒有人會因為你收了手就高看你一等,這隻能說明你心有旁騖。
衛敬一手拄著劍,弓著身子滿臉苦笑的抹了下嘴邊血跡,趙生徙作為青城山的掌教,過來也是皇意,倒不是衛家怕青城山,而是衛敬在如今這個多事之冬,真是不願再與青城山扯上恩怨糾葛,不過他沒想到這趙掌教會這麼不留情面。
而趙生徙對於他的留情並沒有在意,依舊一臉漠然神色,一擊之後,轉而看向徐江南,正是這時,一身黑色煞氣的徐江南也是抬頭望了過去,眸子血紅,就像是從地獄閻羅那邊偷逃出來的凶使。
桃木劍劍身原本血紅還在,只不過偶爾跳動出一抹純粹到極致的黑色浪尖,妖異無比。
之前捅破衛敬身子的血腥拂塵被趙生徙一抹,瞬間又是柔順滑軟下來,上面的血跡更是不見蹤影,光潔如初。
不過這時候,徐江南口中喃喃,率先而動,就像早之前對於他身體上的傷害皆是些入味小菜,一劍破空,尤甚九品,趙生徙只在這時,凝了凝橫眉,端正拂塵,繼而清喝一聲,「仙道貴生,無量渡人。」
身影一閃,二指並立驟然出現在徐江南面前,徑直朝著額頭無情指下,似乎很多人都像是預見了結果一般,閉上眼,覺得此事總算是落下一塵,衛月更是拽緊了魏青山邋遢的衣衫,這是她如今唯一的支撐,她知道自己一放手,肯定就會昏過去,今日與她來說,發生的事情太多,太重,比之往常,要一個向來是恩寵無限的千金小姐,一夜之間,最親的人幾個時辰之內,皆是離她而去,有的是這輩子看不到了,有的是在看到也如陌路人,而有的如今是要死在她的面前。
背起這些,她像是到了一個邊緣,大悲的邊緣,可能那個導-火索就是徐江南,他什麼時候倒下,她腳下一軟,這輩子估計也都倒下了。
享了近二十年的福,守了二十年的恩寵,似乎今日之後,她就要還了。
在數息之後,並沒有聽到意料當中的倒地聲響,周邊樓閣上的看戲人士睜開眼,卻是瞧見趙生徙二指立在徐江南的額上,而出人意料的事,似乎威力並沒有他們所想的那般巨大,畢竟之前魏青山和那名北地扛刀人士的那份子驚艷對決,讓他們開了眼,以為九品動輒便是天地異像,其實並不是,九品登龍門而上天,勾雷引火倒是能成,對於自身真氣真元的需求自然是大,而之前無論是徐江南的一劍之威,還是後來魏青山的刀劍對決,目的不同,他們想要威懾力,讓這些像之前那邊到死都沒說出名號的江湖人死了那條僥倖心理,按不住的蠢蠢欲動都得讓他按捺下去,而無論之後如何先不說,至少到現在,這個效果很是顯著。
局外人隔得遠,瞧不真切,魏青山雖是人老,但眼卻沒花,趙生徙二指離著徐江南額頭半離距離都沒有,但確切是沒有接觸到,被桃木劍中的煞氣入體,入魔之態的徐江南勾嘴一笑,七竅流血猙獰恐怖的面容在當下就變得邪魅陰森起來,陰寒之氣爆泄而出。
趙生徙轉袖退卻,徐江南卻是不知死活一般欺身上前,一劍黑光乍現,趙生徙再退,徐江南如出一轍,再次掠上去,又是一劍,趙掌教三-退之後,眉間隱怒,徐江南置若罔聞,像個被人支配的傀儡一般,若不是之前那邪魅到讓人心底一寒的笑容,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不知痛楚的死屍傀儡。
之前趙生徙拼著自己負傷也要給上衛敬一掌,而如今一退再退並不是怕死,若是他知道硬抗一劍,來換徐江南的性命,他自然也願意,可惜了之前試探,擺明那般做法不能故技重施,而如今若是自己拼著一劍換一掌,若沒功成,此消彼長之下,今日之事便也沒有了後續,可他勢要殺徐江南,因為那個老人說過,讓他為保全青城山而聽皇家之言。
三劍之後,對於徐江南有個大致深淺之後,趙生徙也不再留手,再登樓上樓,再觀月中月,左手太極生八卦,右手拂塵一挑過長江,反觀徐江南,則是置身死於度外,任你天下萬物浩然飄渺,我輩自是一劍傾負。
衛月見能傷她二叔的道人退而又退之後,提到嗓子眼的心算是回到了原處,悲到了極致,什麼轉機都是歡喜。
衛敬這會倒拎著劍走到魏青山旁邊,看了眼這個還拽著這名老頭衣角的衛月,輕聲問道:「老前輩,他是入魔了?」
魏青山不容置否,點了點頭,眼神卻是依舊望向而今與趙生徙你來我往的徐江南。
衛月卻是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角,咬了下唇,然後擔心問道:「老前輩,那他,應該沒事吧?」
魏青山罕見的轉了頭,看了一眼如今楚楚可憐的衛月,和善一笑說道:「人本就五分惡性,五分善性,以善示人那就是俠,以惡示人那就是魔,不過有事還是沒事。」魏青山微微嘆息說道:「得看他能不能過了這關,若能過,萬事好說,若不能,萬事皆休。」魏青山說的是輕巧,但自己卻知道這當中不容易,就像當初他將這桃木劍交給徐江南的時候,早就知道這當中有一股強大惡念,就連他握著,時不時也能心生殺人之意,嗜血之心,但他還是給了徐江南,一個是李閑秋當初與他和盤托出的時候說了會給他春秋劍匣,春秋劍匣能壓春秋劍的鋒芒,自然能壓這無名桃木劍上的邪念。
第二個就是他不認為此子會因此而入魔道,本著當年他能在密林里堅持到昏迷過去的心性,加上那會只是圓滑並無太多殺伐之心,要入魔太難。就像有人行了一輩子善,哪怕是偽裝著行善,可到了最後,但凡不小心做了丁點壞事,也會哭的像個孩子,良心不安,更何況徐江南他當初並無惡念,現如今卻甘心入魔。
第三就是這個子弟他雖不說,其實卻很看好,哪怕到時候就算情非得已入了魔如同今日這般,他不怪他,能救下條命就救下條命,他的弟子就算是罵還是打,也是他的事,其他人並沒有資格來指手畫腳,他很護短,很早的時候就是,不然他也不會跋涉萬里從北地過來。
衛月哦了一聲,興緻不大,她只是聽到一個很偏門的東西,想要知道他會不會因此生出意外,至於其他,是俠是魔,對於她意義並不大,也不會去管,她現在就只在乎一個人的生死。
魏青山看著衛月的緊張神色,感慨一聲這小子命好,這命也是不好,不過當下感慨之後,將頭扭回,又是輕聲說道:「當年我承衛秦之恩有幸入劍閣,那會見過你,雖然三五品,卻得了個劍痴稱號,如今一看,可有些名不副實。」
衛敬自嘲一笑,今日與趙生徙對戰,就算他知道自己有餘力,但輸了就是輸了,敗寇沒有說理由的資本,赧色一閃而過,誰說他可能都不信,但這名老頭之前的一劍之威,又是搬出衛秦的名號,就算心有不甘,也得低著頭受教。
魏青山看著膠著戰局,輕笑說道:「當年出閣之時,衛秦找老夫喝酒,問老夫學了多少,老夫本大字不識,入了劍閣哪裡看得懂幾本,出來之後礙著面子便說學了不少,其實並不多。而你爹就是只顧大笑,那會老夫才知道,被衛秦這老匹夫給陰了,你爹是個人才,或者用那人的話說是劍才,就是可惜了,沒能在劍道上豎幟立派。
不過他很看好你,別問老夫為什麼,你只顧聽著就好。」魏青山沒有轉頭,卻是先人一口堵上衛敬之嘴,衛月之前只是靜靜聽著,到這裡的時候,張開口,驚訝到沒敢說話,放眼天下,能用這種語氣對她二叔說話的人她實在是想不出第二個。
「所以當時老夫就悄悄跟你爹說了件事,找回了場子。」
衛敬接了下去。「前輩是說,這輩劍魁當是李閑秋?」
魏青山笑了笑,這是他早年與那位牛鼻子老道士相識之時用酒騙出來的,後來將信將疑的丟給了衛秦,衛敬之後從八品而下的事他也聽過,知道定然於此事有關,不過那會事隔經年,卻沒有絲毫大快人心的感覺,如今聽到這局中人不以為意的說出來,卻是老臉一紅,消散之後,點了點頭說道:「如今看來,也對,他的劍意是老夫生平罕見。真要說來,老夫能以不惑戰知命皆是他之所賜。」
不過之後,魏青山卻是一本正經說道:「那你可知道你二人的差距在哪?」
被衛玦談笑說中,說放的那都是口中放下,衛敬二十多年前就拿起的東西,要說放下那是何其困難,尤其是如今有人刻意提到此事,顰蹙眉頭,只是對於魏青山說的後半句,他並不相信。
魏青山也不管他信了幾分,徑直笑道:「你雖是劍痴,但這幾十年看來,你痴的僅僅是名,就如剛才,也為衛家名利所害,而他雖然沒有拿劍,但是天下萬物皆是他的劍,開了那白雲峰,不過是劍出鞘而已。」魏青山一臉痴迷的看著徐江南施展的劍招,喃喃說道:「不過那之後的風采,可能會在另外一人身上看到。」
尤其是徐江南不聞江湖清風,一劍溫酒向長空的時候,魏青山眼神一亮,再不顧恍然大悟之後的衛敬,撫掌大笑驚嘆說道。
「此劍當浮人生一太白。」
(不好意思,近兩天因為更新字數的問題,以後每章節三千到四千之間,沒到字數我就不發了,肯定不會偷懶,謝謝理解,在一個就是一年沒回家,如今七大姑八大嫂的串門,實在沒多少時間在寫,眼睛澀的可怕,昨天出門用手機寫的,一直到今天晚上六點回到家,寫到現在,是真的寫不快!寫到如今,至少我覺得自己在將當年的事打成碎片一個一個說出來的時候,並沒有銜接錯誤,也沒有拼錯盤的現象,挺自豪的,尤其是這個故事自己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