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牧師

  「骨碌碌……」車輪歪歪扭扭的打著轉。


  四匹馬里有兩匹被馬車拽到了護城溝里，它們痛苦的掙扎著，想起身卻被韁索束縛著無法動彈，只能不斷凄慘卻無意義的嘶叫。


  眾人，無論是Q17還是路人甲乙丙丁們，都被這麼突然的一場車禍給鎮住了，太突然了吧，這麼毫無徵兆的就發生了一件大事，讓大家都來不及反應，一時傻傻的呆在了原地。


  Q17隻覺背後被人戳了一下，接著是村雨的聲音，「快走！」Q17立刻反應過來，拽了拽凱斯的衣服……


  「啊哈……」凱斯突然狂笑一聲，「死得好！這貨也有今……」凱斯接下來想說的話被Q17的一隻手捂進了嘴巴。Q在心中暗罵自己白痴，根本不該把凱斯給拉進這個任務的。


  凱斯的一句大逆不道話驚醒了在場所有人，有人交頭接耳，有人面露驚恐，也有人面帶笑意，但總之，大家都有一個相同的動作——閃。


  「不許跑，都給我站住，來人吶，攔住……攔住他們，」城門的守備隊長吊著嗓子急吼吼的叫道。城主的公子在眼前出事，不管這是不是一場意外車禍，他都脫不了干係，唯一能減免罪罰的辦法就是找替死鬼，而眼前，就有一堆。


  Q17還是晚了一步，還沒來得及混進城，城門就被封閉了。不但被堵在了城外不說，周圍多了一群城門守備兵把他們和一群平民圍在了一起。


  隱約感到不好的Q17用手撞了一下村雨，小聲道：「你潛行出去，靜觀其變。」「明白。」村雨向後退了一步……當Q17再轉頭時，他已經不見了。


  Q17點了下頭，然後給了滿臉興奮的凱斯一肘子，手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你下次再多話，斃了你！」凱斯蠻不爽的哼了一聲作為回應。


  「快快，下去看看少主怎麼樣了」。守門隊長大叫著。幾個士兵聞言立刻跳進了壕溝，攀上了那輛傾覆的馬車。


  車夫是鐵定沒救了，整個人都被沉重的馬車壓在了壕溝底，邊緣露出的下半截顯示，他的腰已經被壓斷成了L形。


  至於那個所謂少主嘛……士兵們千辛萬苦的用短劍撬開了由側門改為頂門的馬車門，一個士兵鑽了進去，過了一會兒抱著個滿頭是血的年輕人鑽了出來。一鑽出車門他就大喊：「快過來幫忙啊，少主還有氣兒吶！」


  「嗷」不用守門隊長叫，一大幫士兵就已經怪叫著跳下了壕溝。


  希望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在場的所有人都這麼想。


  「誰幹的？」當滿臉是血的那年輕人被抬出壕溝時，城門裡響起一聲驚怒無比的爆吼，一個一身絲袍綢衫的胖子，在一堆侍從的簇擁下猛地跳下了華麗的馬車，幾個侍從差點服不穩他。他搖晃著身體，一把推開一旁的侍從和護衛他的士兵，跌跌撞撞的沖向了那個滿臉是血的年輕人。


  「薩姆，孩子，我親愛的孩子，歐，聖神在上，究竟是哪個惡毒的人的把你害成這樣的啊……」城主趴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痛哭起來。


  「伯……伯爵大人啊，」一邊的侍從一臉忠心哭泣的道：「請快點找牧師吧，少爺還有救啊。」「對對，」城主反應過來。像一隻受傷的老獅子，大聲咆哮道，「你們這群廢物，還愣著幹什麼，去請牧師啊！」一個士兵挨了一腳，齜牙咧嘴的保持著站姿，痛苦的說道：「已經派人去了。」


  眼中滿是淚光的城主猛然把頭扭向了一個守門的士兵，逐漸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張近乎扭曲的臉。他一把抓住他，呲著牙紅著眼，狂怒的吼道：「說，是誰幹的，我要把它碎屍萬段！」


  被他拽著脖子的那個士兵驚恐的顫著身體：「是……是……」一旁的城門守備隊長拚命地向那個士兵擠眉弄眼，那個士兵立刻反應過來，手一指被攔下的人群：「是……是那群賤民乾的。」


  「你MD放屁，」聽到士兵這樣侮辱自己，一幫平民憤怒了，大聲的斥罵起來。「關我們P事」，

  「你這是誣賴，」「放我們走。」……


  「住口！」城主大喊一聲，瞬間讓大家安靜下來。


  「大人，大人。」守門的隊長怕出問題，忙一臉討好的迎上來，「大人您身份高貴，怎可聽信那幫賤民的，而且，我們還證據吶！」


  「什麼？證據，在哪裡？」城主明顯已經被刺激到半瘋狂狀態了，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呼呼的直往外噴火，嚇得守備隊長面色煞白，幾乎不敢言語，「那……那……那裡。」


  城主一轉身，一臉寒霜的走向了守門隊長所指的地方。眾士兵忙給他讓出一條道。


  地上是一具被壓成兩段的，看上去像肉泥一樣的屍體，一條紅色的車輪印拖出老遠，另一邊則是一個被壓扁的箱子。


  「少主就是被這幫賤民放在這裡的箱子給害的。」怕城主看不懂，守門隊長還解釋了一遍。


  城主面色冷厲，但表情卻平靜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伸出顫抖的手指，一指這群百來號平民：「把他們給我……全部關起來。」


  平靜的人群一下開了鍋：「大人，冤枉啊。」「饒命啊，大人……」「大人，我們沒有啊……」「大人……」


  正當城主衣袍一甩，鐵青著臉扭過頭時。一個暴怒而響徹雲霄的聲音響起：「操你媽！那貨明明自己撞到的箱子，自作自受！關我們屁事兒？」


  冷場……


  人群自動散開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躲避瘟疫的表情，有幾個還幸災樂禍的笑著。凱斯和Q17沒有任何遮擋的暴露在了城主面前。Q17撇了撇嘴，偷偷捂了一下流血的右手，上面是兩排滴血的牙印，暗罵：「這臭小子……」


  「你……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城主顫動著身體，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震驚躲過憤怒，其實是怒到極點的表示。


  「MD，你耳背是怎麼著？我說……他活該！」凱斯毫不客氣大拇指在脖子上一劃。


  「你你你你你你你……」從來沒有哪個賤民敢奚落他的城主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了，「抓……抓起來，把他抓起來……」看著一臉冷笑的凱斯，城主像條瘋狗一樣上躥下跳咆哮著，「把他給我嚴刑拷打，扒皮……拆骨，我……要他的命！」肥胖的城主因為過度生氣，連站都站不穩了，左搖右晃的好似快要摔倒，嚇得侍從們忙衝過來攙扶。


  一幫士兵鬼叫著圍了上來。


  「沒法善終了。」Q17很不爽的直吐氣，手抓住了背上的CWA的槍把。


  「住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在一片亂鬨哄吵鬧聲中，顯得那麼突出，頓時把大家的眼球和耳朵給吸引了過去。連Q17也忍不住伸了伸脖子。


  城門洞里走出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剛才喊了一聲的人。


  有些嬌小的身材，一身用寬腰帶束腰，下為觸地長裙，袖子比手還長一點點，高衣領，從頭到腳包的異常嚴實的藍白色袍子，一頭泛著珍珠般光澤的米黃色長發上，蓋著一頂風格有些古怪，近似很扁的圓柱體的帽子，上面綉了由一個兩輪彎月，一顆太陽與數顆星辰拼合起來的古怪圖形，五根青蔥玉指從寬大的袖口中伸出，緊緊地抓著一本有褐色皮封面的和銅鈕皮扣的大厚書。


  「以太陽神索萊西斯之名，都給我住手！」花瓣似的兩片紅唇間吐出了有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震懾力的話語，一雙清澈如兩泓清泉的藍色眼眸中竟然閃動著利刃一般令人窒息的鋒芒。


  一群士兵被她這麼一喝，就這麼愣在了當場，然後你看我我看你，躊躇不前。


  凱斯輕吹了一聲口哨：「好辣的妹子。」


  「你……你是誰……我可是……」有點抽風的城主正要衝上去破口大罵，卻被侍從一把拉住：「大人，大人，使不得啊，這位就是我們從本城天體教神殿請來的客座聖職牧師，艾多尼亞小姐。」


  胖子伯爵好歹在城主這個位子上混了好幾年了，輕重緩急還是分得非常清楚的，立刻表情一變，撇開心中的怒火急道：「牧師大人，救救我的兒子吧。」


  「公正的神是不會無故拋棄任何一個信徒的。」少女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一揮手，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耀眼光芒照亮了城主兒子的身體。


  「但更不會允許污衊與欺壓……」少女一指向Q17和凱斯圍過去的士兵，「讓他們走。」


  「不行！」城主怪叫了一聲，片刻后發現自己失禮了，忙咳嗽了一聲道，「我是說，我懷疑他們是傷害了我兒子的兇手，不能放他們走。」


  「城主大人，」嘴上叫著大人但語氣中沒有一絲尊敬的味道的少女一指那個血淋淋的現場，「以神的名義起誓，我從這些痕迹上無論怎麼看都覺得著只是場意外而已，而且根據帝國法律，無證據，不定罪。相信這一條，作為城主的大人比我更清楚。」


  「而且，」眼見著城主還想說什麼，少女開口道，「雖然來這個城市只是幾天而已，但令公子平素的作風也已經如雷貫耳，我看，『兇手』應該另有其人才對……不要試圖欺騙星星的眼睛，否則總有一天，月光將不再照耀你。」少女不卑不亢的說道，話語中隱隱還有種威脅的口氣。氣的胖子伯爵直咬牙。


  不遠處，Q17的心臟重重一跳「星星的眼睛！」


  「放他們走，都放了都放了……」不愧是身為上位者的政治老手，翻臉比翻書還快，先前還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人碎屍萬段的表情，轉眼間已是笑臉相迎，春風拂面，點頭頻頻，「牧師大人說的是，少主沒事了，來，所有人都撤了吧。」


  城主轉過身走向了自己的馬車，登車扭頭的瞬間，眼角閃過一道異常冰冷的寒芒。


  少女站在城門口，直到除了看守車禍現場以外的其他士兵都撤了，人流開始恢復，城主已經無法變卦了才解除了那張故意擺出的撲克臉，閉著眼深深一嘆氣，露出了一臉疲憊和一副小女孩才有的神色與口氣：「哎呀，累死了，這個胖子真討厭……，葛根，我們走吧……」


  一個陌生中年男子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謝謝……」


  「哎呀？」艾多尼亞左右扭了一下頭，看到一個光頭順著人流消失在街角……


  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