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士的標準（上）

  美洲豹將手中的衝鋒槍掛在腰間，然後從那稀爛的十字軍殘骸背上扒下了一門帶著狙擊鏡的雙手持重炮。


  「老夫掩護你們，動作快。」


  美洲豹提著沉重的狙擊炮哐哧哐哧的邁著步子跑向不遠處的一棟廢棄大樓。


  龍姬的座機，另一台美洲豹從牆根後面探出了腦袋，安雅正穩穩的站在它肩膀上。


  「如何，奴家的僕人還頂些用吧？」錯覺嗎……還是說，塞西莉亞的語氣真的有些……得意？

  「你……看上去很中意嘛？」安雅忍不住問道。女孩子永遠是八卦且好奇的，即便是改造過身體也一樣。


  「唔……工具裡面總有用起來特別的順手的，僕人也一樣。」


  「所以呢？」安雅不依不饒。


  「所以，唔……奴家下次再告訴你。」


  「為什麼啊，告訴我嘛！」


  「……現在不行。已經到地方了哦，抓牢。」塞西莉亞嘻嘻笑了一聲


  安雅只覺腳下一晃……美洲豹已經停了下來。


  和張虎那台相比，塞西莉亞的這台美洲豹的配置顯得……更加沉重一點，配置上也略有出入，左腕固定的衝擊釘還在，地雷拋射器是沒有了，全身上下披掛著外掛式的反應裝甲，右手拿著一把看上去很大的大槍……以人類武器的標準來說，外形有點像通用機槍，不過實際上這是半自動步槍才對，屬於那種精度較高，配上一個狙擊鏡頭可以做連狙的武器，張虎很清楚塞西莉亞這個菜鳥遇到接近戰是死路一條。


  多羅的給的定位標示就在腳下。美洲豹垂低槍口，內側代表保險的一盞紅燈叮的變成了綠燈。


  安雅俯下身，一隻手掌伸向踩著的肩部裝甲，雷神錘內置重力御制裝置啟動，金屬手套「叮噹」一聲猛的吸附在了表面。安雅抬起另一隻手伸了伸大拇指。


  「轟！」


  槍膛中噴涌而出的火藥氣體將地面吹起一圈狂風，沙塵瀰漫……


  「嗚吱……嗚吱……」美洲豹向後退了兩步笨拙的穩住身形。


  金屬的巨大的手掌左右甩了兩下，驅散了那嗆人的塵煙，露出地上那個黑黝黝的深坑和坑道側面半坍塌的下水管道。


  「多謝。」安雅直接從七米多高的裝甲肩頭跳了下去。落地時發出哐一聲，好像重鎚鑿地，單膝跪地的少女毫不在乎起身向前走去。


  「安雅小姐，等一下……」塞西莉亞的聲音讓安雅愣了愣，回頭……只見美洲豹的機身胸口部位的三層複合裝甲隆隆打開，一身黑白兩色緊身衣駕駛服的塞西莉亞抱著一桿長長的東西出現在艙門口，然後雙手舉起向下面一扔。


  扔的不是很准，安雅向旁邊跳了一步才單手接住，一看原來是一把泵式霰彈槍，上面還纏著一圈子彈帶。


  「下仆說這個最好給你，你用的著。」


  安雅點了下頭表示感謝，背上子彈帶跳進了下水管道。


  「啊啦啊啦真是急性子的孩子。」塞西莉亞一笑。


  ——————————————————


  遺迹的下水道系統廢棄多年，早已乾涸，然而部分地方還是潮乎乎的，布滿懸浮顆粒物的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晦澀腐敗的臭氣。


  「嘎吱」一對膠底鋼靴碾碎了通道地上蓬鬆的有機物殘渣。


  眼前一道綠線掃過視野，黑暗中牆壁，地面，穹頂，落下的水滴和銹斷的金屬欄杆都鍍上了一層明亮的綠色和方形網格清清楚楚的展現在面前。


  「稍等，我做個掃描。」頭盔步話機里傳來多羅的聲音。


  雖然是小強的光腦構建了這個幻境世界，但作為旁觀者的多羅並沒有直接介入控制的能力，他只能通過開啟一些預設的程序來間接管理這個世界，同樣，在觀測手段上，他也必須藉由幾個預設的數據通道才行，比如軌道上的衛星，尚能工作的攝像頭，以及各個「玩家」配備的觀測裝備。


  「輻射，微生物，氣壓，空氣成分……沒問題……唔，等等，姐，好像……」


  「有死體兵」。安雅淡淡的介面，「他們在這裡，我能感覺到……」


  「唔……我只是想說，生物電磁波的β波幅不大正常……有可能是死體兵。」


  「不是可能……他們就在這裡。」安雅肯定的說道，邁步走進了黑暗的通道。


  塞西莉亞扔下來的一把雷明頓M887，是放在駕駛艙里給翹腳的駕駛員自衛用的……開放式艙蓋的好處之一，自衛武器可以攜帶的大一點。M887是一種古老的槍械了，二十世紀末的產物，不過在下水管道這種狹窄空間中使用有很大的優勢。槍里有七發（連上膛）70MM長度的12號霰彈，子彈帶上還有四十多發備用。


  「隊長那裡有新的命令沒有？」安雅在管道里小心翼翼的潛行著。一邊問道。


  「克亞奇隊長和克賽爾在守著紀念館的廢墟，雲子龍那傢伙躺著不能動，好像有……幽閉空間恐懼症什麼的，艾麗莎正在進行外部護理指導。他給你命令保持不變，找到艾薩克……唔，對了，姐，有可疑物體的話用信標標示一下。」


  「什麼意思，到底什麼可疑物體？」


  「我也不確定啦，總之是一些古古怪怪的東西吧……」


  「多羅，我需要說明，現在！」


  「別凶我嘛，姐。這是虎爺他們的任務。」


  「……他們的任務？」


  「嗯，他們有他們的訓練任務，張虎在給塞西莉亞做駕駛培訓，小強的光腦內存不夠支撐兩個世界模擬的，所以只能把你們兩家的訓練放一起了，不過除此之外他們還有個附屬任務，就是收集安蓓爾的思維矩陣碎片。」


  「誰？什麼玩意兒？」安雅的腳步停了下來，她覺得有必要搞清楚。


  「上次艾姐收集的那個……那個人頭……那個女孩叫安蓓爾。」


  「……」


  「艾麗莎姐把那個女孩……的腦袋也連接上線了，她說她要重啟那女孩的思維矩陣，讓虎爺幫忙處理一下……具體我也不是很懂了啦，總之……就是……讓虎爺找什麼來著。」


  「到底什麼意思……那女孩不是死了嗎？」


  「姐，別問了啦」多羅的聲音一陣無力，「我也不懂啊，艾麗莎姐只說找到一些不正常物體或者現象，加個信標就行了。而且這不是你們的任務，隊長那頭說讓你把艾薩克找回來就行了，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一下而已。」


  狗拿耗子可以，但必須是貓慘叫的時候……確實是Q17隊長的習慣，作為N939小隊的隊長，一切以穩妥和謹慎為主，除非是關係到自己小隊利益的任務，不然絕不多管閑事。


  「好吧，我知道了……」


  ……


  艾薩克那傢伙跑的有點深，根據多羅的說法，那狗頭人耗子似的到處亂鑽結果跑進了城市的地下鐵系統，那裡的磁浮列車超導材料干擾了通訊，然後就一直無法聯絡了，他只能把艾薩克最後失去聯絡的地方標示在地圖上。


  不過追尋過程中，安雅竟然震驚了一下……


  「茲」透過綠色視野的夜視儀，安雅愕然的看著一整個管道的肉體。


  多羅一早就告訴他，戰鬥程序已經載入，死體兵已經在某些角落裡「刷」出來了，但他說的是那些能跑能跳能攻擊的死體兵，而不是……這遍地的殘肢斷臂和滿牆枯焦的血跡。


  「生物電信號無反應，溫度偏向常溫……是的，他們是真的『死』了。」


  安雅端著雷明頓，用腳把地上一具屍體翻了過來。


  這個渾身扎滿鋒利的鋼筋作為武器的異種的胳膊已經沒有了，切口平滑帶著高溫灼燒的焦糊……胸口一個深深的腳印，這個腳印穿過了他的胸口，踩斷了他肋骨和脊柱，並將之碾成粉末後印在了受害者身下的混凝土地面上。受害者的下半身直接因為這一下重擊和上半身分了家……下半身有沒有都一樣，因為他的下半身兩條腿也被切了，傷口和斷臂處的一樣。至於這滿地的斷肢中那對手手腳腳是這位受害者遺失的，就無從得知了。


  「工業級電漿槍切除四肢，然後……這個腳印應該是被狗頭人的重力靴踩出來的，截斷了支撐身體的脊骨，徹底和完美的破壞了死體兵的身體動力結構，完全消除了威脅……很高效的殺戮……多羅，這是艾薩克乾的？」


  「……肯定的，通訊聯繫前我看他就是那麼乾的，碰上第一個的時候只知道亂開槍和逃跑……然後……幹掉五六隻的時候他就用三四槍補一腳的方法來對付死體兵了。」


  安雅抬起頭看了看滿通道一隻延伸出夜視儀範圍的屍體殘塊，不由說道：「把情況傳給隊長吧……這個傢伙，還挺厲害的。」


  不過轉過兩個拐彎后，安雅才發現，剛才的評價似乎還……嫌低了。


  一具高大的，支離破碎的巨型變異死體兵趴在寬敞的下水道主管道里，旁邊的牆上排著十七八個死體兵，都是被礦工用釘槍釘在了牆上。那隻巨型變異死體兵的粗大而威武的胳膊被切了下來——切割電漿精準的穿過了肩膀上兩塊骨板的空隙，不但正好插在了球窩關節間，還燒斷了筋腱韌帶。


  兩根長釘透眼而入，避開顱骨刺進了大腦……如果這廝有大腦的話，血盆大口被臉頰上幾個血淋淋的腳印踩進了混凝土碎塊中——整個下巴和上壓床都被從側面踩碎碾平，還有身體上凡是沒有被骨甲，硬皮遮蔽起來的柔軟部位，都被刺穿了好幾個大洞洞……絕對是鶴嘴鎬的鑿痕。


  多羅忍不住吹著口哨：「我想我應該告訴隊長，這個傢伙不是厲害，是NB。」


  「……」正半蹲著注視著屍體的安雅忽然起身，身體向後一轉，霰彈槍單手抬起瞄準。


  一隻死體兵站在通道口，用那發紅的眼睛虎視眈眈的看著安雅，然後凄厲的哀嚎一聲，猛的撲了過來。


  安雅正要開槍，卻見那死體兵忽然用同樣迅猛的速度退了回去……不，是被勾了回去。


  一把鋒利的鶴嘴鎬掛住了他脖子，將不停咆哮扭動的怪物拖進了黑暗中……一陣布匹撕裂和液體飛濺的聲音后啪嗒一聲，一個血淋淋的腦袋滾了出來。


  安雅眉頭一跳。


  一個嘶喘的聲音，穿著一身沾滿紅色液體的鋥亮金屬塊防護服的艾薩克拿著一般滿是紅色鶴嘴鋤身體顫抖著走了出來。


  「有些不對勁，多羅？」安雅不動聲色的看著對方，手指不敢離開扳機。


  「等一下……奇怪，他把無線電和定位系統關了……等等，我在進行超馳控制……姐，你先拖住他。」


  「艾薩克。」拿著霰彈槍的小蘿莉喊了一聲。


  啪嗒，一塊……似乎是肉的東西順著艾薩克的衣服滑到了地上，在靜謐的黑暗中發出極為響亮的聲音。


  瘦小的艾薩克只是站著不動，身體帶著微微的顫抖，沒有反應。


  「搞定，我進入他的防護服電腦了……唔……姐，他……他的維生系統顯示他的心跳是平常的四倍，而且……他的醫療記錄……天吶，姐，你小心點，他把緊急用類固醇、網硬蛋白和安非他命全部注射掉了，那可是每組四人份的計量啊！我不保證他的精神狀況是否正常。」


  安雅略一思索，槍口揚起……霰彈槍收了起來。


  「艾薩克，你……還好嗎？」安雅盡量用溫軟的口氣遠遠地詢問道。


  「嘶……又是……又是你……嘶……你又來騙我……」狗頭人大口抽著氣。


  「艾薩克，冷靜點，是我，安雅！」


  「不對，我是埃塞克拉克……嘶……你個騙子……離我遠點……離我遠點！」艾薩克怪叫著，亂揮著手裡的鶴嘴鎬，另一隻手的電漿槍危險地四處亂甩「我不要聽你說話，我不要……嗚哇哇哇……」


  艾薩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算是哭還是嚎，又或者是吼的鬧開了。


  >>>>>>>信號轉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