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少年張述的煩惱

  U19訓練課結束的時間比一線隊要早一些。維維亞諾和圖裡奧很快就換好衣服走出了俱樂部。


  他們倆坐在俱樂部對面的台階上，等待著張述出來。


  俱樂部的大門口聚集著前來索要簽名和合影的球迷，每當一輛布雷西亞一線隊球員的車開出門口的時候，他們就會發出一陣喝彩，而球員們也會把車在門口停下，為球迷簽上幾個名合上幾張影再驅車離開。


  這個時候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誰在俱樂部里的人氣最高了。


  比如巴喬或菲利皮尼出來的時候，得到的歡呼聲會比紹普和比利卡要更大。他們也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來滿足球迷的要求后才會被球迷們放過。


  越慢通過大門的人代表著他在球迷心目中越是受歡迎。


  唯一例外的是張述了，當張述從俱樂部走出來的時候，他得到了球迷們不亞於正副隊長的歡呼聲。但是在滿足了少數幾個球迷之後，他就輕鬆的從人群中穿了出來。


  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受歡迎。


  連續多場比賽表現出色，讓張述在布雷西亞球迷心目中的地位飛快的提升。一開始還有一些巴喬的球迷認為一個16，7歲的小鬼怎麼可能能做好巴喬的接班人，而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認同他將成為俱樂部未來的旗幟了。


  只是作為布雷西亞一線隊唯一一個沒有開車的球員，張述也許是球迷們最容易接近的球員了。再加上他對球迷的要求總是來者不拒，幾周下來只要是願意找他要簽名合影的球迷都已經如願以償了，所以現在他反而是球隊中最快被球迷們放過的隊員。


  也虧得布雷西亞是一隻小球隊，來看訓練的球迷總是相對固定的那麼一群人。要是換一隻大球隊的話，張述再怎麼配合估計也無法滿足每天不同的球迷。


  「張現在看起來已經是個大球星了啊。」維維亞諾從台階上站了起來，努力隱藏著自己的羨慕之情。


  「是啊，張真是厲害。」圖裡奧倒是毫不掩飾對張述的崇拜。


  他們倆在馬路邊上坐了快半個小時了，雖然出門的時候也得到了一些球迷們的歡呼，但可沒人上來找他們合影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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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維，圖裡奧~」張述對著他們倆揮了揮手，小跑著穿過馬路。


  維維亞諾伸出了一隻手和張述擊了個掌，算作打招呼。


  「張，我還沒跟你說謝謝呢。」圖裡奧一見到張述就說道。


  「咱們倆誰跟誰啊。那傢伙沒再找你麻煩了吧？」張述拍了拍圖裡奧的肩膀。


  圖裡奧摸著後腦勺笑著點了點頭。


  「我估計盧西亞諾以後都不敢欺負圖裡奧了，下午的訓練的時候他就像是在夢遊。」維維亞諾在一旁笑道。「張，你可把他嚇壞了。」


  張述聳了聳肩，「所以說怪我咯~~」


  三個人勾肩搭背的向著張述家走去。


  張述租住的房子距離俱樂部只隔了一個街區，走路回去連20分鐘都不用。


  可憐的盧西亞諾很快就被他們拋在了腦後。一路上，維維亞諾眉飛色舞的向圖裡奧吹噓著中餐的美味。


  在維維亞諾嘴裡，中餐簡直成了各種神奇食物的匯總。在佛羅倫薩的時候維維亞諾去吃過幾次中餐，但是布雷西亞這樣的小城市沒多少中國人，也沒有比較出名的中餐館，本地人圖裡奧被維維亞諾吹得一愣一愣的。


  別說圖裡奧了，就連張述都被維維亞諾的胡吹震驚了。他吃了這麼多年的中國菜，還從來沒有聽說過一道叫做「左宗棠雞」的菜！「橙皮雞」又是什麼鬼！還有BJ烤鴨最好吃的部分的居然是甜麵醬？


  直到維維亞諾說起一種名字是魚但實際上是茄子的菜時，張述差點忍不住大吼一聲「啊啊啊啊這個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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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維維亞諾對中餐的理解有那麼一些偏差，但張述依然被他的話勾引得蠢蠢欲動。


  來義大利吃了這麼久的披薩和義大利面，終於能夠吃到正宗的中國美食了，他現在覺得從俱樂部回家這短短的十多分鐘路程竟是如此的漫長。


  終於，他們走到了張述家的門前，還沒有進屋，張述已經聞到了熟悉了味道。


  「哦哦哦！這是糖醋裡脊的味道！」維維亞諾歡呼了一聲，二話沒說直接衝進了屋內。


  一樓的餐廳里，飯桌上早已擺滿了各色菜肴。


  「小張你們回來啦，先坐一下，我把這幾道菜做了就完了。」韓大媽用手擦了擦圍裙，對他們指了指餐桌。


  維維亞諾才不會客氣呢，他早就竄到了桌子旁，直接用手指夾起一塊糖醋裡脊放進了嘴裡。「嗯，好吃！」他三下兩下將嘴裡的食物吞進肚子里，又伸出手夾起了第二塊。


  「魂淡你有點禮貌啊！」張述一巴掌打在維維亞諾的手上，「等韓阿姨一起上桌啊！」


  但是作為一個守門員，維維亞諾就像撲住了一次高難度的射門一樣死死的護住了那塊糖醋裡脊。


  「沒事沒事，你們先吃著。」韓大媽一邊洗盤子一邊頭也不回的說道。


  維維亞諾趕緊將第二塊肉放進了嘴裡，然後拿起一張紙巾擦了擦手，坐在了桌前等待所有人的入席。雖然他得到了允許，但吃了兩塊解饞之後基本的禮儀還是壓抑住了他對美食的衝動。


  「韓阿姨你太厲害了！」圖裡奧在一旁說道。「我們在門口都聞到香味了。」


  得到圖裡奧的認可，韓大媽笑得合不攏嘴。「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油煙太大了，廚房又沒有抽油煙機，只有把窗子打開散一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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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一個個餐盤被端上桌，維維亞諾和圖裡奧不住的發出一聲聲驚嘆。這頓晚餐十分豐富，糖醋牛裡脊，宮保雞丁，魚香牛肉絲，魚香茄餅。這些都是為了照顧兩個義大利人的口味，韓大媽專門做出了改良，增加了酸甜度的「外國人喜歡吃的中餐」。


  而張述面前擺著的則是地道的SC菜，回鍋肉，麻婆豆腐，水煮牛肉。。。。


  「這不公平！為什麼張吃的和我們不一樣！」維維亞諾大喊道。「張！你不能一個人吃獨食啊！」


  張述轉了轉眼睛，「這是我家鄉的口味，很辣很辣的，我是怕你們吃不習慣。」他做出一臉為難的表情。一邊用手將自己面前的川菜又稍微往自己面前挪了一下。


  這樣的表現讓維維亞諾更加確信了張述打算吃獨食的念頭，他站了起來，仗著身高臂長，用叉子叉走了一片回鍋牛肉塞進了嘴裡。


  「哈，張你騙人！」維維亞諾幾口吞下了嘴裡的牛肉。「明明一點都不辣！」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將張述面前的幾道菜拖回到飯桌的中央。


  「我再來試試這個。」他又用勺子舀了一勺麻婆豆腐。


  「有一點點辣，但是我能忍受！」吃下了麻婆豆腐的維維亞諾趕緊灌了一口水。「雖然辣，但是好吃！」


  最後，他將目光放在了水煮牛肉上。


  「不行！這個你真受不了！」張述用雙手護在了水煮肉片上。「這個超級辣的！」


  「少來！我才不信呢！」維維亞諾一隻手壓制住張述的雙手，另一隻手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叉起了一片牛肉。


  為了避免真的很辣，他還特意將肉片在紅油里涮了一下，洗去了不少蓋在肉片上的辣椒末。


  最後維維亞諾帶著得意的笑容，一口將肉片放進了嘴裡，快速的咀嚼了起來。


  見維維亞諾已經上當，張述也不再欲擒故縱了，他放開了自己護住水煮肉的手，還順手拿走了維維亞諾面前的水杯，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維維，爽嗎？」


  他愉快的看著維維亞諾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臉色由白變紅。


  「哈哈哈哈哈哈，維維這就是你搶我食物的代價！來啊，求我給你水啊。」張述把玩著維維亞諾的水杯，在心裡發出了愉快的大笑。


  但維維亞諾竟然壓抑住了喝水的衝動，「嗯，爽。真好吃，」他指著水煮肉片對圖裡奧說道。「圖裡奧你也來試試吧。」


  「真的很好吃？」圖裡奧將信將疑的叉了一片放進自己的嘴裡。


  維維亞諾像張述一樣自然的拿走了圖裡奧的水杯，一仰頭喝光了杯里的冰水。


  「圖裡奧，爽嗎？」他和張述一起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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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覺到我嘴唇一直跳，就好像手機震動一樣。」圖裡奧坐在沙發上，目光獃滯。由於嘴裡含著一塊冰塊，他說話的聲音有點含糊。


  「不能怪我！都是維維的錯！」張述果斷的將矛頭指向了包了一嘴冰塊的維維亞諾。


  「唔唔唔唔唔唔！」維維亞諾發出了抗議。


  「誰叫你們受不了還吃的。」張述在一旁幸災樂禍。


  這兩個笨蛋，明明受不了辣，卻仍然吃光了一整盆水煮肉片。


  「小張，廚房收拾好了，沒什麼事我先走了？」韓大媽走進飯廳，解下圍腰放進了抽屜里。


  「今天辛苦你了，韓阿姨。」張述感激的問道。「這麼晚了你回去不太安全吧，我幫你叫個計程車吧？」


  「沒事沒事，有人開車來接我。」韓大媽趕緊擺手道。


  「篤篤篤」很快，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先走了，你們慢慢玩。」韓大媽向三人打了個招呼，拿起自己的包走向門口。


  張述趕緊站了起來，「韓阿姨我送你。」


  他跑到了門口，幫韓大媽拉開了房門。然後他楞住了。


  一個中國少女站在張述面前。


  她帶著一頂毛茸茸的白色滑雪帽，映襯得她的臉看上去越發的小，被帽子壓在下面黑色的長直發披到了後背上。


  和大多數中國女孩彎彎的柳葉眉不同，她的眉毛很直，有些像男人的劍眉一般，讓她的五官看上去不再柔弱，反而增添了一絲英氣。


  眉毛下面是一對褐色的眼睛，在冬日的黑夜中像一對寶石一般閃爍著光芒。


  再下面是有些許上翹的小巧的鼻尖和微微張開的嘴唇。


  她外面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因為義大利3月寒冷的天氣裹得緊緊的，更顯露出她苗條玲瓏的身段。她沒有穿高跟鞋，但張述平視過去正好對上對方的眼睛。


  真好看。他在心裡想到。


  「你就是我媽的僱主？」少女皺著眉頭盯著張述的眼睛。


  張述在緩慢的時空中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在對方的眼裡他除了剛見面時楞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啊，是的。你好，你是來接韓阿姨的？」即使是比常人多出許多的思考時間，說話的時候張述依然避免不了緊張。


  「嗯，我媽呢？」少女越過張述的肩膀，向屋內望去。


  「要不你進來坐一會兒吧，外面挺冷的。」張述趕緊發出了邀請，「韓阿姨在裡面，可能要稍微等一下才能出來。」


  但對方似乎沒有進去的打算。「我就在門口等著就行了。」少女冷冷的說道。


  張述只能尷尬的陪著對方站在門口。冬日夜晚的北風呼呼的刮在他身上，他覺得有些冷。「你要喝杯熱水嗎？這樣會稍微暖和一點。」


  然而少女的回應依然冷淡。「不用。」


  「小雨，你來啦？」很快，韓大媽從房間里走了出來。「這是我女兒，韓雨。」她笑著給張述介紹到。「小雨現在在布雷西亞大學上學。」


  韓雨，張述默默的將這個名字記了下來。


  「小雨，這是媽媽的僱主小張。」她又向少女介紹到。


  少女向張述點了點頭，轉頭對自己的母親說道「媽，走吧。」


  韓大媽對張述歉意的笑了笑，跟著少女走下了不遠處停著的汽車。


  看著他們母女二人里去的背影，張述的心裡悵然若失。他目送著她們開車離開，在黑暗的夜色中慢慢消失，才轉身關上房門，回到沙發上坐下。


  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他遇上了人生的新的難題。


  「張這是怎麼了？」圖裡奧不解的問道。


  維維亞諾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張需要專業的人生導師為他排解一下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