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宗人府深夜麻將聲
「請吧,六爺,外面風大,咱們進屋再敘!」
墨裕將肅小六請到屋內,一進屋,肅小六便看到慶楨身邊站著一位身著黑衣的男子,和慶楨的模樣有幾分相像,也是乾乾瘦瘦的身板,一張面無血色的慘白臉龐,一看便知是慶楨適才所說的兄長慶榔。
「我勒個去!」肅小六笑道,「你們兄弟兩人一個穿著白衣,一個穿著黑衣,搞得跟黑白無常一樣!」
慶榔向肅小六拱了拱手:「慶榔見過六爺!」
「這就是我哥,」慶楨指著慶榔道,「前任戶部主事慶榔!」
這兄弟二人站在一起,說起話來就像兩隻包著皮的骷髏一樣,肅小六不禁笑著嘆道:「哇,你們兄弟是怎麼搞的?是得了超級厭食症了嗎?怎麼會瘦成這個樣子?」
「還不是鴉片煙給害的!」身後的墨裕一邊關房門,一邊說道,「他們一家是肅親王豪格這一支的,他們阿瑪從嘉慶年到道光年倒是戴了十幾年的紅頂子,頗有些家底,結果他們阿瑪怕他們倆在煙花巷胡搞,所以就讓他們抽鴉片,結果倆人就弄成這樣了!」
「不是,」肅小六奇道,「我沒明白這是什麼邏輯,他們阿瑪為了不讓他們在煙花巷胡搞,就讓他們抽鴉片?這意思就是為了不讓他們玩女人,就用鴉片廢了他們倆?」
「沒錯啊!」墨裕點頭道,「旗下子弟大多都是這樣,尤其是這些宗室子弟,他們以前大多都是吃喝嫖賭,樣樣全占,後來『福壽膏』來了,家裡為了讓他們不在外面胡混,多數就鼓勵他們吸食這『福壽膏』!」
「福壽膏?」肅小六冷笑兩聲,「這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給鴉片起了這麼個高大上的名字,結果吧,還真有人相信這玩意能增福添壽,真是愚昧之極!」
[網友]:沒錯,這個給鴉片起名叫「福壽膏」的人,肯定是個企劃高手!
[網友]:嗯,產品CIS搞得不錯,緊緊抓住了客戶的心理需求。
[網友]:鴉片不是還有個名字,叫阿芙蓉,這個名字還搞得很洋氣呢!
[網友]:看來,當時鴉片流行也是有預謀的!
[網友]:本來就是為了賺走白銀的大陰謀,當時白銀可是硬通貨!
[網友]:唉!可悲的近代史,就是從鴉片開始的!當時的人怎麼就那麼愚昧呢!真是搞不懂!
墨裕似乎對鴉片泛濫早已麻木了,所以對肅小六的感慨全然沒有在意,他指了指房間一側的一隻大木箱,對肅小六道:「六爺,真是難得湊齊四個人,終於可以好好玩一宿了!」
肅小六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那如同小桌案一般大小的木箱上鋪著一張厚厚的麻布,麻布上面擺著的,是肅小六最熟悉不過的麻將。
「咦?」肅小六大喜,「墨八爺,你們這年代就有這玩意了?」
「六爺會玩這個吧?」墨裕見他識得麻將,也是大喜,「這玩意是最近的改良版,據說是從漕船上傳下來的。」
肅小六走上前,翻開麻將的牌面看了看,見上面刻的字和現代麻將沒有太大差別,於是問道:「你說這是改良的版本,那之前的版本是什麼樣的?」
慶楨對此甚為了解,他上前找出其中的「中」、「發」、「白」三張牌,說道:「以前用的是『公侯將相文武百』七個字,後來聽說讓一個跑船的秀才陳實門給改成了『中發白』三個字,並且把『一索』改成了『一鳥』!」
「原來如此啊!」肅小六拿起一張「幺雞」,笑道,「原來是一個秀才在船上閑得無聊,把你變成了鳥,哈,『一鳥要雞』,這秀才當時在船上是有多麼地急不可耐!」
[網友]:哈,一鳥要雞!
[網友]:小六這貨真能瞎編排!
「來吧,」墨裕招呼眾人坐下,「難得湊齊四個人,別磨嘰了,開牌吧!」
慶楨找出「東南西北」四張牌,反扣下去,用手划亂了位置,然後讓四人挑選,最後按照抽中的方位坐定。
「我怎麼這麼倒霉,」慶楨垂頭喪氣地道,「又抽中了西邊!這些日子一直是我們三個人在玩,剛才我們三個玩了三圈,誰賭輸了誰就去請六爺,結果我坐西邊,輸得連衣服都沒了!」
「啊,是這樣啊!」肅小六一邊擺牌,一邊笑道,「怪不得你穿著內襯的衣服就跑出去了,結果凍得跟猴子一樣!」
「對了,」墨裕對慶楨說道,「你已經輸得底兒掉了,現在還拿什麼當賭注?快回屋裡去拿銀子吧!」
「屋裡要有銀子,」慶楨很專註地擺牌,「我至於這麼大冷天兒的脫成這樣嗎?我們府里每逢初一十五才給我們哥倆送銀子來呢,先記著賬吧,到時一準兒還!」
一聽有賭注,肅小六心裡有點慌,忙問道:「你們玩這個還有賭注?」
「廢話!」墨裕道,「沒賭注誰有這閑工夫在這兒磨手指頭!」
「那,」肅小六擔心他們玩得太大,又問道,「你們都玩多大的注啊?」
「不多,」慶榔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也就是五兩十兩的!」
「哇,這還不多?」肅小六吐了吐舌頭,「你們可真有錢啊,不是說你們哥倆抽鴉片上癮,家裡還這麼有錢嗎?」
「六爺,」墨裕神秘地笑了笑,望著肅小六道,「剛才不是說過這位慶榔慶大爺,以前是戶部主事嘛!」
「戶部主事就這麼有錢嗎?」肅小六還是不解,「戶部不都是朝廷的錢嗎?怎麼,戶部主事可以隨意支取嗎?」
這時,四人都已把牌擺好,慶榔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來,數了幾張分給弟弟慶楨,然後說道:「既然六爺來了,圖個吉利,咱們不走空賬,我先借給我兄弟幾百兩,咱們先玩著!」
「好!」墨裕見肅小六臉上還是充滿疑問,於是慰言道,「六爺,咱們先開牌,待會再給你解釋!」
「好吧!」肅小六道,「反正夜還挺長,先玩著再說!」
四人擲了骰子,選定了莊家,然後開始起牌。
慶楨起完牌后,擺開一看,忍不住叫道:「嚯——」
「怎麼了?」肅小六隨口問道,「一開牌就『天聽』嗎?」
「天聽?」慶楨苦著臉說道,「我今兒可真是『倒霉掉了酒缸里』!」
墨裕問道:「怎麼講?」
慶楨道:「醉(最)倒霉!」
「看來,」肅小六笑道,「看來牌面不怎麼樣!」
「唉!」慶楨看著牌嘆道,「真是倒霉遇見重孫子——太倒霉!」
這把牌是墨裕坐莊,他打了牌,然後笑道:「俏皮話還不少,快打吧!」
慶楨撫著牌,哭喪著臉道:「真是公倒霉哭母倒霉——倒霉死了!倒霉輕敲月下門——倒霉到家了!」
一邊說,他一邊摸了牌,然後搖頭嘆道:「唉,真是倒霉翻跟頭——一個倒霉挨著一個倒霉!」
肅小六看著慶榔慶楨這兄弟倆那鵠形鳩面的倒霉樣,心中暗道:「看你們兩個那模樣,一看就是賭場明燈,你們兩個不輸誰會輸?倒是這個名字黑如墨的傢伙,濃眉大眼的,一副精明相,並且一上來就坐莊,肯定是個擲骰子玩牌的高手,我覺得這兩兄弟的錢一定都輸給這個黑如墨的傢伙了!哼,心黑如墨,真對得起他這個名字!」
正這樣想著,突然斜眼望見墨裕的手指間夾著一張麻將牌,在胸前晃了晃,然後舉到了頦下。肅小六向上一望,剛好看到墨裕的眼神正投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