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密室
十、密室
伯爵大人的書房。
托馬斯.貝恩，這位肥胖的大臣遣散了所有的僕人，在這裡和波爾公爵的侄子進行著密談。
作為首席大臣，這個人在公國的政治版圖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的一舉一動足以左右公國的未來，就目前來說，他甚至擁有比新任公爵更為強大的影響力。
此刻，他們的交談已經到了末尾。
「我感到非常抱歉，但如此重大的事情，即使是在下，無法立刻做出決定。」
「我了解的。」來自波爾公國的伯爵點了點頭：「我非常了解伯爵大人此刻的顧慮，這是合情合理的要求，不過希望您能夠儘快做出抉擇，對了，我帶來的那位先生就作為雙方溝通的使者，暫時留在伯爵大人的身邊吧。」
「恩，就委屈那位先生呆在廚房吧。」只是稍稍沉吟片刻，托馬斯就做出了決定。
看到托馬斯伯爵同意自己帶來的人留下，更是將他安排到了廚房這樣的地方，那位波爾公爵的侄子顯得非常滿意。
「呵呵，期待您的答覆。」
「無論如何，在下與伯爵大人的交情是不會改變的。」
「那是當然，伯爵大人這樣睿智的前輩，在下是非常欽佩的。」
「呵呵呵……」
「哈哈哈……」
在一片和諧的笑聲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正在悄悄醞釀著。
……………………
在艾麗西亞身邊的牆壁突然翻轉，露出了後方未知的空間。
那是一道隱藏的暗門。
少女可以對天發誓，她從來不知道在自己的家裡竟然還隱藏著這樣一個地方。
記得小時候跟凡在家裡玩捉迷藏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把家裡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都光顧過一遍，甚至連通往地下室的通風管道都被凡那傢伙光顧過，但就算這樣，也從來沒有發現過這樣一個隱藏的密室。
是什麼時候，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家中突然多出了這樣一個地方呢？
少女的腦中突然聯想到某些不好的事情。
那些關於父親反叛的謠言，再加上出現在眼前的密室，這一切，是否會有所關聯呢？
面對著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吞噬進去的密室，艾麗的心臟咚咚咚的狂跳不止。
在那未知的空間里，究竟有什麼存在著呢？
會是父親大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么？
少女在一瞬間曾經想要退縮，她害怕看到裡面的東西，害怕在那密室里發現父親叛國的罪證，害怕看見那些自己不願接受的東西。
但她畢竟是艾麗西亞.貝恩，是那個連老公爵大人也為之讚歎，並在死前將監督凡的重任交託給她的女孩。
不進入的話就什麼都不會改變？既不會發現父親的罪證也不會被逼迫著在兩個人之間選擇其中的一方？所有的一切都能夠一如既往的平穩安詳？所有人都能夠如同先前那樣和平相處？
荒謬！那隻不過是自欺欺人。只想著逃避的人什麼都無法解決，什麼都不做的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甚至連眼前所珍惜的一切也會悄悄溜走。
於是少女決定行動起來。
她輕輕的甩動手臂，在她的手裡出現了一把銳利的匕首。
雖然並不是什麼有名的武器，但那卻是艾麗常用的護身武器，少女並不像其他貴族女孩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相反，她的戰鬥力即使在某些騎士的攻擊下也能堅持一段時間不落下風，普通的成年男子如果單對單的話，幾乎都不是她的對手。
緊了緊手中的匕首，令狂跳不止的心稍稍鎮靜下來，接著，少女小心翼翼的步入了密室。
這裡的空間意外的大，似乎位於兩個房間的夾層之中，或許在這幢宅邸建設之初，設計師就已經計劃建造了這樣的一個密室，只不過因為過去沒有需要隱藏的東西，因此一直都封閉著，直到現在……
由於牆壁上有窗口的緣故，這裡的採光效果還算不錯，就算關上那道暗門，艾麗也可以輕易的看清房間里的景象，地上鋪著貴重的毯子，四周的各種擺設透著貴氣，而在密室的一角，更是放著不得了的東西。
此刻，密室里空無一人。
那是當然的，因為最有可能利用這個密室的父親正在接待客人，除了父親之外，艾麗實在想不到家裡還有什麼人擁有使用這裡的權利。
但是艾麗並沒有因此鬆一口氣。
相反，她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
因為她恰巧認識那些擺放在房間里，顯得非常不得了的東西。
倒還不如說，她最一段時間經常可以看到，甚至是接觸到這些東西。
那是全套的公爵套裝。
權杖，披風，印章，王座，一樣不缺。
一套和公爵府里所使用的東西完全一樣，理應只有公爵本人才有資格擁有和使用的公爵套裝出現在這個隱藏的密室之中。
少女的腦中突然聯想到以前曾經在塞拉小姐的書房裡看過的某異國小說的譯本，那龍袍、那玉璽、那禿瓢，那鼠尾，那風情萬種的皇阿瑪，那野心勃勃的四阿哥……
少女一陣冷顫。
「父親……」
為何要將只有公爵才有資格擁有的套裝放在這樣一個暗藏的密室之中，答案一目了然。
最壞的構想成立了。
她很清楚，如果父親真有不臣之心，那麼凡幾乎不可能是父親的對手。
無論是閱歷或是人脈，托馬斯伯爵所擁有的實力全都在新任公爵之上，花費多年的功夫經營起來的交情令托馬斯伯爵能夠輕而易舉的拉攏公國內的任何一位貴人，反觀凡，因為在各種場合發表的言論得罪了一大批人，因此除了死忠的近衛騎士團和塞拉小姐手下的那些人之外，無論是軍方或是廷臣，王黨或是教會、弱勢的地方貴族，甚至是最為無力的商會首領，任何一個派系都不會支持他。
近衛騎士團也不怎麼靠譜，自從忠誠的老團長隨著老公爵的逝世而退休后，他的兒子，新來的利昂.安.哈特是否擁有掌控整個騎士團的能力還是一個未知數，而就算那位騎士能夠完全的掌控整個騎士團，但面對無法逆轉的局勢，那位騎士真的能夠堅持自己的忠誠么？
說是偏見也好，少女總覺得那位騎士看上去似乎不怎麼可靠……
至於塞拉小姐手中的力量，在某些時候確實非常好用，但放到眼前的局勢之中，卻幾乎完全無法發揮作用。
以那位小姐女性和異國人的雙重身份，註定了她無法介入這場爭鬥……
而兩人的能力更是天差地遠。
父親在公國中擁有狡獪如狐的風評，凡在私底下一直都被別人稱呼為笨蛋。
如果不是因為老公爵沒有其他兒子，如果不是因為某些人認為讓一個笨蛋上位更符合他們的利益，那麼即使擁有長子繼承權這樣的法令，公爵的爵位八成也不會落到凡的頭上。
如果自己的父親真的想要推翻凡的統治，那麼除了理法上的問題和一些來自外部的干涉之外，在公國內部幾乎不會遇到阻力。
雖然不見得會有人明目張胆的追隨父親，但也不會有人反對他，到時候大勢一成，凡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一邊是自己的父親，而另一邊則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青梅竹馬，從出生到現在，在自己全部的人生之中始終存在著他們的身影，甚至可以說他們是對於自己而言最為重要的兩個人，此刻，這兩個人卻似乎陷入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艾麗前所未有的混亂了。
「不會的，父親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少女呢喃的說著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話。
現在想想最近常常出沒在家中形跡可疑的人，以及先前在走廊上碰到的所謂波爾公爵的侄子，將那一切和眼前的東西聯繫起來的話……
「父親，你真的要推翻凡的統治么？真的要……與凡為敵么？！」
「雖然凡是一個混蛋……」
「雖然是混蛋……」
艾麗的腦中浮現出了各種畫面。
某人小時候掀自己的裙子，抓青蛙來嚇唬自己，拉自己玩決鬥遊戲結果反被打哭，半夜離家出走溜出城堡被侍衛抓住，為了逃避政務整天和自己胡鬧，稍微鍛煉一下身體就叫苦不迭，三番五次的在大臣面前丟臉最後讓自己出面補救……
「雖然……是個混蛋……」
不知道為何艾麗突然變得咬牙切齒，有放任不管的衝動。
「就算是這樣一個混蛋……但是，他也是我的青梅竹馬呀！！！」
「喲，艾麗，你叫我么？」
從少女的耳邊，傳來了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聲音。
艾麗西亞記得很清楚，在自己進來的時候確實的關上了唯一能夠進出密室的暗門，因此這個房間理應是無法自由出入的，那麼，究竟是什麼時候，在自己的身後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下意識的，少女的手中出現了武器。
那並非護身用的匕首，連艾麗本人都沒有反應，身體就擅自作出了動作，抽出了只對某人專用的紙扇。
總而言之，「啪！！」的一聲。
「？？？？」阿爾瑪克的領主抱著頭，用無辜的，彷彿柔弱的草食系小動物陷入了卑鄙的獵人所布置陷阱那樣濕漉漉的，委屈而悲憤的目光看著少女。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少女緊張的提問，以至於連聲音都變得尖銳了。
「我才要問呢，為什麼要打我？」
「誰，誰叫你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啊……說起來你是怎麼進來的？」少女努力想要掩飾自己的慌張。
「秘技：神出鬼沒。」凡舉起了兩根手指，V。
艾麗一滯，接著大聲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會來這裡？」
或許是因為面對的人是凡，原本顯得慌張的少女漸漸放鬆了下來，連沉重的心情都不可思議的得到了平復。
「哼哼哼哼……」凡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房間里的座位上，順便說一下，這個座位和和謁見廳里的王座看上去一模一樣，他的手中把玩著似乎是仿製品的權杖，用一副我才是這裡的主人的口氣說道：「沒想到你竟然能夠以自己的力量來到這裡，真是出乎我的預料，不愧是每次捉迷藏都一定能夠找到我的存在，唔，是強敵呢。」
「說重點……」
「咳咳……歡迎來到我的秘密基地，艾麗，你還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外人。」
「秘密基地？」
「咦咦咦？！？！」少女大吃一驚。
「是啊，就像我們以前在大樹上做的那個一樣。」
想起來了，小時候，這個傢伙非常喜歡玩秘密基地的遊戲。
他讓人在樹上做了一間空曠的小木屋，將各種各樣的東西放進去，然後邀請自己前去做客。
「可……可是，這裡是我的家啊。」少女結結巴巴的說道。
「可不是么，伯爵府邸的防衛真嚴密啊，想要溜進來可不容易呢，幸好我有神出鬼沒的秘技。」
「不……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你的秘密基地會在我家？」
「因為這裡是現成的密室啊。」凡笑嘻嘻的說道：「你不覺很棒么？」
無法溝通。
雖然凡說話的條理很明晰，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但無論如何都說不到重點，感覺上話題總是會被微妙的叉開，這令艾麗感到無力。
一整天的擔憂，畏懼，怨念，苦惱，在這一刻統統爆發了出來。
「在別人的家裡建造秘密基地，你也給我……」
「適可而止吧！！」
「啪！！」
「為什麼又要打我？！艾麗是惡魔！！」
公爵大人哭著逃走了。
留下了少女獨自一人留在這個曾經令她不安，而此刻卻突然變得毫無神秘感的密室之中。
「是秘密基地么……」
她四下打量起來。
少女想到了小時候，雖然表面上自己只是被凡拖著，不甘不願的做這做那，但自己其實也是樂在其中的吧。
將各種各樣的東西搬進那個秘密基地，像是布置自己的房間那樣將那些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之後油然而生的充實感，以及準備好一日三餐之後和凡一起躲到的秘密基地里玩上一整天，直到大人們打著火把四處尋找才依依不捨的回家，當然事後被臭罵了一頓，那些原以為早已淡忘的記憶，此刻再度浮現了出來。
從清晨起床開始，就一直彷彿被什麼東西壓抑著的沉重的心情，此刻統統煙消雲散，彷彿只要看到了凡的臉，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得輕鬆起來。
微笑不經意的出現在少女的臉上，然後，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改變，少女的臉微微泛紅。
「真是的，都已經是公爵大人了，還在玩小時候的遊戲……」
她將凡隨手丟下的權杖放到座位上，退後幾步觀察了一下，然後再次上前，將權杖擺的正一些，讓整體的感覺看上去更協調。
一如既往，男孩和女孩湊在一起，興緻勃勃的布置那個屬於他們的小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