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哎呀呀姑娘,上次您給我的那個包包被京城一位官爺看上了。千媽媽我呀,賣出了一個好價錢,你猜猜是多少啊?”


  千媽媽興高采烈的沒有敲門便衝了進來,站在我麵前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的比劃著。我吃著小蒙給我做的糕點,頭也沒有抬,嘴裏淡淡的說道:“定是賣了個極好的價錢,不然媽媽也不會急匆匆的跑來催我做第二個了。”


  看她這副模樣一定是沒有聽我的話,堅守住最基本的坐地起價策略。千媽媽不好意思的絞著自己的手帕子,竟然不好意思,她也會不好意思。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她磨磨唧唧的坐過去又坐過來,東摸摸,歎一句:“喲,姑娘這個花瓶可真是擺的恰到好處呢,我之前怎麽就不知道該擺在這裏呢。”右看看,驚呼著:“呀,姑娘的這把琴怎的弦全部斷了呢,罷了罷了,明兒使人拿出去修理修理便作罷。”


  我明知道她想做什麽,卻不想主動的理她,隻是埋著頭吃東西,不說話,更加不抬頭。


  最終她按捺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我旁邊的凳子上一臉訕訕的看著我笑說:“姑娘啊,今天可是不止有好多位爺都跟我提起這個包,好多姑娘也是交口稱讚啊。不如,您看看,這段時間包您的那位爺也不常來,你平日呆在這水閣子中也不能出去,也沒有什麽事情可做。不若……您,就抽空多做幾個出來吧,千媽媽我找人找著您的花樣做就成。”


  我終於抬起了頭,調高了眉毛一臉不耐煩的看著她,故意太高了嗓門說道:“千媽媽您倒是精明啊,這麽快就想要了我這做牛皮包的工藝嗎?”


  她聽我這麽說有些尷尬的笑著,不自然的嘴角抽動著。我相信如果不是有人忌憚包下我的那位“爺”,她一定早就叫人牛鞭子呼啦啦的抽我了。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切不可得理不饒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做人總是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才好。


  “不過……”


  “姑娘有什麽要求隻管跟媽媽我說,若是我能辦的到的一定為姑娘辦到。”


  千媽媽眼見有希望,急忙給出糖衣,看她幾乎整個身子探過來就快壓著我的樣子,看來今晚上她可是在這個包上吃了大甜頭了。


  “我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媽媽方才所說的並沒有錯。爺日理萬機,平日裏也沒空來看我,我在這閣子中的確是閑的慌。讓我加緊多做幾個牛皮包出來也不是完全不可,隻不過……這可是姑娘我家傳的技術,每一個包包隻做一個,絕不會在這世界上出現同樣的包包的。不過念安我需要一個繡娘平日裏幫著我來做,還望千媽媽能夠應允呢。”


  我恭敬的一頷首,做個包沒什麽困難,你不過是想要我的花樣罷了。如果我一個包隻做那麽一個,其餘的你盡可以隨便如何山寨便好。我相信你們的山寨能力,姑娘我隻不過突然心生一計,想要利用這個機會從你們手裏弄一個人出來罷了。


  千媽媽一聽我隻是需要一個繡娘而已,原本還有些緊張的臉突然一下子便鬆懈了下來。她呼的長吐了一口氣,拍拍自己胸脯向我擔保道:“我倒是姑娘要跟媽媽我提出什麽條件來麽,不就是一個繡娘嗎。媽媽我現在便命人將這京城中最好的繡娘全數給請來,讓姑娘您慢慢的挑選,直到你滿意了為止啊。”


  說著千媽媽便招手叫來了門外的小廝。


  “且慢,媽媽,念安可不是要這京城中的繡娘,念安要的這個人本身便出自這煙雨閣,暮雨姑娘。”


  我笑看千媽媽豔陽轉陰雨的表情,靜靜的等待著她的回答。對於這個問題,我一定不會妥協,不過這其中的利弊我才方要給她講清楚才可。


  “姑娘您就別跟媽媽我說笑了,您也知道這暮雨姑娘她是不可能……”


  “媽媽,這牛皮包做足做好也可,可這怎麽樣才能賣出了高價來。念安這倒有些想法,不知媽媽您想不想聽聽呢。隻不過,媽媽您知道的,念安我是定要將暮雨救出這魔窟的。”


  我看見千媽媽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輝,心中大喜,原來這事兒真有戲!不愧是商人,甘願為了利益冒上生命的危險,如今我總算是明白了銀子的魔力究竟有多大了。


  我隻是不明白,如今的千媽媽也算是天琴數得上名號的富商了。她膝下無兒無女,生活錦衣玉食,什麽也不缺什麽也不少。原來越是有錢的人,才越發的貪婪,是為貪得無厭也。像千媽媽這種無權唯錢的人,隻有通過斂聚更多的財富才能讓他們保住內心那可笑的安全感。如此比來,我寧願做回街邊的乞丐,天地之大,任我為家。


  既然千媽媽心中已經有動搖的心思,我自然趁熱打鐵往上再加了一把火。


  巧笑盼兮,施施然解釋道:“千媽媽,我與暮雨曾有幸得識,如今故人有難,過著那樣生不如死的日子。念安又怎可能坐視不理,不盡一些努力幫助一把呢?如今她住在我的閣子中,做我念安的繡娘,念安自然會跟爺有個交代的,千媽媽無需太過擔心。


  更何況,如此好的賺錢的機會,千媽媽您又怎能輕易錯過呢。”


  幾番掙紮,千媽媽終於咬牙應道:“好!媽媽我就依姑娘所說了,不知姑娘方才所說的絕佳的計劃又是什麽呢?!”


  “媽媽且莫急,先聽我說完。念安的這個絕佳的計劃,定要媽媽您穩賺不賠,不過……念安先前可能沒有講清楚,念安是要以此來換暮雨的賣身契,從今往後暮雨同這煙雨閣再無瓜葛,是去是留,全憑她願。媽媽不必急著做決定,可先想好了咱們再商討此事。”


  看著千媽媽越變越黑的臉,我適可而止的收了自己的話。轉而也不做累贅,走到一旁翻看起千媽媽方才來時給我帶來的最新的首飾,衣服來。


  “好!姑娘我答應你,我現在便可以派人去給你把暮雨的賣身契取來交予你手。隻是姑娘媽媽有一事不明,這麽好的機會,姑娘為何不換回自己的賣身契,反而去救她人呢?”


  千媽媽你確實不懂,你手中所握著的我的賣身契隻不過是一紙無用之書。真正掌握著我的命運的,你永遠夠不到。更何況,你又怎能理解即使萍水相逢,卻死生相許的感情呢。總之,這一次無論如何,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我也一定要將暮雨從這塘泥塘中拉出——雖然現在看來,我好想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當暮雨的賣身契和暮雨同時出現在我麵前時,我當著暮雨的麵將她的賣身契撕得粉碎。暮雨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這一刻,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那麽高大又大義淩然——事實上也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媽媽,這單單的在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包一定要賣出一個高價來。這樣會讓那些管家富太太小姐們覺得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榮耀感,當然這也並不代表這世界上就隻能出現這樣的一個牛皮包。”


  我端起茶來慢慢的呷了一口,喜滋滋的看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的千媽媽,“噗嗤”一笑,繼續淡淡的解釋著。真所謂,山寨無處不在,隻看你心有多快。


  “媽媽自可以另找一匹繡娘,照著念安的花樣做包,隻是這做包的材質也要差一些,不能同本來的包看起來一樣的好看。當然同樣的包不能同時出,等到牛皮包大熱之時,再命人將大批的仿冒銷售坊間。姑娘們自然會趨之若鶩的,銀子也自然會大把大把的流往媽媽您的荷包中。”


  千媽媽一時間沒有理解我這個蹩腳中帶著道理,山寨中帶著人生的計劃。短暫的思索之後竟然拍手大呼“好計謀!”便匆匆忙忙的離開,著著實實的將我們一幹人驚了一大跳,。


  小蒙識趣的退下,有些不開心的樣子,小丫頭片子,這麽看不慣暮雨嗎?


  “謝謝姑娘救命之恩,隻是………暮雨已是殘花敗柳,怎值得姑娘您如此……”


  小蒙走後暮雨撲通一聲跪倒在了我的麵前,我趕緊上前去將她扶起,她卻死活也不肯起來。哭哭啼啼,梨花帶雨的樣子雖然仍有幾分妖嬈,卻在歲月的風化中,再也不及當年的風華絕代,傾國傾城。


  “暮雨,你這麽說來便是將我當了外人看來,如今我早已不是當年的林家大小姐。這煙雨閣中除了你之外,無人知曉我的身份。我隻是這煙雨閣中的姑娘,跟你一樣,又有何高低貴賤之分。現如今我無法自由出入於煙雨閣中,你卻已獲自由之身。今後你的去留,全憑你自己做主。”


  暮雨抽泣著站了起來,我拉著她同她並肩坐在了軟榻之上。她目光灼灼的看著我,一臉的坦然,淡淡的回答著:“姑娘您如今身陷水火之中,暮雨自然不會獨善其身的。今後,暮雨便生生死死追隨姑娘,你在哪裏,暮雨必當赴湯蹈火追隨不棄。”


  淡淡的幾句話,被她講的堅定。戲子無情,婊子無義?!為何我所遇見最重情重義的,都是這些所謂的“婊子”?!一個黑白顛倒,反複無常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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