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林千軍
我從23歲起,就在我軍某參謀部x部門裏做事。
上世紀80年代的軍情局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廣安門附近一棟偏僻的小紅樓,不怎麽當街,大院子圍著,沒掛牌子,門口有荷槍實彈、神情嚴肅的士兵站崗,出入要查驗證件。
如果是在其它城市,這樣的單位一定是人們路過都要快走幾步,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所在,但是在京城裏,遍地都是這樣的保密單位,所以並不怎麽引人注意。
在這裏做事或者來辦事的人,個個都是板著個臉,步履匆匆的,說話都是輕聲細語,仿佛時刻都是隔牆有耳似得,所以整個院落都顯得十分地安靜。
早晨或者傍晚,樓裏的人來上班或下了工,或步行或推著自行車一起進出,大門口才會熱鬧一陣,但大樓的燈光總是經常會有幾盞時刻都是亮著的,——那是幾年前的事了,後來買了通聯客車,塗裝了軍綠色的大客車,都拉著軍綠色的窗簾,一車車地把人拉進來,又一車車地拉出去,所以除了哨兵,你幾乎看不到在這樓裏工作的人。
隻有偶爾掛著軍牌的紅旗或者伏特加轎車出入,就會停在崗亭處,然後搖下車窗,哨兵望裏麵看一眼後再揮手放行,如果裏麵坐著領導,哨兵就會敬禮,並注視著車子駛入大樓裏的地下停車場去。
領導說,我樣子太傻(帥),怕是當不了外派的特工,就在樓裏做個參謀吧。俗話說,參謀不帶長,打屁都不響。但樓裏的參謀,既有我這樣剛從青年軍官政治學院裏出來一臉粉嫩的毛頭小夥子,也有滿頭白發享受師級待遇的老情報人員,情報工作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麽神秘,同事們雖然都不怎麽愛說話,但嘮嘮叨叨纏夾不清的也很不少。他們往往要親眼看著你把資料整理好,核對你送來的簡報有疏漏沒有,又親看著你將文件送到保密處去,拿了回執單回來,然後放心。
在這辦公室的氛圍下,我看《永不消逝的電波》和內部片培養出來的夢想著當邦德或者李白的工作熱情也很快消磨掉了。所以過了沒多久,我幹不了原來的差事了。
幸虧我的爺爺是老紅軍,我的父親也是軍人,情麵也大,既然進來了也就辭退不得,便改為專管對外處理群眾來信的一種無聊職務了。
我從此便整天的坐在辦公桌前,專管我的職務。雖然沒有什麽失職,但總覺得有些單調,有些無聊。
領導是一副凶臉孔,同事也沒有好聲氣,工作氛圍就是這樣,教人活潑不得;隻有每天收發室把經過幾次梳理和業務線無關的幾乎沒有任何情報價值的社會來信送到我手上,然後由我拆開、審閱,看到了有趣的,才可以笑幾聲,日子一般就是這麽過,所以至今還記得。
這樣的日子直到那封信的到來才結束。
忘記介紹自己,我叫林千軍,我為自己代言。
1983年春天,漫天飄著柳絮的季節,我有點過敏,一路打著噴嚏去上的班。
我不好意思地和遇到的熟人打著招呼,心情多少有點煩躁。坐到辦公桌前,又翻開抽屜找出了半卷衛生紙,重重地擤了幾把鼻涕,這才安定下來。
踩著我上班的點,傳達室的許大爺瘸著腿把今天收到的郵件送到了我麵前,一五一十地當麵清點了數目,我簽好了回執單,意猶未盡地再打了個大噴嚏,半溜鼻涕又跑了出來。
許大爺看著我笑笑,沒做聲,拿著回執單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懊惱地拿紙擦了擦鼻子,深吸一口氣,開始一天的工作。
我的工作內容並不複雜,拆閱寄到局裏沒有明確收信人名的信件和郵件,再根據其價值上報;再就是拆閱或者檢查那些涉軍的沒有明確收信人名或者無法投寄的可疑信件,再根據其價值上報。
這需要狐一樣的眼力和豬一樣的嗅覺去發現。
我的前任就是從一堆群眾來信中發現了一個間諜網絡的線索,立功受獎,榮調到別的部門去了。現在輪到我來了,我特麽都要瘋了,這不是人幹的事情。
譬如有位大爺,給軍委寫信,操心出主意,從福建開始挖地道,挖啊挖啊,一路挖挖挖,挖到東山去,隻要鋤頭揮得好,活捉蔣介石,解放東山島。
還有一位中學生,自稱發明了可以讓水變油的添加劑,要獻給國家,但他怕他的重大發明被外國間諜竊取了,也寫信過來請求保護。
還有隔壁王師傅鬼鬼祟祟象特務,老是圍著女孩子晾曬的內衣轉;對麵的周大哥唱歌哼哼哈哈聽不清楚,像是在練莫爾斯密碼;蔣先生見人總是習慣揮手象軍禮;王同誌老是說別人太年輕;給長城刷上油漆,這樣可以在太空中看得更清楚;在喜馬拉雅山打個洞,讓暖濕的季風吹進塔克拉瑪幹沙漠……
還有被外星人綁架,麥田裏出現怪圈的;又被外星人綁架,地球終將屬於三體的;還有那個外國人跑到中國來抓小孩子取器官賣錢的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的,又說是華僑來信,又說消息得到軍方證實,嚇得小朋友老是給我們寫信,要解放軍叔叔抓壞人,你倒是讓外國人能到你那小地方去啊。
最煩的就是那些聲稱自己有特異功能,要給國家做貢獻的,一個個神秘兮兮的,可誰信啊,能不能別要侮辱我的智商。
好了,不說別的了。
開始工作。
我拿起了放在最上麵的那封信。老許,就是許大爺,會按照信封上提供的信息,按他認為的重要性分門別類,把重要的放在最上麵,讓我能第一時間看到,他做得隱秘,但如果這都不能發現的話,那我的四年情報專業就真的是白讀了。
讓我看看,這封信能放在最上麵會寫些什麽?
地址一欄寫的是:北京·中國人民解放軍xx參謀部·軍情局。
收信人是:局長。括弧,親啟,反括弧。
寄信人一欄寫的是:桂北省楊城市8282部隊餘則成。
這就真的有點意思了,我不由開始用了心。搓了搓手,先拿起信來仔細觀察一下。
這是一封民信。用的是普通的白紙信封。不是牛皮紙的軍用信封,因為信比較厚,寄信的人怕超重,所以奢侈地貼了六張長城郵票,上麵蓋著楊城市的郵戳。
我舉起信對光照了照,捏了捏,軟軟的都是信紙,應該有10張左右,這是一封長信,裏麵應該還有獨立的包裝,不是就一疊紙直接通在信封裏的,看來寫信的人很細心。密封處塗了一層厚厚的膠水,以致都溢了出來,被擦掉後在信封上留下了一溜痕跡。
密封得很好,應該沒有被拆開過。
我的目光一凝,在信封背麵的最右下角,有一個很小的藍色的蝴蝶印記。象是小孩玩橡皮刻印章後塗上藍墨水再印上去的,我還能看到疑似橡皮擦毛邊的痕跡。
再看信封。
字是鋼筆字,碳素墨水,英雄的,字跡是仿的印刷的宋體,一板一眼,寫的很認真,字距拉得比較開,看得很清楚,顯然是用了心,筆鋒則老成中帶著稚嫩,因為開筆重,落筆比較輕,有點氣力不足的感覺。
越來越有意思了,我充滿了期待,希望結果不是在玩我。
我叫林千軍,是我軍某參謀部的一名參謀,前程遠大,很帥,未婚。
我小心翼翼地用裁紙刀拆開了信件,取出了裏麵的信件。
果然,裏麵的信是用一張信紙封著的。
封皮上寫著的內容是:
警告:
信中內容涉及非常重大的國家政治、軍事、經濟機密,如果你不是收信人,撿到這封信,請到此為止,立即將信就近轉交到解放軍部隊,如附近沒有,也可以交到公安機關或政府部門,你將受到國家獎勵。否則,你就攤上大事了,有可能會泄露國家機密,會害死很多人的。
勿謂言之不預!
落款又是那個藍色小蝴蝶印記。
我仔細翻看了一下,沒有發現什麽別的線索,和信封上寫的是一手字,應該是同一個人寫的,寫的很危言聳聽,但我更誇張的都見過。
拆開信紙,裏麵包著的是又是幾張信紙,裏麵還包著一封小信。
這個人的防備心夠強的啊!我沒有去管那封小信,拿起信紙開始看。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尊敬的局長大人:
亞馬遜河的一隻蝴蝶扇動翅膀,也許幾周後會在美利堅東部掀起風暴,這就是著名的蝴蝶效應。我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做這隻蝴蝶,也不知道把自己知道的秘密說出來對共和國的未來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為此,我考慮了很久。最終我還是決定要設法和你們取得聯係,因為,我始終是愛著我的祖國,如果我所說的能被你們相信,作為決策的旁證,為這個國家的建設出一份力,盡一份責任,那麽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下麵,請你能認真地把這封信看完,因為我曾經給XXX同誌去過信,但是泥牛入海,渺無音訊,我很沮喪,不知道是中途遺失了還是被工作人員當做了瘋子的囈語給丟進了故紙堆,這些都是我擔心的,因為裏麵的信息都是真實而且十分重要的。
為了能讓你相信我的話,我還是拿出證據出來,也就是我們以後常說的,上幹貨,當然,這些都還不是我所知道的最核心、最重要的秘密,隻有在我們之間建立起了非常安全、可靠的聯係渠道,我才會把它們說出來。
最好不要找我,你們可以得到雞蛋,為什麽非要見到那隻下蛋的母雞呢?如果你們要給我起個代號,請叫我“蝴蝶”。
蝴蝶來到這世界,張開了美麗的翅膀!
一些資料我記得十分模糊,可能不全,或者根本就不對,請不要笑話我,因為我是文科僧,我也沒帶著百度。
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績永世長存!
“兩彈一星”功勳科學家名錄(不全):
錢學森:物理和火箭專家,號稱能頂五個師,就像牛頓晚年專注於神學一樣,錢老以後會對特異功能的神秘學研究產生濃厚的興趣,讓人唏噓不已。
錢三強:核物理專家,原子能的奠基人和領導者之一,原子彈之父。
錢偉長:搞什麽的忘記了,不過這就是著名的科學界“三錢”。
鄧稼先:核物理專家,和楊振寧是同學,他的身體現在應該已經非常不好了,但還一直在帶病工作,能不能讓他好好休息和治療一下,不然應該活不了多久了,這將是國家的重大損失。反正核戰爭是打不起來的,請務必保護好他的身體。
還有王大珩、朱光亞、周光召、程開甲、彭桓武、趙九章、王光亞等,記得不全,真的是對不起他們了,他們為國家做了那麽大的貢獻,畢竟有那麽多,我也不是學這個的,但這些在現在應該還是機密吧。
我拿著信,手已經抑製不住有些抖了,這些人,我有些聽說過,有的聽都沒有聽說過,但信裏暴露出來的信息,似乎要比我了解的還多,這怎麽可能呢?
但這些資料還不足以說服我去相信這樣一封莫名其妙、故弄玄虛的來信,也許隻是這個人接觸過一些核武器方麵的內部資料或者人員,我需要更確切的證據。
繼續望下看,看看會有什麽驚喜。
信的內容接下來有點亂,東一句,西一句的,說得非常含糊。
以下是接著的信的內容:
這些應該還不夠,那接著爆料吧。我也記得不確切,又有些失憶了,還是說關於軍事方麵的吧,應該更加機密了吧。
兩伊戰爭已經開打了,現在我們的兵工廠裏,伊拉克和伊朗的軍方來買武器了嗎?加大生產啊,他們要打個7、8年的樣子,要從我們國家買很多很多的武器,可以賺很多很多的外匯,兩個都是土豪,不差錢,就是水平太次,打得叫什麽仗啊!
說到土豪,有一個特大號的,老有錢了,那就是沙特阿拉伯,遍地都是石油,插根管子就能賺錢。沙特和我國已經建交了嗎?我不記得是哪年的事情了,沙特看到兩伊戰爭打起來了還是以色列偷襲埃及攻占了西奈半島,第幾次中東戰爭來著,反正就是對自己的國土安全不放心,於是惦記著買些大家夥來做鎮國神器,可是這些東西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於是他們就相中了我們國家的東風導彈了。
說到美利堅,反正我們打了越南,算是交了投名狀,現在關係應該還好啦,它還要靠我們來牽製蘇聯呢。蘇聯打阿富汗,大家都來扯後腿,阿富汗的抵抗武裝用的是我們國家生產的輕武器吧,據說,美國從我們國家采購了輕武器提供給了阿富汗的抵抗力量,什麽本·拉登,什麽塔利班,都是這樣起家的,AK47、RPG、107火箭炮,遊擊隊的三大神器啊。
不過,別看美國人現在看戲看得熱鬧,將來自己也要掉坑裏去的,阿富汗的“大國墳場”稱號並非是浪得虛名的。
巴基斯坦一直是我們的鐵杆,所以在國內有“巴鐵”的綽號,因為印度在偷偷發展核武器,它是和南非勾搭上了,所以巴基斯坦後來也有了核武器,印度做核試驗,巴基斯坦也跟著試驗成功了,外國指責是我國偷偷提供了核技術。
印度要研製的導彈叫烈火,要研製的新型坦克叫阿瓊,還有開始在研製一種新飛機叫LCA,不過放心,就印度阿三的水平,足足要研製20年,那時候早就撐不了什麽氣候了。印度的武器全都是靠買的,最大的賣家是蘇聯,蘇聯也是在作死地坑它。
聽說,利比亞曾經想跟我們國家買核武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個國家nodonodie,把五大流氓(就是五大常務理事國)都得罪過的,又不講信用,將來有它的大虧要吃的。
說到核武器,我們國家的“巨浪”潛射中程導彈試射了嗎?應該就是最近幾年的事情吧,還沒看到相關消息,相信會有好運氣的,一定會成功的。
我叫林千軍,我是一名參謀,我想我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了,我以為我在捉弄一隻小貓,沒想到它會變成一隻大老虎。
天氣不熱,但我的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這些情報雖然零亂,但是每一句都可能在國內乃至在世界上掀起狂風暴雨,看上去都不可能,有的簡直是荒謬,但也都有那麽一點點道理,至少引進雷達的事情,我是知道一點點的,還有和美國聯手在阿富汗給蘇聯下絆子,前一陣,就有個美軍的代表團秘密地來過,我還被臨時抽去打了下雜。
我的天啊,這是個什麽人啊?!
按道理,我應該到此為止,讓我的上級來接管這一封信,裏麵涉及到的機密,如果是機密的話,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甚至我的上級的權限了。
但死就死在這如果上了。我不相信信裏說的,我不相信一封普通的民信能承載這麽多的機密,我不相信這個“蝴蝶”能預知未來,也許他隻是一個知道一些內情的神經病,我要看到切實的證據,對,證據!
於是,我硬著頭皮繼續看下去。
信裏是這樣寫的:
如果說這麽多,還不能讓你相信我的話,而我要說的又實在是太重要的事情,我隻能冒更大的風險給你提供一個絕密中的絕密消息了,也許這個絕密是你也無權知道的,但是為了讓你相信我,我隻好說出來了,雖然有些對不起他,給他增添了額外的風險,但是我印象中,他應該快要被發現了,也許已經被發現了,於是他被捕了,最後自殺了,保護了我們潛伏的同誌。
你確定還要看下去,而不是把信向總長匯報?好吧,由你了。
那就是關於我們潛伏在美國的超級間諜的身份,一個絕密中的絕密,一個共和國中隻有幾個人知道的秘密。
美國中央情報局(CIA)一直懷疑在他們內部有潛藏很深的我們的“鼴鼠”,他們也做了大量調查和清洗,他都隱藏得很好,沒有被發現,直到出了一個叛徒,出賣了他,他才被發現的,如果他還沒被捕,希望我提供的情報能對國家有所幫助,那麽這樣的冒險就是值得的。
其實要找到這個紅色的超級間諜並不難,我還依稀記得以下這些信息:
1、他解放前在中國大陸工作過;
2、他是一名“中國通”,是中情局裏不多的中國情報專家;
3、他經常出入湘江、東山,和國內是單線聯係,通過第三國傳遞情報;
4、他很有投資天分,他通過我國提供的資金進行投資,賺了很多錢,這也為他提供了保護色;
5、他已經退休,但因為他的業務能力,仍能接觸到重要的情報信息。
至此,他的真實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相信你心中也早已有了答案。
是的!向您致敬,前美國中情局x部長,我國最偉大的超級間諜之一!
您改變了曆史,您是我們的英雄!
我的信仰是無底深海
澎湃著心中火焰
燃燒無盡的力量
那是忠誠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