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雨中練刀
姚江村
正是秋雨蒙蒙的季節,靡靡細雨下個不停。
路古站在窗沿前,遠遠望去,姚江之水如開了閘的洪流,由西向東奔流不息,大顆大顆的雨滴落在江面上,嘩嘩水聲驚天動地,不絕於耳。
這裡,是方彥的一處秘密據點,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姚江村,村如其名,就是個坐落在姚江邊上的小村莊,百來戶人,姓劉的居多,據說和呂州大姓劉氏家族有些淵源,算是其一個偏遠分支,不過在外多年,早已同本族失去了聯繫。
不一會兒,房屋的門忽然「吱溜」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一名帶著斗笠,身穿蓑衣的壯碩漢子走了進來,他的手中提著幾尾活蹦亂跳的江魚。
「小哥醒了!」他個頭魁梧,面上鬍子拉雜的,笑起來卻釋放著一股子親切和善的氣息,令人心生好感。
「是劉村長!」路古拱了拱手,微笑道,「早醒了,這都過了辰時了,趕了幾天的路,昨兒總算是睡了一個好覺!」
此人是方彥的一名至交好友——劉勝春,乃是姚江村的村長。
「大清早釣來的活魚!」方彥明顯同來人熟透了,一點兒也不把自個當外人,徑直搶過對方手裡的東西,大喜道,「少主,這是正宗的姚江鯉魚,味兒最正,中午咱們有鮮美的魚湯喝了!」
劉勝春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謝謝村長了!」路古向劉村長倒了一聲謝,人卻心不在焉,他心中有事,卻是沒有瞧見劉勝春聽到方彥脫口而出的一聲「少主」時,面上充滿了異色。
村裡還有幾件瑣事,劉勝春寒暄了幾句,便說聲抱歉告辭了。
方彥走到廚房弄魚,路古依舊站著發獃。
這幾天,他滿腦子都琢磨著那一門刀法,狂刀決。
刀,是江湖人用的最多的武器,沒有之一。因為刀法入門最易,簡單概括起來,就是八個字,又稱為刀中八法——————掃、劈、撥、削、掠、奈、斬、突
將方彥的長刀握在手裡,輕輕揮舞幾下,適應了刀的重量和體積,手腕稍微調整了一下握刀的尺寸位置,路古走到門前院子里,迎著細雨開始練刀。
刀法自是從方彥那兒學來的,後者玩了十幾年的刀,他的體會是,刀不同劍,刀招沉猛,路子大開大合,變化較少而威力不減。
高明的刀客,配合身法、步伐,往往制敵、殺人就在幾招之間,刀招看上去最是直白不過,其實精妙之處,全在運用上。
路古上輩子只玩過螺絲刀、卷筆刀、菜刀這些非主流刀具,真要拿刀砍人,缺乏經驗。
不過熟能生巧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無非大量的練習罷了!
「喝!」口唇吐出一口白氣,就著小雨,路古一遍又一遍地揮出刀去。
時間不等人,再不練習,不積累點本事,早晚被人踩在腳下。
「少主真是用功!」方彥看在眼裡,心中讚歎。對於路古生僻的刀技他有自己的一番認識。在他看來,少主來自西夏國,乃是金枝玉葉,肯定從小得到高人指點,學的都是上乘武學,對於刀這種偏重膽識和氣勢的兵器肯定瞧不上眼。
好比自己,刀法練得再好,也只是幾手砍柴殺人的粗鄙之技罷了,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
少主這麼用心練刀,怕只是好奇心使然吧!
路古專心練刀,哪裡想得到自己一時好運,撿來的這個屬下的想法都跑偏好幾條街了。
「刷~!」「刷~!」「刷~!」
刀身劈過濛濛細雨,帶起了一陣漣漪。
路古眼神專註,靜心體會著每一刀揮出帶來的感受。
「恩,剛才這一刀太快,准心不夠,力用偏了!」
「這幾刀掃出去,沒有全勁,因此半點氣勢也無!」
「這幾刀還行,稱得上快狠准了,不過連貫起來還缺點啥!」
「再來!」
練功時多流汗,殺敵時少流血。
路古努力穩住姿勢,一次次地劈砍,一次次地撩撥,一次次地突擊。
涼涼的雨絲剛一埋入髮際,就在他揮汗如雨地練習中,蒸發成了水霧,又升騰回了空氣之中。
從慌慌忙忙到沉著冷靜,從手忙腳亂到乾淨利落。
他的進步如坐火箭一般直飛衝天。
「喝呀!」
路古手中刀法展開,手腕忽然一振,隨著一聲厲喝,只聽「咻~咻~咻~咻!」四聲,四道氣浪朝四個方向涌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河卵石堆砌的院牆被氣浪一衝,登時支撐不住,在雨中如豆腐一般傾了下去。
「轟!」
方彥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湊過來一看,頓時嘴皮子發白。
「少主,你.……你..居然練成了!」
「哈哈!」路古哈哈大笑起來,他武功有成,心中大快,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
終於,終於自己也學會一點像模像樣的武功了。
說來也奇怪,從剛接觸這門狂刀決到現在,僅僅一周不到的時間,幾乎是從零開始,先打基礎,再煉刀法,現在一刀辟出四股刀勁,已經完全掌握了狂刀決這門武道,達到了小成之境。整個過程,幾乎是在方彥目瞪口呆中,路古完成了。
接下來,只要鍥而不捨地練習,狂刀決大成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根據方彥自己描述,他掌握這門武學花費的時間,是整整3年。要不是心中早就認準了路古是西夏國的天才武者,方彥幾乎要羞愧而死。
狂刀決大成的火候,是一刀下去,辟出八道氣浪,號稱八門金鎖。配合無匹的氣勢和刀勁,尋常人根本難以抵擋。
不過,這只是形容三流武者之間,也就是武士這類層次的比拼效果。
任道而重遠啊!
路古並不沾沾自喜,也沒有妄自菲薄。這樣的成果,其實只有一種解釋,就是這具身體,即原主人的基礎條件太好,好到修鍊這種低級武功完全能一蹴而就,絲毫不費功夫。
路古畢竟是經歷了一次大爆炸后穿越而來的,一個異時空靈魂突然擠入一具陌生的身體,而原主人的現實記憶,他卻是無從所知,兩者完全沒有一個融合的過程,以後肯定是個大麻煩。
不過他能怎樣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許哪天腦子突然開竅,把過去的記憶追回來了,那一切就好辦了。
路古的手掌輕輕磨砂著手中刀柄,武器用的越多,果然更加熟悉,此刻這柄長刀好像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兩者幾乎密不可分起來。
方彥留意,因為每天握著刀,少主的兩隻手磨出一層厚厚的皮繭。
「天才來自勤奮!」以少主如此過人資質,都能辛勤練刀不懈,將來的成就肯定非凡。
以後肯定是個大人物。他開始暗暗慶幸當初的選擇,自己果然沒看錯人。
「少主!」想到這裡,方彥無比親切地稱呼,殷勤地上前幫前者收拾武器,「魚湯燉好了,可以吃了!」
「恩!」路古吸了吸鼻子,從廚房中傳來一股子撲鼻而來香氣,肚子咕咕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方大哥辛苦了,正好我也餓了,咱們進去吧!」
「是,少主!」方彥這一聲少主喊的無比真摯。
兩人移步廳堂,小小的木屋只有一張簡陋的案幾,碗筷倒是齊全,桌子上放著一壺淡酒,還有一疊粗餅,這就是北齊國普通老百姓家裡的飯食。
酒,是方彥前幾天趁著天黑,進城去探風的時候順便到酒店買的。
兩人一人持一碗酒,一大鍋魚湯正冒著熱氣。
「吃吧!」路古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姚江的鯉魚果然美味,儘管只是最為粗略的調製,路古依然愛不釋口,喝下了足足兩大碗魚湯,方才打了個飽嗝,摸了摸嘴角的肚子。
方彥笑眯眯地看著前者吃飯喝湯。
「少主乃是我聽過和見過的,最具刀法天賦的幾人之一!」
方彥飲了一口酒,豎起拇指讚歎道。
「普通武者千千萬計,出類拔萃者如過江之鯽,我哪敢自吹自擂!」路古笑言。
「屬下可不是吹捧,乃是發自肺腑之言!」方彥用拳頭擂了幾下自己的胸脯,又狠狠灌了幾口酒。這才抹了抹嘴角。
路古不疑有他。只當是酒後戲言。
不料方彥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眼眸發光,拍著腦袋說道,「咦,我想起來有一種武技,以少主的天賦,說不定可以試試!」
「什麼武技,搞得神神秘秘的!」路古問。
「絕招!」方彥吐著酒氣道。
路古聞言眼中一亮,放下筷子,「何為絕招!」
「絕招是那些高手,最起碼也是武師中的頂尖好手才琢磨出的必殺技,因為招式精妙、出招詭異莫測,常常令人防不勝防,所以稱之為絕招!」方彥大聲談論道。
「你詳細說說!」路古好奇心頓起。
「屬下接觸的武者層次較低,其實從沒見識過身懷絕招的高手!」方彥不好意思道,「不過我師父年輕時在北齊軍中效力,曾親眼目睹一名軍中高手用一把極其普通的軍中制式長刀,使了一式絕招————破天一刀。在戰場上將另一名敵國校尉一刀斬成了兩半!那場面,幾乎把所有人驚呆了!」
「校尉,那可是一流武者,大武師級別的高手,這個破天一刀有那麼厲害,真能破天?」路古咋舌不已。
「呵呵,破天只是個名字,用來形容氣勢無匹的意思,我師父覺得,破天一刀也可以稱之為完美一刀!」
「完美一刀?」
「恩,用完美來形容這一刀比較貼切,武者對敵之時,要素其實很多,速度、力量、角度、時機、氣勢、環境、狀態、運氣等等,不一而足,真正的高手,能準確地把握住這些要素,將所有一切利於自己的條件融入自己必殺的一招一式內,這個,就是絕招!」
「絕招!絕招!」路古喃喃自語道,「一旦出招,就是空前絕後,不顧一切。絕招一出,若是對方還沒有倒下,自己這一方,也就危險了!」
「少主說的對!」方彥點頭道,「我師傅說,絕招雖好,不過也只能在恰當的時機運用,比如,暗中刺殺就比正面搏鬥效果更佳,武者層次不夠,即使碰巧學會了絕招,使出來的效果也差強人意。」
「絕招都是自己領悟的么!」路古忽然問道。
「大多數是這樣的,不過要是有一個好老師,隨便漏幾招都是絕學!」方彥說道,言語中包含著一絲羨慕。
「那我還是自己領悟吧!」路古默默對自己道。
他乃是真實身份都沒有的白丁,現在一窮二白著呢。
「少主,您現在武功大進,還去不去豪縣縣城!」吃罷了午飯,方彥一邊收拾碗筷,一面問道:「您之前交代了許多東西,屬下無能,跑了好幾趟縣城,都沒收集全!」
「無妨,方大哥,你盡量打聽一下就可以了!」
路古看了看遠處,眉頭微皺,雨漸漸小了,道路還是泥濘不堪。
「再過幾天,等雨停了,我親自進城一趟!」
「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