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琉虯聖姑
司長歎一聲，抬起頭道：“煉丹遲遲沒有進展。始皇身體也每況愈下。他嫌中土的靈氣不夠，造不出仙丹，便要我們去傳說中的蓬萊仙島求仙丹。我們幾百名煉丹師，幾百童男童女祭品在幾百名衛兵的押運下登上了東去的大船。”說著他頓了一頓，“可能是老天不想讓我們找到仙丹，所以掀起海嘯，讓我們的船沉了……”
他閉上眼睛，眼前閃過在電閃雷鳴的黑夜裏，他見到的最後的景象。滔天巨浪拍進他們那艘能容納上百人的大船。曾經看起來那麽宏偉的造物，在這一刻真如同一片無依靠的枯葉。水打濕了師父的白發，燒火弟子的臉上，淚水跟雨水也早已分辨不清。
他還記得，喪心病狂的兵士紛紛把兵器插進想棄船逃生的煉丹師後背。血水染紅了船舷與甲板，也點燃了人們的雙眼。師父最後的呼喊還回蕩在他耳邊，“跳吧！孩子！活下去！”
一個巨浪掀來，巨獸一般的船隻被高高拋起，沒有任何抓靠的他一下子被甩到半空中！時間仿佛靜止了，他以為他飛了起來！耳邊狂風驟雨的呼嘯聲音漸漸小去，取而代之的是師父經常掛在嘴邊的煉丹術技法。他眼前一片漆黑，金液在他的腦海裏流淌，所到之處閃起金色的亮光。他不知道該幹什麽，隻是本能的追逐著黑暗裏的光明。
“伏蒸須臾間，先液而後凝。”這是煉丹術的一段口訣，不知為何，他看著金色的液體就想起了這段。那麽，如何才能將液體變成固體？丹藥？想著金色的液體竟然凝結成了一個個的金色小球，劈頭蓋臉的朝他砸來。他吃痛睜開了眼睛，竟已與海麵近在咫尺。啪！他毫無意外的拍進了海裏！
“司！”聖姑大叫一聲，緊緊攥住了司放在膝蓋上的手，他這才回過神來。
“怎麽了？”司摸了摸臉頰，“我的表情是不是可怕？嚇壞你了吧？”
阿離搖了搖頭，視線卻仍然死死的釘在他的眼睛上。
虯帝有些莫名其妙，“發生了什麽事？阿離，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阿離趕忙縮回手，站起來跑走了。
司感到莫名其妙，虯帝眼珠轉了半圈便大笑起來，同時拍了拍他的肩膀，“賢弟，我這妹妹可從沒摸過男人的手啊。”司明白了，臉也紅了起來，隻不過他覺得似乎並不是這麽回事。
兩人無語，虯帝低頭翻看竹簡，司再次將視線轉到海麵上。空曠，高遠，心裏一片安逸平靜。這是他前半生從沒享受過的幸福。
虯帝咳了一聲，合上竹簡問：“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司微微一愣，他還真沒有想過。回中土？若再被秦皇抓去了怎麽辦？留下？可這哪有他的家？
虯帝看他發愣，嘴角微微揚起，以最平常不過的口吻說道：“不如，你就在琉虯住下吧。”
“啊？”司一時間沒有回過味來。鬆濤陣陣，海鷗在嘹亮的歌唱，溫暖的風吹得人心底都暖暖的、癢癢的。
於是，又過了一個月，司迎娶了虯帝的妹妹——聖姑阿離，在琉虯紮了根。
皇妹出嫁可是一件大事，何況阿離還是聖女。
皇宮上下忙活了半個月，在一個良辰吉日，他們在聖駕前成了親。這個結果，一半由於虯帝的極力撮合，一半源自他對家庭的渴望。但最關鍵的，兩個人是否有愛，他沒敢問阿離，也沒敢奢望。
他十幾歲被抓去煉丹，隻以為自己會在丹爐旁孤獨終老，卻沒想到此生還能娶這樣一個如花美眷。陌生的朝臣和島民一杯一杯給他灌酒，他知道自己一個外鄉人之所以有如此榮寵都是因為在洞房裏等他的妻子。
喝得七葷八素的他一路摸索進洞房，掀起紅色珊瑚珠穿的簾子。他看見圓桌上一對此地罕見的紅蠟燭，借著搖曳的柔光，他瞧見了端坐在床沿的阿離。
她頭上戴著白珍珠穿掇成的鳳冠，身上披著猩紅的嫁衣，兩隻纖白玉手交疊放在腿上，竟好似發著柔柔的白光。
司看得目眩神迷，幾乎不敢抬頭看她的臉，隻得靠在門口一邊醒酒，一邊“聽後發落”。
阿離等了一會兒，突然“噗嗤”一聲笑了，隨即脫掉頭冠，睜著一雙明眸望著他。阿離很美，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再也忘不掉她的樣子。這樣仙女一般高貴的女人，今天要成為他的妻子，他還是不敢相信。
阿離走到門口來拉他，“你當我是海裏吃人的妖怪不成？怎麽躲得那麽遠？”
司被她拉到床上，恍恍惚惚的看見她將他的喜服層層脫去，更是慌得頭腦一片空白。在阿離得幫助下，他幾乎精光的躺在喜床上，隻見阿離隻是紅著臉看了一下，就立刻給他裹上被子，“你且好好休息一夜吧。”
甜蜜溫柔填滿司的胸膛，可他實在醉得太厲害，很快就睡去了。
第二天，司張開沉重的眼皮，看見已有晨光照在床棱上了。他輕輕晃動了一下昏沉沉的頭，剛要翻身下床，卻看見阿離正蹲在床頭，雙手托腮，笑盈盈的看著他。
“啊……早。”吞吐半天，司隻能蹦出這樣一個字。阿離輕輕拿鼻尖對他鼻尖蹭了蹭，也說：“早。”
窗外小鳥啾啾的叫個不停，花朵的甜香已經飄進屋子，兩個人相視而笑，就這樣開啟了他們婚後的第一天。
婚後的生活幸福溫馨、波瀾不驚。司總想問阿離為什麽會願意嫁給他，卻遲遲不敢問。
阿離除了繼續負責祭天的工作外，也愛上了在家照料司的生活起居。司則在虯帝的朝野掛了一個閑職，主要是將秦國的先進技術以及聽來的通商之道傳給琉球的人。
他會在天氣晴好的日子，跟著漁民坐船出海捕魚；在下雨的日子陪阿離坐在窗邊賞雨……那時候婚姻大事，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司很快便忘了想問的事情，日子本可以就這樣清清靜靜的過去。
但一切平靜從那一夜被打破，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闖進阿離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