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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襤褸的潛入

  作為一個冷兵器、手工業時代的世界,這片大陸上的城市夜間是非常蕭條晦暗的,一方面是因為照明技術不足以支撐夜間勞作,另外一方面那些用來照明的蠟燭、油燈的燃料也是非常昂貴,至於燃燒魔晶的魔法燈那就更加貴上天了,所以一到夜間除了城主府和法師塔以及部分銷金窟娛樂場所的窗戶還有城牆上星星點點的火盆外,整個城市都是一片靜謐的黑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寫照。


  「還有十五分鐘日出,速度快。」黑暗中,身穿vp護甲的Q17看了看頭盔內置的熒光時鐘說道。VP護甲是狗頭人黑市裡面能搞到的最好的護甲了,不過隊長仍然為狗頭人能搞到這種地獄傘兵所用的基礎護甲感到驚異,並準備在結束后展開嚴打整治活動好好查一下張虎那裡的賬目。


  時間已經是凌晨時分,疣豬吉普的最高速度可比承載了兩百噸重量的基地車快得多,就是地形適應性沒那麼妖孽,不過在塞西莉亞釋放的羽落術之後,這個問題也暫時性的解決了。經過一夜無視懸挂系統損傷的狂奔,小隊的吉普終於提前了一個半天的時間來到了雪漫的城牆下。最後一段距離甚至不得不關閉車燈用夜視儀摸過來,也幸虧今晚北風呼嘯,城牆上的士兵也聽不見那本就不算響亮氫燃料引擎聲。


  艾薩克拿著鳥卜者探測器再次掃描了一遍城牆,向著後面點了點頭:「這批巡邏隊已經離開。」


  得到確認塞拉握緊手中巨大的繩鏢發射器握柄,前面還有兩個人,威巴和卡修姆吃力的幫著扛起巨大化改裝的槍管。隨後黑暗中次嗵一聲,幾個人被后坐力撞翻滾成一團。纜線甩動的咻咻咻聲,一秒之後,叮一聲脆響。所有這些動靜只有城牆下的這支小隊的成員能聽到,再遠一些,聲音便淹沒在了呼嘯的高原夜風中。


  Q17摸了一下盛裝著塞西莉亞給的那顆人偶眼珠的的腰側小口袋,輕聲低語問道「魔鏡女士,我再確定一下,城牆內真的沒有任何魔法警報和陷阱么?」


  一個女子的聲音在Q17腦海中響起:「伯爵大人,本宮對您的謹慎真是感到一種惱火的敬佩。我已經說過,維持魔法的效果時代價驚人的,即便是魔法王朝時代也不曾奢侈的用在警戒一段數公里的城牆上。」


  塞西莉亞給的這枚人偶眼珠裡面確實存在一個靈性的意識,在Q17看來就如同一個魔法文明的AI一樣,不過和聯邦那些ai不同,這個自稱魔鏡女士的存在似乎不受任何源程序控制,言談舉止間彷彿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一堆程序的集合體,聯邦的AI只有最先進的生化腦智能AI和那些啟動時間很長,已經徹底自行補完到最後階段光腦AI才能達到這種層次的靈動。


  魔鏡女士的聲音在Q17腦海中聽起來似乎是個三十歲的年輕婦人,沉穩而帶有磁性,帶著一種成熟的誘惑,對於瑪法和瑪法的政治構架以及其內部的組織有著驚人的了解,對魔法方面的知識同樣沒有讓隊長失望,就是嘴巴惡毒了一些,話語中很帶刺兒,讓人聽了極不舒服,除此之外他倒是顯得非常健談且知無不言。一路上她不但把Q17所急需知道的瑪法內的幾個魔法組織和可能的警戒魔法簡明扼要的介紹了一遍,還顯得對Q17等人所乘坐的疣豬運兵車和天上飛行的安蓓爾非常感興趣。


  「你的心臟真是比狗頭人還要脆弱,受不得一絲驚嚇。彷彿饑渴農奴在憂愁明天自己是否會被撐死一樣」腦海中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諷刺:「除非你去用你的光頭鑿擊法師塔的牆壁,又或者爬上瞭望塔跳下來才能享受到被警戒魔法歡送的服務。倒是你的那隻飛空人偶(安蓓爾)可能要當心點,法師塔上一直有魔法師在塔頂用視空術觀察著星空,那是戰爭時期偵查天空的浮空戰艦的,不過敏感度不怎麼樣,你那隻精緻的小鳥兒(安蓓爾)比蒼雕大不了多少,只要不是弄得動靜太大也不會被發現的」


  話雖如此,謹慎的Q17還是取消了原先安蓓爾的航拍計劃,命令其在被發現前只能採用低空突防模式進行支援。


  「開始攀登!」Q17一聲令下,小分隊成員們把電動爬繩器固定在了繩索上,隨後扣動扳機開關,一陣馬達捲動的聲音,幾個人影飛速上升到了夜空中……


  「左邊,安全」「右邊,安全。」先達頂的是艾薩克和涅特,兩人背對背的朝向不同方向,確認安全之後,所有人都從城牆垛口爬了上來。


  Q17上來后直接蹲在牆垛上掏出有夜視功能的數字望遠鏡,掃視了一圈城牆。


  和Q17所在的那個世界不同,雖然技術都屬於中世紀冷兵器時期,但因為魔法和鍊金術的幫助,往往能造出一些封建時代技術不可能達到的建築奇迹。比如這處位於高原的雪漫,不依託山壁,平地豎立的城牆高達三十米,接近七層樓的高度,如果不是小隊的工程師艾薩克臨時魔改了一下繩鏢發射器的功率,那光是登上這座高的離譜的城牆都發愁啊——一隻超現代化的特種作戰小隊竟然被一堵原始的不能再原始的牆給擋住,那真的是鬧出天大的笑話了。


  大概是惡魔入侵的威脅,巍峨的城牆上也是戒備森嚴,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個燃燒的火盆,不止一支身穿金屬甲胄的重裝長斧兵巡邏隊在城牆上往複巡邏著,這在冷兵器時代算是極高級別的警戒模式了,然而在擁有紅外夜視技術的殖民軍的眼中還是不夠看的,連暗哨都沒有,巡邏路線又是定時定點,稍微摸清規律就能混進去了。


  Q17透過夜視望遠鏡,看到那暗綠色的背景夜幕中,一個個頂盔冠甲的兵士排成兩列,在亮綠色的火堆邊走過,士兵的頭頂上還有一個個三角形的單位標註,腳下一條條藍光軌跡,那是電腦計算出的巡邏路線,旁邊還有循環一周所用時間的讀秒計時。


  Q17又按下瞭望遠鏡側面一個小按鈕,打開了主動探照模式。從望遠鏡頂端一個小燈處發出了人類肉眼不可見的紅外波長,隨即目鏡中晦暗的深綠色畫面變得更加明晰,就連城牆的磚縫都能看的一清二楚。Q17舉著望遠鏡環視了一圈城牆,很快找到了他的目標——一排立在牆頭平台上的巨弩。


  白日里射向Q17的弩矢長近丈余,如果不是屁股後面黏了四排羽翎那就是一根長矛,絕不可能是單兵弓弩發射的,投擲倒是也有可能,但如此低伸的彈道,也只有床弩能做到了。從兩根弩矢到達目標極短的間隔來看,應該是同時發射的。而根據入射角度分析,兩支弩矢都是來自城牆上的同一處地點。


  Q17作為浸淫在熱兵器時代的士兵,對彈道極為敏感(特別是為了反制狙擊手)。根據前一天的記憶,他很輕鬆的在航拍地圖上畫了床弩可能所在的射擊方位的一個扇形面,然後根據這個扇形面和城牆的重疊處就能找到那個(或者幾個)刺客的所在位置了。


  Q17所看向的地方是城牆的一處,不同的是向後延伸出一片,比其他部位的城牆厚得多,形成了一個平台。約是一個籃球場的寬度,三倍的長度,沒有牆垛。平台上橫貫著一條沒有枕木的雙軌鐵軌。鐵軌上的卻不是車輛,而是八個巨大的圓木盤,在圓木盤上是一座座比小轎車還大的床弩。圓盤加鐵軌,Q17一眼便看出那些床弩已經具備了橫向移動和旋轉炮台的機能,在軌道盡頭還有個小木屋,鐵軌直接伸進木屋的大門裡,木屋旁邊還對著木材、桐油、刨鋸斧之類的東西,看樣子是可以直接把床弩推進去維修、養護乃至存放,這般巧思算是Q17在這個世界所見過最精巧實用的軍械和防禦工事設計了。


  「塞拉」放下望遠鏡,Q17指指自己的眼睛,然後再指了指不遠處一棟角樓。身背狙擊槍的狗頭人偵察兵塞拉點了一下頭,一甩隱身斗篷,鬼鬼祟祟的潛入了黑夜中。Q17在點了點卡修姆和威巴,做出個橫握拳頭的手勢,然後點了點那幾處床弩所在的平台。兩人點頭,把步槍背回身上,拉下頭頂的聲納目鏡,掏出加裝了消聲器的M9手槍向著平台摸了過去。


  Q17看了看手錶,距離天亮還有三分鐘,那之後潛行就會變得異常困難了。旁邊還有個一個倒計時,顯示還有十個多小時,正是黃昏時分他遇刺的時間,他必須在那之前完成逆轉一切的部署。


  在城牆內側邊緣,給城市拍了幾張俯瞰圖之後。Q17向下看了看確定下方空間足夠,便在石頭上打上了銷釘,繫緊滑索跳了下去……


  因為周邊缺少可耕地和農作物生長的溫度以及缺水問題,高原地區的城市,規模一般都不會太大,除非是擁有另外的支柱性經濟脫離了農業束縛而依賴於商道。貝爾蒙便是如此,依靠著人偶製造和礦業發展成一座大城市。而雪漫也類似,儘管依靠著雪山融水水源不缺,城外也有著大片的平原分佈著大量農田,但城市依然不是靠農業支撐起來的,而是魔法。


  魔法師不是神仙,要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要人服侍,需要研究材料,也需要偶爾娛樂娛樂放鬆身心的。因為魔法的強力,魔法師在大多數國家都是法定貴族,既然是貴族,他們的需求就比普通人高得多,這樣就拉動了內需,有內需自然有供應,有供應就需要經商、勞動、仆佣以及連帶的稅賦房產等等等等。


  於是乎,一座繁華的城市便在北境高原上奇迹般的矗立了起來。


  當溫暖晨光灑向城市時,這個靜謐了一夜的城市開始恢復活力。人們推開木窗開始呼吸每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身上帶著床鋪上的稻草屑的市民們三三兩兩的走出家門,無所顧忌的將糞桶往街上一潑。在這個世界,個人衛生習慣對平民百姓來說還是一種萌芽中的產物,一些人早上起來,站在門口用不知道多久沒洗的抹布擦了把臉,然後用一杯清水漱漱口,講究點的還會咀嚼一下薄荷葉清新口氣,再抓一把薰衣草在身上遮擋夜來香的味道。但更多的人還是滿不在乎的用滿是黑黃牙垢的牙齒大口咀嚼著充滿桔梗、糠皮乃至沙粒的下等黑麵包就準備去開工糊口了。空氣中瀰漫著大糞和口臭味,腳下是一腳深一腳淺的尿水水窪,路人彷彿躲避地雷一樣上躥下跳尋找著不多的落腳點,偶爾路邊還有一兩具凍死的流浪漢屍體腐敗多日無人問津,蚊蠅盤旋不去……這就是雪漫城牆下民宅區的真實寫照了。


  不管在哪個文明中,城牆下一向不是什麼居住的好地方,冬不見光,夏不透風,城裡排出的嗖臭污水在此匯聚流入護城河,戰爭時期,屯駐在城牆下的士兵徵用的是這裡的房子,需要做滾石檑木時拆的是這裡的房子,飛過城牆的投石和火箭光顧的也是這裡。久而久之,城牆下的一片區域便成了貧民窟——只有最窮困潦倒的市民才會搬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嘎吱」二樓傳來窗戶打開的聲音,一個行走在街上的路人忽然警覺了起來,鍛煉多年的本能發揮了作用,他身手敏捷的往旁邊一跳,果不其然,一桶黃黃綠綠的穢物從天而降潑灑在本就骯髒不堪的爛泥小徑上,儘管路人已經跳開了,但飛濺開的屎尿還是濺了不少在他身上。


  路人仰頭對著二樓破口大罵,二樓一個濃妝艷抹,粉底厚的發白——典型的流鶯打扮的胖女人,拿著空糞桶向他得意洋洋的撅嘴賣騷,一邊把胸口兩隻嚴重下垂的深色***子甩的劈啪作響。


  路人呸了一聲,自認倒霉只能轉身繼續上路,但回頭的一剎那,眼角的視線被小巷中突兀的一抹閃光吸引了。


  貧民窟的住客們天生都有拾荒的天賦,一抹閃光足以引發很多遐想,比如一塊寶石或者一塊銀幣,又或者一口破爛的鐵鍋或者煤油燈,哪怕是一截沒有銹完的車軲轆都能賣好幾個銅板呢。路人立刻拐進了陰暗的小巷中,向著那個光點閃過的位置摸索了過去。


  「砰」一聲悶響。


  「第四個鳥!」


  「幹得好,艾吉歐。」


  片刻之後,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從小巷裡鑽了出來,領頭的自然是Q17,穿著剛才那個路人身上扒下來的便服和罩衫,頭上罩著塊皮帽子,身上散發著豬圈一般美妙的味道。然後是涅特,半精靈穿著一條馬褲,上半身竟然是女式的單衣和蓋頭,不過在有啥穿啥的貧民窟中,這也算不上突兀的造型.扎爾吉倒是沒有什麼額外的打扮,作為神民族的他不管如何偽裝,那異於常人高大的身軀都太過顯眼,索性只是用幾塊長布纏身。然後是李林順、艾薩克、艾吉歐等幾個狗頭人,乾脆只拿一塊破布遮掩了一下襠部,一副狗頭人奴隸的樣子。


  「想不到我竟然竟然有朝一日必須如此衣衫不整,實在有愧政委的威名。」李林順彆扭的提著三角褲一樣的破布。


  「只看重服飾和禮節是膚淺的表現,勝利和犧牲才是政委威名的由來。」艾薩克不在乎的扭了扭脖頸,年輕的政委立刻表情肅穆,「汝所言甚是,剛才我的想法太膚淺了。」


  Q17聞了聞袖子的味道,立刻五官扭曲了,好半天才擺正表情:「好吧,我忍……我看起來怎麼樣,魔鏡女士。」


  「相當甜美,隊長大人。完美無缺的偽裝,你的氣質比下賤的農奴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腦中一陣貴婦的嬌笑。


  「我會把你的說的當成一種讚美」Q17滿不在乎的掏出鳥卜者探測器,正要下令出發……


  「喂,這些是你的狗頭人奴隸么」一個聲音伴隨著一陣馬蹄聲從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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