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庭院深深深幾許

  陳家眾人都在清涼軒里。


  前院正熱鬧的唱著戲，這裡清風徐徐，低低私語。


  坐在上首位的陳威龍將軍是位目光炯然精爍的中年男子。多年的領兵沙場，讓他身上帶著幾分的凌厲之氣。他只是安然的喝著手中的茶，餘光卻是淡淡的從眾人身上略過，最後定落在了他身旁的妻子的身上。


  陳安氏。


  先皇的大長公主的嫡親孫女，老安慶王府的四小姐。被先皇綬封為清惠鄉君。


  她今兒穿了一件絳紅色的圓襟百福綢褂，深紫色的十二面湘裙，一雙墨藍綉著黃鸝的繡鞋。端莊秀美，歲月無痕，精巧的下巴，白皙圓潤的臉龐，朱唇瓊鼻，一雙顧盼流光的眼…


  她似是察覺到，抬眸正朝他看來…


  陳將軍輕咳了一聲，收回目光，低下頭去啜杯里的茶。


  陳安氏又掃了一圈神色各異的眾人，看向嘀嘀咕咕的那處，輕聲冷哼，眼神似笑非笑的眄了陳將軍一眼。


  陳將軍心中一澀又微惱。


  便狠狠的朝那處瞪了一眼。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蟬姨娘頓時委屈無限。


  正是嬌花照水的年紀，投過來的目光也似含了萬千情意萬般柔弱。


  她也沒有說錯啊。這十二件的雞血石釵環本就是世間少有的-——不是代表了將軍對她的情誼對她的珍稀么?!她又沒錯，幹嘛凶。


  她很委屈。帶著幾分質問的眼神。


  期期艾艾的扭著帕子。


  陳將軍有些生氣了。


  一個女子把這般的模樣在大庭廣眾之下顯擺出來——其身份不過又是一個姨娘，這樣的無理取鬧對於他而言，就是不可理喻。


  端在手裡的杯子便用了力氣擲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清脆的一聲，青鳥報喜的描藍的汝瓷應聲一分為二。橙黃的茶水橫流。


  蟬姨娘新入府幾個月來，還不曾見過將軍發過怒，委屈驚慌下，眼淚就飛快的流了下來，身子也顫顫抖抖。


  楚楚可憐。


  陳將軍面色深沉如潭。


  陳夫人似笑非笑。


  秋姨娘姜姨娘還有餘姨娘都知道將軍是惱了這位嬌滴滴的新來的小妹子了。


  不免幸災樂禍。


  臉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廳里的少爺小姐也都禁了聲。


  陳將軍只有一妻四妾，在當朝大家來說，已經是極少的。秋姨娘和姜姨娘都是夫人的丫鬟，且是在夫人連續生了大公子二公子之後才納進房中的。兩人姿色艷麗，青春正好，又知文識字，紅袖添香，溫柔小意自是難得。兩人也各得了一兒一女，平時又以夫人為尊，一大家子之前倒是其樂融融。


  這位余姨娘倒是前幾年，陳將軍回京面聖帶回來的-——江西余知州的庶女，生的眉眼如煙，身段如柳，行動之間俱是風情。


  年前，又來了這位蟬姨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俗套后，便是美人以身相許的劇情。


  一個落魄老秀才的女兒，自以為年輕貌美，又仗著將軍的寵愛，一時間得意忘形。


  可是，終究不過是一個妾啊。


  陳將軍眉峰聚起，剛想發作，陳夫人率先開了口，

  「採桑，還不趕緊過來收拾一下!」


  漫不經心的口氣卻帶了幾分不容置疑的警告。


  「是，夫人!」


  採桑十八九歲的模樣，動作起來倒是行雲流水，飛快的擦乾了水漬，收走了碎片，又重新奉上一杯熱茶退了回去。


  靜謐非常。


  今天是大公子歸來的日子，陳夫人不想看見任何有關她兒子一家以外的任何事。有什麼都得忍著。


  連日來，府中的人俱是被告誡了個清楚。


  連幾位姨娘也不例外。


  其實，他也被告誡了好幾回…


  茶雲裊裊，他只看見身邊的她嫻靜美好的側臉。亦如當初的模樣。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以前啊，是舉案齊眉。


  現在，只能算上-——相敬如賓。


  他心中喟嘆。


  紛沓的腳步聲傳來，她眉間一動，臉上綻放出笑容來，燦爛如霞。


  她幾乎是即刻的起身迎了出去。


  「阿文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