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宴會(下)
還沒等西撒怎麼招呼，聽說開飯了，暗夜精靈們一下子都圍聚了過來，都在眼巴巴地等待著掌勺的人分配食物。
和以往的分配方式不同，艾倫要求暗夜精靈們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進行排隊，不論長幼，性別還有職務，每個人都捧住一隻陶碗過來，然後從鍋子里領取食物。
幾個人高馬大的暗夜精靈，按照艾倫的吩咐，把幾口巨大的鍋子端了過來，擺在所有人的面前排開，打開一看，頓時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這是一種族人從未見過的食物，事實上哪怕按照歷史正常的進程發展下去，暗夜精靈們也跟米飯無緣，為了生存，他們更多的是採集樹林當中的野果，挖掘野菜，成為了跟其他森林動物一樣的准素食主義者。
當然，之所以加一個準字，是因為有些暗夜精靈還是食肉的，包括德魯伊。森林之神塞納留斯教導他們自然平衡之道，卻並不反對獵食生物，他認為食物鏈也是平衡的重要一環。
稍稍扯得遠了，還是言歸正傳。
艾倫的這幾口鍋煮的米飯，是一早就準備好的，他本來就想藉此向暗夜精靈們推廣水稻和土豆，所以這次的重點就在於此。暗夜精靈們從未見過這個，但是飢餓和食物的香味早已讓他們食指大動，艾倫讓他們用手裡捧著的瓷碗自己裝飯，要吃多少裝多少，不夠還能再添，但是絕對不能剩下。
再然後，就是關於菜的部分。
艾倫這次準備的相當豐盛，烤肉烤魚由他親自操刀不說，還有燉肉和魚湯，蔬菜的部分交給康妮，雖然不能向大家推薦她所喜愛的沙拉有些遺憾，但是暗夜精靈大多只是不喜歡生吃而已，煮熟了的各色蔬菜摻了油鹽之後，散發出生吃絕對沒有的香味，引起了不少之前討厭這些的暗夜精靈們側目。
再加上湯成在燉肉和一些裡面也加入了這些作為配菜，能夠大大改觀暗夜精靈們對蔬菜的認知，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不能開油鍋炸薯條，炸的鬆軟蓬脆之後撒上椒鹽，又是一道可口的菜色。
艾倫新訂的規矩是，在碗里添好飯之後，就可以走過來打菜了。理論上蔬菜是必須要吃的，也就是硬配給，可以多要，但不可以不要，而魚鍋，肉串，烤魚，以及包括那些剛才將賈雷和一眾暗夜精靈們勾的不行不行的燉肉，裡面可以任選二樣，裝滿整個碗為止。
暗夜精靈們此刻是無比幸福的，一張張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當他們吃到夢寐以求的食物之後，不少人臉上都流下了幸福的淚水。艾倫原本覺得為了吃東西而哭是一件很誇張的事情，但現在看到暗夜精靈們無論老幼，捧著一個瓷碗，在那裡吧唧吧唧吃的津津有味的時候，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彷彿之前所做的都是值得的。
他們已經太久沒有飽餐一頓了，更何況是這樣美妙的滋味，一直將進食當成一種生活必須而非享受的他們，很多人估計是長這麼大以來，頭一遭吃到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哪怕是賈雷，拉文凱斯，菲茲和康妮這些跟隨艾倫已久的老班底，也沒嘗過艾倫烹飪的手藝，也難怪菲茲和拉文凱斯碰頭的時候會嘀咕一句：「達斯雷瑪兄弟不厚道啊，藏了這麼一手。」
至於賈雷，他現在正貫徹著艾倫給他制定的獻殷勤大計，暫時沒空腹誹他。
其實從形式上來看，這根本不是什麼宴會，更像是食堂，但是對於暗夜精靈們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宴會了。
不夠，可以再添，這個沒有限制，只要你肚子能夠裝的下，添幾次都可以。
艾倫覺得，只有吃飽飯了，才能促進一些別的什麼東西。
這不，艾倫在交代了一些規矩之後，就很乾脆的做了甩手掌柜，不過在這之前，他倒是拿了兩個碗，兜了些飯，然後每樣菜色都盛了一點，就端著碗走人了。
對於制定規矩的人卻無視了規矩這一點，沒人發表意見，因為他們看到了艾倫正走向艾薩拉的方向。
艾薩拉雖然沒有被抓壯丁過來掌勺，卻也一直在邊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還主動幫忙維持隊伍的秩序，不然要讓這群餓瘋了的暗夜精靈這麼秩序井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實上艾薩拉和她的侍女們到現在都還沒有吃飯，艾倫自己顯然就是為了獻殷勤過來送餐的。
他看了看艾薩拉身邊的侍女，除了珊朵拉從任何時候都把脊樑挺得筆直之外，其他幾個侍女的站姿都走樣了，至於年紀最小的瓦斯琪，則撅著嘴巴，可憐巴巴地看著朝她們走過來的艾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受到什麼虐待了呢。
艾倫說道：「都站著這幹嘛呢，前面隊伍已經差不多排完了，趕緊吃飯去吧，餓著肚子可不行。」
瓦斯琪一聽這話，差點沒高興的哭出來，轉身就要跑掉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戈耳工的石化眼盯上了，腳跟定格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湯成扭頭看了一眼，果然，珊朵拉正瞪著她呢。
這裡艾薩拉出面打了個圓場：「都去吃飯吧，時間也不早了，肚子早就餓了吧。」
她這麼說，珊朵拉才終於鬆了口，但她仍嚴厲的要求其他的侍女們：「不許跑，走過去排隊。」
在這位嚴格幹練的侍女看來，規矩定下之後，就是用來遵守的。
她看了一眼捧著碗的艾倫，又看了看艾薩拉，想說點兒什麼，但還是克制住，微微地向兩人福了福身之後，像是一個監督者一樣跟在了眾侍女的身後離開了。
原地就剩下艾倫和艾薩拉兩個人，遠處的篝火映照亮了艾薩拉的側臉，她的目光望著他，炯炯有神。
「我看你還沒有吃飯，所以替你端過來了。」
「謝謝。」艾薩拉微笑著說道。
兩個人也沒有再繼續客套，因為現在的時間算算已經差不多快深夜了，就算是艾薩拉，餓了這麼久的肚子也受不了。她有些驚喜地望著艾倫給她遞過來的陶碗，裡面盛著滿滿的飯菜。
「這就是你要推薦給大家以後種植和養殖的東西嗎？」艾薩拉敏感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艾倫有些尷尬，和她一起在灌木叢邊上的矮樹墩前坐了下來，道：「這個肉的話倒是湊巧，沒想到今天竟然豐收了。」
「是啊，好久沒有獵到這樣大的動物了，」艾薩拉說道，但她蕙心蘭質地沒有把氣氛毀在這個敗興的地方，隨口就把令人感到擔憂的情況帶到了好的方向：「但這也恰好證明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她沖艾倫眨了眨眼睛。
然後用勺子從陶碗里舀了一塊燉肉放進嘴裡，艾薩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艾倫看到她捧住腮幫子一臉陶醉地咀嚼著，就連尖尖的耳朵也跟著聳動了起來。
咽下食物，艾薩拉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失態了，趕緊坐直了身體，露出了些許尷尬的神色，她看著身邊艾倫似笑非笑的表情，最終還是選擇自暴自棄了：「都是因為這個味道太好吃了！」
「再試試我這個。」艾倫將碗里的魚片夾進了艾薩拉的碗里。
艾倫的筷子是隨便用樹枝削的，但他卻沒有要求其他人也跟他一樣，相比兩根不易上手的木筷，艾倫給他們設計了木勺來代替用手抓食物，這樣既方便又實用，也衛生了許多。
艾薩拉的眼睛直直的注視著艾倫，不知道此刻正在想的是什麼。但她並沒有拒絕這樣看起來很是曖昧的舉動，而是將那夾來的魚片用勺子送進了嘴裡，細細的咀嚼著，然後微笑：「嗯，很好吃。」
「再來試試這個烤串，這可是我親手烤的。」
「嗯。」
兩人沒有再聊什麼族人，未來啊之類的深刻問題，只是談一些彼此生活中遇上的事情，一直有說有笑。
感覺好久沒有這樣輕鬆過了，一直以來都是為了生存忙的焦頭爛額，但艾薩拉偶爾也會詢問自己，自己的努力究竟起到效果了嗎？
這並不是對艾倫神的不信任，她依舊是那個虔誠的女祭司，但對於她來說，思考是她前進的動力。
現在看來，這個問題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如果暗夜精靈還是停滯在那個小小的山洞裡沒有走出來，此刻他們就永遠沒有辦法品味這份美妙的滋味。
「暗夜精靈一定會更好的。」
她並非是在詢問，而是這樣自我鼓舞道，所以艾倫也沒有接話。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品茗著這份安逸的時光，直到他們的不遠處的灌木叢中闖進了一對年輕的暗夜精靈男女，一起牽手走進了樹林為止，因為艾薩拉和艾倫所處的地方比較暗，對方沒有發現他們，很快的，小樹林里響起了一陣春情驛動的聲音。
還真是應了那句所謂的飽飯思***啊。
就在艾倫心中吐槽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和艾薩拉現在也是孤男寡女，他突然想起了賈雷白天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來，頓時有些口乾舌燥。
這說不定真是一個機會？
他扭頭望向臉上同樣浮現出局促不安的艾薩拉，心裡突然有了一股衝勁，如果跟艾薩拉結合的話，他沒有任何不滿，這個女人睿智，聰明，並且是暗夜精靈當中首屈一指的美人。雖然過去的時候他對於那紫色皮膚還抱有一些不滿，但是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
在他看來，艾薩拉作為他的配偶對象都是極其相稱的，所以他決定抓住這個機會——
艾倫朝對方艾薩拉的方向靠過去，正打算做點兒什麼的時候，艾薩拉卻已經先一步地從位置上站了起，帶上了她已經吃完的瓷碗：「珊朵拉她們已經吃完過來了。」
艾倫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從火光搖曳的營地處，走來了幾道身影。雖然因為背光的原因沒有看清楚是誰，但既然艾薩拉這麼說的話，肯定是她的侍女們沒跑了。
「我要走了。」她說。
艾倫知道這次已經鐵定沒戲了，也乾脆風度地站起身，送了她一程。
他們一起向著女僕他們走去，一路上倒是顯得有些沉默。
或許雙方都猜中了彼此的心思，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直至他們離得侍女們還有十幾米遠的位置，甚至能夠聽到珊朵拉又在訓斥某位侍女的時候，艾薩拉停下了腳步，扭過頭看了一眼艾倫。
「我真的很感激你為我和族人們所做的一切。」艾薩拉說道。
這感覺就像是標準被拒絕的模式了，艾倫心想。
不過就在他已經準備好吃癟的時候，對方卻沒有按套路出牌。
「下次的話，能否再像這樣請我吃你做的食物呢，就我們兩個人？」
「好的。」艾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麼表情做出回答的。
他只記得對方望著自己然後轉過頭的笑容，美麗的如同樹梢懸挂的月光一樣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