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覺得臟(2更)
後面的流程,姜妙都是按部就班來的,合巹酒,結髮同心。
當肖徹親手為她摘下鳳冠時,那頂雙鳳金冠又惹得世家夫人們一陣艷羨和議論。
「聽說是廠公主動交出三千營才換來的,可貴重了。」
「真的假的?三千營裡頭可全是拔尖兒的精銳騎兵,而且是先帝留下來的三大營之一,就這麼交了一個出去,也太……」
後面的話,姜妙沒太聽清,她只快速掃了鳳冠上的雙鳳簪一眼,便看向肖徹。
四目相對,肖徹似乎沒有要為這頂鳳冠解釋一下的意思,姜妙很快拉回視線,眉眼間染上一抹疲憊。
昨兒個晚上她就沒怎麼睡,因著小寶一直興奮地在那蹦,她便也躺在榻上睜著眼睛,腦子裡卻在醞釀今日的說辭。
她沒別的意思,只想問清楚,他娶她到底是因為自己給他生了個兒子,還是只單單因為她這個人。
但凡他說一句喜歡她,都是因為她,她可能就真的會不管不顧一頭鑽進花轎嫁給他。
可他向來是個內斂的性子,有事兒從不掛在嘴邊,完全忽略了她再堅強,也需要有人呵護有人哄。
所以當她說了那麼多,最後只得一句「你想知道的,拜堂后我全都告訴你」,她當即就惱了,那一刻不想嫁想退婚的心思是認真的,委屈也是認真的。
她甚至懷疑自己有病,為什麼明知對方曾經害得自己身敗名裂無家可歸,卻還要貼著熱臉往上湊。
她對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又何曾心慈手軟過?
可是,當他褪下冷硬外殼,無害又柔弱地伏在她肩頭,用嘶啞的聲線求著她別退婚,姜妙就好似被什麼東西戳中了心中最柔軟的那根弦。
不可否認,她在最後一刻心軟了。
但,心軟不代表原諒。
每當想起自己被噩夢折騰的那無數個夜,再把夢中恨了那麼久的人與肖徹的臉重疊,她就矛盾得整個人像要爆炸似的。
世家夫人們看完流程,就陸陸續續出去了,屋內只剩姜妙、肖徹、小寶、喜媒和全福太太幾人。
肖徹說:「我一會兒讓人來給你送吃的,客人多,宴席可能一時半會兒散不了,你若困了,就先休息。」
姜妙「嗯」一聲,算是應答。
等肖徹出去,喜媒和全福太太們便也跟著散了,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小寶還坐在圓桌邊剝花生。
青杏和青蓮沒多會兒就拎了食盒進來,片刻后擺了一桌子。
姜妙早起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腹中很空,但卻沒什麼食慾。
想著那麼多吃食浪費了,就讓青杏青蓮也坐下來一塊兒吃。
吃了幾口,青蓮就滿臉自豪道:「姑娘今兒的婚禮,又是雙鳳冠,又是太子殿下親自出席,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先前花轎來的一路上,圍觀百姓好多。」
「是么?」姜妙喝了口湯,笑容很淡。
「反正奴婢相信姑爺是真心愛重姑娘的,外頭那些傳言,做不得真。」
青蓮才說完,青杏就伸手從桌子底下掐了她一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青蓮吃痛,小臉上訕訕的,閉了嘴不敢再多言,轉而用筷子夾起一個芝麻卷給小寶。
小傢伙接過,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明顯白天餓壞了,只吃一個蘋果又不管飽。
姜妙一直等他吃得小肚子圓滾滾再撐不下別的,才讓青杏二人收拾了碗筷。
姜妙是新娘子,照理今天晚上不能踏出房門,便只得讓青杏青蓮兩個拉著小寶出去走走好消食兒,她則是重新坐回鋪著大紅鴛鴦被的喜床上,靠著床柱半闔著眼淺眠。
……
前院宴席未散,紅漆雕花槅扇大敞。
身為新郎官,一身大紅吉服的肖徹坐在主位上,下首分別是太子李承鳴、承恩公世子傅經緯、二公子傅經綸,另外還有好幾個年輕的世家子弟。
稍微上了點兒年紀的,都湊到老爺子所在的花廳去了。
自己惦記了那麼久的小寡婦被個不能人道的宦官娶到手,傅經緯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當下更是毫不客氣,倒滿酒後直接站起來沖著主位上的肖徹一敬,「既然是大喜之日,咱們得講規矩,不醉不休,來來來,新郎官,三杯起敬啊!」
一旁傅經綸看了他一眼,低聲提醒,「兄長差不多就行了,廠公身中奇毒,不宜過多飲酒。」
傅經緯聞言,嗤笑出聲,「反正就算不飲酒,他那毒也照樣解不了,不是么?」
李承鳴看過來,修長劍眉下,一雙笑眸帶點微微的涼,「喜酒可不是紅袖樓的花酒,不是那麼喝的。」
這是在暗諷前些日子傅經緯兩口子在紅袖樓鬧出來的醜聞。
傅經緯臉上僵了僵,隨即皺起眉。
他越來越發現,李承鳴腦子有毛病,皇帝舅舅很明顯在打壓東廠,削閹黨的羽毛,承恩公府是皇親國戚,不論如何都會站在太子一系,可偏偏這個太子半點沒有親近承恩公府的意思,反而處處維護肖徹。
李承鳴這是要跟皇帝舅舅對著幹嗎?他將來還想不想繼承大位榮登九五了?
傅經綸見氣氛僵硬,伸手倒了杯酒,站起來對著肖徹道:「恭賀廠公新婚大喜。」
肖徹點頭致意,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李承鳴冷冷看了傅經緯一眼,很快拉回視線,攥著酒杯的手卻緊了緊。
他是太子沒錯,他有野心,想奪得皇位成為天下之主也沒錯。
但,他一直以來以自己有那樣一個生父為恥。
崇明帝的皇位怎麼來的,朝臣不敢議論,他這個當兒子的,一清二楚。
咸福宮的孫貴妃是誰,崇明帝又為了什麼把她拴在後宮裡,他也一清二楚。
他母親魏皇後跟他說,生在皇家,要習慣污濁是一種常態。
他從來都知道,皇權這條道不好走,若想坐上那個位置,便少不得要耍些見不得光的陰私手段,但他就是忍受不了,受不了自己有個弒父殺君還霸佔了庶母的生父,他怕崇明帝骨子裡的無恥會遺傳到自己身上。
所以,即便知道崇明帝目前最屬意的繼承人仍舊是他,即便知道承恩公府會成為他的一大助力,他仍舊能躲多遠躲多遠。
因為,覺得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