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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賜鴆酒一杯(2更)

  「田、幼、微!」鄒衡幾乎是一字一頓,從齒縫間擠出來的,「你還有沒有點規矩?」


  「沒學過。」田幼微上前,傾了傾身子湊近他,「剛剛準備來學的,你偏要讓我罰站,喏,我手上被蚊子叮了好多包。」


  鄒衡皺著眉往後退。


  這一退,後背抵在了柱子上。


  見他要走,田幼微眼疾手快,左手撐著柱子圈住他的去路,面上笑眯眯的,另一隻手將瓷瓶拿到他眼前晃了晃,「你若是不給我抹葯,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被個姑娘家這麼圈禁著,鄒衡臉上更黑,耳朵卻不受控制地變紅。


  最終,他不得不妥協,接過瓷瓶幫她抹葯。


  天色將黑,院兒里的燈籠已經被點亮,有微風掃過。


  他站在廊下,微微俯身,眼睫低垂。


  田幼微坐在廊凳上,朝他伸出自己被蚊蟲叮咬過的手背。


  鄒衡指腹沾了藥膏后,輕輕在她手背上塗抹著。


  這是頭一次,她如此近距離的與他相處。


  田幼微唇邊甜蜜的笑意就沒淡過。


  美人未婚夫,還真是怎麼看怎麼滿意呢。


  慧遠死老頭以前老坑她,這次說她回來虧不了,總算幹了件人事兒。


  鄒衡抹了葯,抬頭就見田幼微眼巴巴地瞅著自己。


  蓋上瓶塞,鄒衡別開頭,「天色晚了,我待會兒請夫人派人送你回去。」


  田幼微問:「又攆我走,你就沒有一丁點的不舍嗎?」


  「胡扯什麼?」鄒衡眉心微蹙。


  田幼微嘻嘻笑著,「剛才,我看到你耳朵紅了。」


  「你!」鄒衡又一次黑臉,手卻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摸了摸耳垂。


  田幼微笑得更歡,「怎麼樣,燙吧,我沒撒謊吧?我一向很實誠的。」


  鄒衡閉了閉眼讓自己鎮定下來,「沒規沒矩,不知羞!」


  田幼微惡狠狠威脅道:「你再罵我沒規沒矩,我可要以身相許了啊!」


  鄒衡被噎了個氣結,俊臉直接氣出紅暈。


  一番調戲下來,田幼微不知看了多少次他黑臉窘迫的樣子,心滿意足地揮揮手,「我走了,別太想我。」


  鄒衡還沒反應過來,田幼微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


  他深吸口氣,定了定神準備去吃飯。


  ……


  妙言軒這邊,肖徹去了驛館還沒回來。


  姜妙正陪著小寶和姚氏吃晚飯。


  這時,吉平突然進來,站在庭院里高聲稟道:「姑奶奶,安公公來了。」


  姜妙眼皮一跳。


  天色已經晚了,宮裡怎麼會突然來人?

  她本想晾一晾小安子,但想到李敏薇還被關在冷宮裡,終究還是憂心著急,便擱下碗筷,擦了擦嘴跟著吉平來到大門外。


  小安子帶了幾個人,手上沒捧聖旨,看樣子,也並不打算進來。


  姜妙放緩了步調,唇邊莞爾,「這麼晚了,皇上還派安公公來定王府做什麼?」


  小安子道:「皇上曾經給過王妃一塊能隨意出入宮禁的令牌,現如今皇上準備收回去,還望王妃能交出令牌。」


  姜妙聞言,眸色一冷,「敏妃才剛被打入冷宮,他就讓你來取令牌,這是心虛,還是打算魚死網破?」


  小安子低垂著眉眼,「奴才只是聽命辦事,望娘娘配合。」


  「我若是不給呢?」


  小安子說:「那麼,令牌失效,王妃再無出入宮禁的權利。」


  「人渣!」姜妙捏緊拳頭,臉色難看。


  當初把李敏薇從冷宮裡接出來的是他,如今把人送回去的還是他。


  果然是當了皇帝,什麼本性都暴露出來了。


  不僅渣,腦子還有問題,謝皇后那麼低劣的局都破不了,竟然聽信人一面之詞就把小姑娘從天堂打入地獄。


  他是失心瘋了吧?

  想到這兒,姜妙嚴肅地看向小安子,「令牌給你可以,但我要求見敏薇一面。」


  「皇上才下令,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包括定王妃。」小安子不疾不徐道:「王妃娘娘威脅奴才也沒用,奴才只是個負責傳話的。」


  姜妙看他片刻,忽然冷笑,「當初你成天在我跟前誇傅二這好那好的時候,我怎麼沒想到呢?你的心思,壓根兒就不在廠公身上,若那個時候我能看出破綻,多好。」


  小安子靜默不語。


  姜妙說完,吩咐不遠處站著的青杏,「去妝匣里把我入宮的令牌取來。」


  青杏很快折回妙言軒。


  令牌取來后,小安子沒有逗留,甚至都沒跟姜妙多說一句話,直接就帶著人走了。


  姜妙抬頭看了眼天邊的星子,一瞬間只覺得渾身都漫上了涼意。


  ……


  小安子回宮后,把令牌交給了傅經綸。


  傅經綸問他,「定王妃說什麼沒?」


  小安子如實道:「王妃對敏妃娘娘被打入冷宮一事頗有微詞,表達了幾句不滿。」


  傅經綸嗯了聲,便再沒了下文。


  小安子頓了會兒,「皇上,今天晚上要翻牌子嗎?」


  「不必。」傅經綸站起身,「擺駕去鳳棲宮。」


  ……


  李敏薇被廢,打入冷宮,謝韻算是報了那一跪之仇。


  但高興過後,又覺得渾身不得勁。


  因為,皇上只是罰了李敏薇,並未來看過她。


  按說,她「懷」的可是皇上的第一個子嗣,如今被人害小產了,皇上處理完敏妃就該第一時間來的。


  然而,直到天黑都沒見著人影。


  謝韻不由得開始煩躁,翡翠送了晚膳來也一口沒吃。


  「娘娘,這些都是葯膳。」翡翠勸道:「陸太醫囑咐的,娘娘撤了針,精神頭比不得從前了,須得儘快調養回來,否則……」


  謝韻哪裡咽得下去,「你去打聽打聽,皇上翻了誰的牌子?」


  話音剛落,就聽得外頭傳來小安子的聲音,「皇上駕到——」


  翡翠一喜,「哎呀,是皇上。」


  話落,趕緊帶著其餘下人出去迎駕。


  謝韻閉上眼睛裝睡。


  傅經綸站在門外,見只有下人,問了句,「皇后如何了?」


  琉璃機靈道:「皇上,娘娘的情況不容樂觀,到現在都還昏睡著呢!」


  傅經綸「哦」一聲,「那朕改天再來。」


  琉璃:「……」


  「皇上……」內殿突然傳來謝韻虛弱的聲音。


  傅經綸跨過門檻,緩步走入內殿,就見謝韻臉色慘白地躺在鳳榻上,的確是病弱得不成樣子。


  見著皇上,謝韻掙扎著要起身行禮。


  「別折騰了,好好歇著吧。「傅經綸在桌邊坐下,望向她,「感覺如何?」


  謝韻一聽,眼中便蓄滿了淚水,「都怪臣妾沒用,沒能保住皇上的孩子。」


  傅經綸沒說話。


  謝韻又道:「聽說皇上把敏妃妹妹給打入冷宮了,其實,想來她也不是故意的,她那樣性情單純的人,怎麼可能會起心謀害……大抵只是湊巧罷了,還望皇上能網開一面,別太苛責敏妃妹妹。」


  傅經綸問她,「敏妃害得你小產,不僅子嗣沒了,還虛弱成這樣,你就一點都不怨她?」


  謝韻搖頭,淚水不住往下掉,「都是臣妾不小心。」


  「寬以待人,深明大義,不愧是南齊皇后。」傅經綸道:「只可惜,她拈酸吃醋刁鑽刻薄,領不了你這份情。」


  謝韻一怔,「皇上?」


  「謀害皇嗣是大罪,更何況,被害的,極有可能是未來皇太子,皇后不必替她開脫。」


  謝韻抹著淚,「其實,臣妾多少能理解敏妃妹妹,畢竟,她才是皇上的原配,卻因著臣妾的到來,成了妾室,她心中有怨言是應當的,只是,臣妾沒想到她會……」


  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摸小腹,又哭道:「臣妾在法源寺時,每晚都能夢到咱們的兒子,胖乎乎一小個,糰子似的,奶聲奶氣地要皇上抱抱……」


  傅經綸揉揉眉心,在鳳棲宮待了沒多久便回到乾清宮。


  小安子跟進來,低聲問:「皇上是否要準備沐浴就寢?」


  傅經綸望著燭台上閃爍的火光,許久后,抓著胸口的衣襟收回目光,「明日一早,讓內閣擬旨,敏才人謀害皇嗣,罪無可恕,賜鴆酒一杯,入夜後執行。」


  小安子頷首,「奴才明白了。」


  ……


  冷宮。


  黃昏時分有宮人來送了飯。


  李敏薇沒胃口,她縮在牆角,窗戶年久失修,破了幾個大洞,冷風不斷灌進來,入夜後更涼。


  之前心口被啃噬的痛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沒來由的一陣陣噁心。


  李敏薇眉頭一皺,再顧不上旁的,拖過一個缺了口落滿灰的痰盂就往裡吐,吐完后整個人頭暈眼花,昏昏沉沉地縮在硬板床榻上睡了過去,全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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