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朝陽
當那輪朝陽升起的時候,造反的傭兵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在沒有得到有效指揮的情況下,在有效組織的奧森特守備隊的反擊之下,潰敗成為了預料之中的事情。幾乎在整個晚上有一大半的時間他們都佔據著上風,但是他們的隊長奧托卻在午夜時分的時候徹底的失去了聯繫。于是之后在守備隊預選隊長的指揮作戰下,他們嘗到了失敗的苦果。
這也是伊萊亞斯能夠從容的待在城堡前等待著羅斯等人的到來的原因,他啟用了幾乎所有的人才備選,讓他們在為數不多的實戰機會之下用上一直以來所學到的東西。無論是分割還是圍剿,亦或是迷惑視線,他們都做的非常成功,這得益於平時各個守備隊長以及伊萊亞斯對他們的培養。
叛亂被平息了,留下了一座彷彿被海盜洗劫過的城鎮。儘管奧森特想要恢復成一天前的繁榮樣貌十分容易,人們甚至都不需要花費太多的時間。但在這裡發生的事情也許是生活在這裡的傢伙很長時間都忘不了的,有些人也許會記一輩子。
衛兵們還沒有允許平民們隨意的出入家門,所以他們繼續待在屋內,等待著對於他們來說真正結束的那一刻。內城區原本繁華的廣場早已是一片狼藉,塞巴斯蒂安靠在噴泉旁,注視著哈特曼被砍成兩截的屍體,長舒一口氣。消滅掉突入內城區的造反者幾乎耗掉了所有在內城區廣場上布防的士兵,他們之中的存活者互相攙扶著,想要將自己同伴的屍體擺放在一起。
「你要去幫他們嗎?」科勒喘著氣,他現在看起來很糟糕,敵人的鮮血幾乎浸染了他身上的每一塊地方。
「作為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的人來說,我已經累了,但我還是想盡自己在這裡做的最後一件人事。」塞巴斯蒂安拄著彎刀站了起來。
「你這算是懺悔嗎?」科勒問道。
「不,我有什麼可以懺悔的?」塞巴斯蒂安將彎刀扔向一旁。
「那你為什麼要那樣說?」
「這只是一種修辭,科勒,一種修辭。」塞巴斯蒂安嘟囔著,上前加入了搬運屍體的隊伍當中。
科勒注視著他的背影,神情疲憊的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皺巴巴的煙。當一個人能夠聞著一具屍體被烤成熟肉而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他早就已經對這些血腥殘酷的場景感到麻木了。科勒甚至用他旁邊那具仍在冒著一絲火星的屍體點燃了香煙,然後開口道。「抱歉老兄,只是借個火而已,希望你不會在意。」當然,死人沒有辦法回答他的話。
「怎麼樣,弗萊?」在看見馬費奧從城堡裡面走出來的時候,伊萊亞斯迫不及待的上前詢問道。他現在仍然沒有完全恢復好身體,於是安娜依舊攙扶著他。而她本人則差點被繃帶包為了一具活木乃伊,這只是因為她身上的傷口太多。
「該怎麼說呢,伊萊亞斯,羅斯死了。」馬費奧有點難以啟齒,他無法解釋清楚自己經歷到的匪夷所思的一切,儘管他知道這裡已經不再是有價值的地方了。
「你殺了他嗎?」
「不,瑪格麗塔殺了他,而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也就是「戒指」。那玩意兒實際上是一枚徽章,一枚讓奧西里斯的信徒選擇自己道路的徽章。」馬費奧盡量說的簡單,清楚,因為他稍微的多去想便會被繞進無比複雜的怪圈裡。
伊萊亞斯垂下了頭,顯得有些沮喪。「我父親在昨天告訴我了一切,他告訴我這裡有著一處禁地。在當初來到這裡建立奧森特的時候他們就發現了它的存在,然後他們試圖對其進行探索,但幾乎所有踏入那裡的人都無緣無故的消失了。直到後來他才從魯阿瓦島的原住民那裡了解到,那是奧西里斯信徒的信仰之地。他應該早就告訴我,這樣在瑪格麗塔第一次在奧森特留下蹤跡的時候我就知道該怎麼辦。」
「的確,瑪格麗塔也告訴了我相同的話。」馬費奧點了點頭。
「她沒有對你的再次出現感到驚訝嗎?她沒有對你再次發起攻擊?」
「事實上她的目的一直都是「戒指」,所以她跟羅斯只是單純的合作關係。她不會攻擊任何沒有阻礙她的人,因為那對於她來說沒有意義。」
「很難讓人相信……」伊萊亞斯欲言又止,但既然在羅斯已經死亡,叛亂已經被平息的現在,他可以徹底的鬆一口氣了。於是他轉過身去,面對著奧森特,露出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容。
舒爾茨灰頭土臉的從街道的一側溜回到那條屬於自己天地的小巷子,那扇被他用劍術斬開的酒館後門的門板依舊靜靜的躺在小巷子中間。他很不高興,也感到不安,因為整個晚上除了如狼似虎的追著他的傭兵之外,他沒能看見任何一個自己熟悉的人。「你們在哪,安娜姐姐,伊萊亞斯?」他沖著天大吼道,空氣中回蕩著他的迴音,沒有任何回答的聲音響起,於是他失落的走進了酒館。
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發現酒館裡面一片狼藉,顯然受到了洗劫。無論是傭兵還是衛兵,酒都是他們最喜歡的東西,最讓舒爾茨感到驚訝的並不是酒館被洗劫,而是在這樣的動亂中居然還有人想著從這裡偷走一些酒。除此之外,一些食物散落在櫃檯後面,顯然洗劫者對食物不那麼感興趣。「見鬼,安娜姐姐這下損失可不少……」舒爾茨檢查著酒櫃與儲物箱,清點著究竟損失了多少東西。
「這下糟了,我想安娜姐姐一定會很不高興……」舒爾茨無力的坐在地上,儲物箱內幾乎所有的金錢都被洗劫殆盡,而除了幾瓶度數不太高的啤酒之外,這裡所有的酒都被光顧這裡的傢伙拿走了。「也許我待在酒館里是正確的選擇,我至少會被教訓一頓,我一定會被教訓一頓……」舒爾茨自言自語著,思考著自己即將面對的「命運」。
「你在幹嘛,弗雷德里克?」那個他最想聽到卻又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在自己的背後響起。舒爾茨頓時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沒敢回頭,而是結巴著。「呃……沒什麼……我……我不小心……搞了點破壞……」到最後他的聲音幾乎壓在了喉嚨管里。
安娜越過門檻走進了酒館,平靜的說道。「有點糟糕……」
「我有試過阻止那些傢伙,但是……」舒爾茨硬著頭皮說道。
「如果我是你,我可不會撒謊。」安娜的一隻手放在了舒爾茨的肩上,這也讓他心下一驚。他露出僵硬的笑容,慢慢的回過頭來。然後他突然叫了出來,「該死!」他向後倒去,雙手撐住地面,驚恐的望著如同木乃伊一般的安娜。
安娜滿意的笑了,「沒想到你這麼害怕木乃伊,我可是抓到你的把柄了,弗雷德里克。」
「天哪,你怎麼了,安娜姐姐?」舒爾茨反應過來在眼前的絕非是什麼想要謀害自己的木乃伊,而是因戰鬥而受傷的安娜。
「一點意外。」安娜蹲下來。「但我想知道,你一定到處亂跑了,對吧?」
舒爾茨自知不可能隱瞞,於是便低頭認錯道。「我錯了,安娜姐姐,但我很擔心你。」
「你要學會忍耐心中的焦躁。」安娜笑著摸了摸舒爾茨的腦袋。
「我也想,但我就是無法做到。」
「你要經歷一些事情才能成長起來。」
「安娜姐姐?」
「我知道的,你不想讓自己的一輩子都耗在這個地方,你想要出去冒險。」安娜點透了舒爾茨的心思。
舒爾茨抬起頭,沒過兩秒又將腦袋垂了下去。「我不知道,我還沒有決定。」
「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想好,我等著你。」安娜起身開始收拾著一片狼藉的酒館。舒爾茨注視著她忙碌的背影,費盡心思想要弄懂她的話究竟要對自己表達的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