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上）

  眼前是一個朦朧而晃動的光斑。


  「慢點，慢點，先把頭扶起來……克亞奇，隊長，隊長，能聽到我說話么？」


  打響指的聲音。


  Q17瞳孔收縮了一下，眼前的視野清晰起來。眼珠轉向了光源的方向。


  「太好捏。」帶著一個半透明防毒面具的托拉拉欣喜的晃動著兔耳朵，放下手裡的小手電筒。


  Q17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忽然感覺喉嚨深處一股腥到作嘔的味道，他喉結抽搐著，乾嘔了一下，有些艱難的說道，「什麼……味道啊……」聲音沙啞的彷彿砂紙在磨桬，而且帶著一種空腔的迴響——他花了幾秒鐘才發現，臉上還帶著一個呼吸面罩，側邊一個氣囊一鼓一鼓的。


  「等一下撒，強心針的負效果還沒過去，我給你一點曼塔特（一種中樞神經興奮劑）。」一個涼涼的東西抵住了脖子右邊，隨即一聲傾向，一下極為短暫和輕微的刺痛……Q17覺得彷彿一股冰水似的寒流湧入了他的大腦，那種尖銳的冰涼驅散了腦海中那種粘稠而混亂的感覺。


  他眨了一下眼睛，感覺精神完全振奮了起來。


  天空，不是結界中的血紅色，而是湛藍的，但還帶著一種妖媚的紫色。眼睛微微偏向一旁，他看到了大地上的山巒——不再覆蓋著殘肢斷臂，而是徹徹底底一團隆起的土丘，這裡已經不是惡魔的結界中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紫色，他立刻回想起了之前任務中見過的這種讓人精神崩潰的神經毒氣，難怪托拉拉要帶著防毒面具了。


  籠罩在Q17頭頂的黑影是犰狳運兵車的，它像一堵牆般護在Q17身邊，上面架著的機槍時不時向著戰況比較嚴峻的地方點射兩下，比較搞的是，犰狳車屁股後面還拴著一排馬匹，它們一邊嘶叫一邊跺著腳。有些焦躁不安。


  不遠處，數十個……或許超過五十個披盔帶甲騎士打扮的人正結成幾個小小的戰陣抵抗著零星而來的一些惡魔群的衝擊，一群長袍的人帶著烏龍山產的呼吸過濾器，站在他們身後揮舞著木杖，把一些亮麗光圈扔到騎士們的頭頂，也有一些更為熾烈的光扔進了更加後方的惡魔群中，引發一些更為絢爛的效果。Q17甚至認出了那些袍子人的一個－艾多妮婭，她在離騎士最近的地方左右奔走著，口中呼喝著什麼，以比別人快一倍的速度播撒著紅白色的彩光。


  Q17砸吧了一下嘴，感覺嘴裡的那股腥味還是縈繞不去，他彎曲了一下胳膊，把了自己撐起來，但「喉嚨……呃……好難受，到底什麼東西。」他抬起手看了一下，發現上半身的spi護甲被卸去了，胸膛裸露著，身上蓋著一條軍毯，身上各處都貼著殺菌布，手腳一些部位打著醫用固定夾板，特別是右手上還帶著一副外骨骼手套，把他的五根手指包裹著。。


  托拉拉正用注射器抽取著一個小瓶子中的液體。聽到Q17問題，頓時一臉很不高興的瞪著Q17，這種不高興的表情Q17以前也見過，比如讓艾麗莎看到他身上由別的護士縫合的傷口的時候。不過托拉拉的目光似乎更熾烈一些，而且夾雜著別的什麼東西。


  托拉拉從Q17身上挪開了目光，看了看一旁地上的一個空空的陶瓷瓶，然後把憤怒的視線左右掃視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不過一陣工夫后似乎並沒有找到她想找的，便放棄了。


  「咱家覺得咧，本地有些生物藥品的安全性還是值得懷疑的，特別是某些女人隨隨便便拿出來的紅瓶兒。」


  「那是肯恩惡魔心口動脈處抽取的最火熱的血，帶有微量的火焰毒性，是最珍貴也最有效的治療藥劑。」女子的聲音和聲音的主人同時出現在Q17一旁，Q17猛一回頭，力道大的差點把脖子扭了。


  托拉拉臉上則露出了並不驚訝但滿是怨怒的神色。


  「戴好這個。」楚，Q17認識的那個女灰騎士穿著盔甲半蹲下來，把一串似乎是牙齒做的項鏈套在了Q17脖子上。Q17眉頭一挑，他發現她沒有帶呼吸面罩。


  「隊長……克亞奇似我的病人。」托拉拉很不高興的叫道，聲音前所未有的高。不過楚沒有理她，「辛治烈懼妖的牙齒護符，能抵禦一定的精神攻擊，你現在應該需要它。」


  「你的呼吸面罩呢？」Q17問道，他很清楚周圍這種紫色霧氣的毒性。


  「我不需要。」楚簡簡單單說了幾個字，轉身就要走開。


  「等一下，我有一些問題要……哎喲」Q17忍不住痛呼一聲，因為一旁的托拉拉已經把碩大的針頭插入了他的體內——而且沒插對靜脈，所以她拔出來又捅了兩下。


  Q大叔五官抽搐著，一臉苦B樣。


  「什麼？」楚停下了腳步，背對著Q說了兩個字。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傷的很重，昏過去了。」


  「之前呢？」


  「我不知道，你應該記得，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孤身一人了。」


  「那你怎麼發現我的？」


  「我沒有，是你的那個屬下……那個影子一樣的人指引我找到你的。」


  「村雨么……」Q17低喃一聲，眼見著楚又要離去，有些懷疑而又焦急的道「等等，別走，我還有很多事情問你。」


  「時間是寶貴的，特別是現在，你的。」楚微微側了一下臉，「我沒有你最需要知道的東西。」


  Q17摁了摁額頭，感覺有些莫名的惱火，但他知道楚說的有道理。


  「只有一個，你……怎麼活下來的？」


  「死者不死。」


  「啥？」


  楚沒有回答他的第二個問題，一道灰白色如煙如霧的東西從她的盔甲縫隙中滲透出來，纏繞她的全身，然後風吹煙散……楚已經不見了。


  Q17嘶嘶的吹了口氣，臉色不好看——這種非直屬指揮體系的人果然是最讓指揮官頭疼的。


  「隊長。」打好針，一臉不愉的托拉拉壓了壓耳機，然後臉色微微一變，把耳機取下遞給了Q17。


  「她說對了一件事。」耳機里傳來了某人不男不女的聲音，小隊里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聲音，「時間不多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紅隊在哪兒？現況如何。」


  「在你昏迷的時候，黃隊已經和你還有楚會和了……」


  「不，我是問在那之前發生了什麼！」


  ：「隊長，昏迷前的事情我無需重複，在昏迷前你一直非常清醒，並且還發布了兩道支援命令，我這裡的數據記錄也顯示你的大腦記憶區並沒有受到什麼衝擊。」


  「……不，我不記得……我是說，我有些……無法分辨哪些是記憶，哪些是夢境。」Q17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夢中它的身體可是被撕裂了的，但現在看起來總體還算完整。


  無線電那頭沉默了幾秒：「隊長，或許你需要一些短期邏輯糾正訓練，告訴我你還記得多少。」


  Q17把夢境精簡著說了一遍。


  「恩，大體上契合，最後部分不實，你並沒有被撕成碎片，你確實和惡魔統領的活屍游鬥了一陣，不過最後你是被遠程支援的磁軌炮高爆彈波及才失去知覺的。我聯絡楚來救你，期間你清醒了一段時間，然後再次失去了知覺。你腦海中的影像可能是因為頭盔的呼吸裝置失效后吸入了那些紫色精神毒氣的關係。也可能是一種惡魔結界內的廣域精神攻擊。」


  「那個楚……究竟……」


  「隊長，那個叫楚的騎士我這裡有些資料，不過建議你先專註於任務。」


  「收到。」Q17出了口氣，「告訴我，那些屍體……那些祭品的屍體都去哪兒了？」


  「看向你的5點鐘方向。」


  Q17向後轉了轉腦袋。


  有那麼一陣子，遠處那個模糊的東西讓他誤以為是一座山峰……但很快，他意識到了什麼，

  Q17掀開身上的薄毯子，在托拉拉氣鼓鼓的「隊長」聲中拔掉了輸液針頭站了起來，向旁邊伸出了手，托拉拉雖然生氣，但依然很默契的遞了一副望遠鏡上去。


  一座蠕動的肉山——比Q17之前見過的那種活屍堆大的多，怕是有一公里以上的長度，高度也有數百米，如一隻鼻涕蟲般緩慢的移動向城牆。


  片刻后，Q17鐵青著臉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我有下達過備用C計劃的命令。」


  「是的，你下達了最終清洗的計劃，然而接下來你失去了知覺，遠程核武器的授權使用必須由你兩次核實才能解鎖」。


  「你也有許可權。」


  「我拒絕了。」


  「為什麼。」


  「直覺。」


  Q17臉色很難看，嘴角抽動著似乎想罵一句什麼。


  「那麼……紅隊被

  「是的，他們被困在裡面了，那座異變體的防衛能力非常強悍，而且還有那些惡魔，他們已經有了明確的戰術指揮，連那些被祭品召喚過來的魔將也聽從其指揮，而且指揮手段非常高明。在你昏迷期間，苦泉鎮的防禦多次告急，我已經安排他們後撤。


  隊長，需要再次啟動最終協議么。」


  「不」Q17猛然開口，話語間的斬釘截鐵把一旁的托拉拉都嚇了一跳。


  「還有機會，我手裡還有足夠的預備隊，我一定要得手。」


  幻覺么，還是……托拉拉有些畏懼的看著Q17，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但眼瞳周圍彷彿出現了一圈猙獰的猩紅色，而且眼神中透出一股讓人壓抑和心悸的東西。


  「04，讓黃隊準備行動」Q17開始穿上上半身的護甲，托拉拉眨了眨眼睛，發現Q的兩隻眼睛依然是棕黑色的，並沒有什麼紅光，她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Q17說什麼，立刻急的大叫一聲，「不……不可以的，隊長，捏的傷……」


  「給我注射混合塑化骨骼劑，沒問題的，我會盡量避免戰鬥。」Q17去掉了護甲的手套，給右手上外骨骼支撐套留出空間。


  「通知PDST，跟蹤我的位置，一旦登上那東西，以我為中心空投支援。把六號調過來，我會需要一些近程空中支援」


  不遠處那些騎士和法師們重新攀上馬背，Q17攀上犰狳的艙口，目光在那隻巨大的死體兵異變物上停留了一陣，眼中微微有些泛紅，嘴角帶起淺淺的一道弧線。


  「你們已經盡出底牌，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