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非常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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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庫府門前,兩雙眼睛靜靜對視,如同熬鷹,唯有一方投降才是終點。
數個呼吸之後,終究是李嚴率先側過了頭。
其實無論他從另外一雙眸子中看出了什麼,野心,聖心,善心,狠心,他都不會像這樣閃躲。但是,他最終還是恍惚了,避讓了。
因為,他什麼都看不出。
年輕時,李嚴曾經離開過這片土地,去往過交州,到過厚實大地的邊緣,眺望那深沉而又充滿生機的深藍。不同於他看到過的任何江河湖泊,那種深遠寧靜是清晰明凈的插入內心。
正如現在的劉禪給他的感覺。
大氣磅礴的威勢,直擊人心的叩問,以及一種言語不出如同超越時代的……眼光?
「臣……以為無誤。」他低下了頭,如同被收服的鷹隼。
劉禪眼睛微眯,然後從袖口中拿出一片錦綢丟至李嚴手中,上面有字。
字裡行間,記錄著此刻跪於地上如喪考妣的藺孝當比曹掾史這些年,所犯下的罪行。
當然更重的,是其利用職權,擅自挪用庫府存錢,而在每季清點庫府之前以不知何處所得之錢財物資來抵充,清點之後,便又提走。
可以說,這偌大一個郡庫府,就如同他的後花園一般隨意採摘,不過這人也是個人才,竟然這麼多年沒被發現便是了。
不過劉禪知道,如此之事怎麼可能真的做到瞞天過海,多半是有各方勢力牽涉其中,更是有一頂排的上號的保護傘撐於其頭頂保駕護航。此人充其量只是這條路上的執行人而已,至於幕後黑手……
「沒想到臣之轄地竟然會出現如此罪大惡極之事!」李嚴看到一半,拿著錦綢的手便在顫抖,待看完之後,整個人已經處於暴怒的邊緣!
之前他的的確確知道這藺孝手腳不幹凈,但如此年歲以來並未出過任何不妥之事,所以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還是懂的,連他自己都無法逃脫心中私慾,何況手下之人呢。
但讓他著實沒有想到的是,此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按照錦布上所言,只怕此時庫府之中,千貫的確拿得出,但一旦拿出,這庫府除了那些物資,在錢幣之上,便是一窮二白了!
要知道,益州這些年內部並未經受大的戰亂,庫中錢貫可是至少有萬貫以上!
他正準備下令奪去藺孝官位,將其捉拿問罪之時,劉禪卻搖搖頭,「李公,今日之事,交予吾全權處理如何?」
李嚴一愣,但是既然已經表示了臣服之心,他便只得點點頭不再多言,再者,其也相信面前這位少主的手段。
劉禪轉過身,再次走至藺孝的身邊,將從李嚴手中拿回來的錦綢丟至其手邊,說道:「看看。」
藺孝趕忙爬起身來,跪坐著拿起錦綢,只是稍稍掃視,便臉色蒼白的比剛剛還要厲害,光以目光視之,就算說是一具屍體也會有人信。
「看完了?」見其呆立,劉禪便接著說道:「你所做之事想必你心中也是有數,上面這些罪行,隨便拿出幾條來,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藺孝身體一顫,不過好歹不是庸人,敏銳的把握到了劉禪的話外之意。
「少,少主,臣一時糊塗,若少主能留的小臣一條狗命,便是做牛做馬小臣也絕無半句怨言!」說完,他又開始磕起了頭。
「好了。」劉禪抬起腳將其下跪的行為止住,「我不需要一條只會搖首乞憐的喪家犬。我要的,只是一個完整,能夠支撐吾之政令的庫府。」他拂了拂袖說道:「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對於劉禪來說,他需要的不是一個看似乾淨的爛攤子,而是一個能夠支撐起他接下來計劃的完整庫府。也許這看起來不講法度,但相比於前者所會引發的後果,他還是希望有個暫時還能夠穩定的錢袋子支撐。
非常時期,便要行非常之事。
藺孝那聽不懂劉禪話中的意思,當下激動萬分,幾乎都有抱著後者大腿痛哭流涕的衝動。
「行了,我說過了,我要的可不是芻狗。」劉禪示意其站起身來,然後飽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之後,便一言不發的轉身向門外走去。
李嚴一邊在心中感嘆,一邊待其走過之後緊緊跟於身後。
「德衡,接下來之事,你知道該如何為之。」走到馬鈞身邊,劉禪停下了腳步。後者立即垂首應道:「屬下知曉。」
可這個時候,又有一個聲音從旁邊冒了出來,惹得跟在劉禪身後的李嚴都皺起了眉頭,罵了一聲蠢貨。
只聽見衛毅表情難以置信的說道:「少主,就這樣放過這個狗官了?!」
劉禪此時已經走出大門,身形稍稍一滯,但也只是一滯,便像充耳未聞一般腳步毫不停留的消失在了轉角。
見此,馬鈞搖了搖頭,也不與衛毅說話,徑直向垂首在那等著的藺孝走去,只感嘆這人此時哪還有上一次與其見面時的官氣傲氣,對待其所提的要求皆是毫無異議。
為門旁,只留下如同一個傻子一般的衛毅,垂著頭,如同行屍走肉。
……
李嚴一路之上都在打量著身前自己稍稍故意落後半個身位的少年,試圖想要看清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亦或是真像儒家先賢所說,是為那生而知之者?
董仲舒那一套天人感應學說自提出以來,倒是把這漢朝儒生們乃至天下百姓都圈在了話里。此時李嚴,卻真的是有些相信,眼前這個少主,沒準日後真是那天下共主,若非天人之資,哪能在如此年紀便有如此心計城府,與那看似驚奇,深思后卻深含治國之法的政見與奇思?
「李公。」正當他思慮著,其身前的劉禪卻是轉過身,雖已沒了之前的壓迫感,但淡淡的氣勢還是抹之不去。
如果劉禪知道其心中所想的話,只怕是暗笑不已。董仲舒那一套天人感應,其實說白了就是加強中央集權天子權威的東西,要不然也不會讓儒家深受漢武帝喜愛以至於獨尊儒術,而這套理論倒是無意中幫了他大忙,一個穿越者,論起來,與那天人感應之言倒也並無相斥。
他低著聲向身前這個當了多年太守的中年儒生問道:「不知太守,可聽說過那先秦諸子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