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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零號機的最後下落

  夜幕低垂。


  西山下,軍營裏燈火闌珊。


  合抱粗的白楊樹挺拔著,留下壯士一般的剪影。


  紅色的小樓裏到處亮著燈,對樓裏的人來說,這會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四周非常地安靜,依稀可以聽到不遠處的哨兵在喝問口令的聲音,然後又是一片沉寂,原來是換哨的時間到了。


  我們暫住的這個軍營,雖然占地麵積非常地寬廣,但駐軍並不多,隻有一個連的守備兵力,直屬於中央警備團,非常地精銳而且忠誠可靠。


  他們負責守衛的是京城從建國以來就開始建設的龐大並絕密的地下長城的一個重要進出口和集結地,在我們的小樓附近就有一處幽深的洞口可以直接通往傳說中的禁地。


  這裏戒備森嚴,即使是和平時期,也時刻保持著警惕。我們來到這裏後,他們就直接負責起我們組外圍的安全保衛工作,並得到了發現可疑人員侵入可以直接開槍的授權。


  這讓官兵們看到我們進出時臉上會有掩飾不住的激動表情。如果是遇到我著軍裝的時候,他們更會驕傲地挺起胸膛,向我敬上一個非常標準的軍禮,等我回了禮,也久久地不願放下。


  這種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但是感覺就是很厲害的與有榮焉的感覺,我也曾經深有體會,所以特別喜歡和感激這些樸實而可愛的戰友。


  雖然由於鐵的保密紀律,他們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保衛著什麽,更不可能複員以後在村子裏和鄉親們吹牛時說起擔負的任務,但他們的精氣神也感染著我,讓我時刻想起自己肩負的艱巨使命。


  我是林千軍,我正在我的辦公室裏待命,等待組長的新命令。


  今天是1983年的4月1日,因為這個時間非常重要,所以有必要再說一遍。


  今天的時間似乎過得非常地慢,我先是在值班室守電話,胡思亂想了一陣子,然後就是出了一趟門,見識了3·15專案的凶殺現場,見到了一個熟人,也認識了一個很有趣的人,然後就是趕回組裏,接著就是開會,組裏的人都趕了回來,聽取沐雨塵的案情通報,然後就下一步工作如何開展吵得不可開交。


  在開過幾次小組會後,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由於不可說的原因,我們組裏的工作會議也實行的是一人一票的民主集中製,而不是組長的一言堂,每名組員都代表了一方或多方的意誌,都有自己的利益需要捍衛,如果不與國家利益相衝突的話,大家都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為自己的部門爭上那麽一爭,並且靈活運用各種鬥爭策略,拍桌子、瞪眼睛、相互挖苦甚至講幾句髒話,和這些老油條相比,我覺得自己應該都去拿小紅花了。


  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公安戰線首當其衝,在那十年受到了非常大的損失,砸爛公檢法並非一句空話,雖然這些年有所恢複,但畢竟大傷了元氣,近年來的社會治安情況不好就是明顯的例子。


  當然,這些隻是大背景,並不影響公安部抽調精兵強將集中全力來偵破“3.15凶殺案”這件一辦親自督辦、限期破案的絕密要案,十幾天時間就能找出凶手破了這件案情複雜情節詭異的無頭案,確實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謂是幹的漂亮。


  但牽涉到“零號機”那樣的高度機密文件的下落的話,功勞和苦勞都說不上話了,每拖延一分鍾時間都是犯罪,都可能給國家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


  也許是大家都預感到了最壞的結局的出現,所以在會上一開始就硝煙彌漫,大家身上都充滿了火藥味。


  會議一開始,沐雨塵在做案情通報的時候,還打算照著部裏提供的材料照本宣科,先擺一下領導的重視和動用的驚人的人力資源,講一講破案的流程和經過,在他剛提到發動朝陽區人民群眾掘地三尺找到了被害人屍體的時候,就被李晨風組長粗魯甚至有些失態地發言給打斷了。


  “我不要你的破案經過,我隻要零號機!”


  然後他又補充強調了一句。


  “零號機在哪裏?”


  沐雨塵看看材料確定後才回答道:


  “我們在所有的周春蘭居留過的地點都仔細搜查過了,沒有找到任何文件,應該是被凶手帶走了,零號機的最後下落,要等抓到凶手以後才能最後確定。”


  李晨風追問道:


  “那凶手呢?凶手在哪裏?”


  沐雨塵毫不猶疑地回答說:

  “日本。”


  雖然我早就知道一些了,大家也早有猜測,但真相明明白白擺在眼前,大家還是深深地抽了一口涼氣,現在事情麻煩了,真的是出大麻煩了。


  日本這個國家,雖然和我們已經邦交正常化,而且開始走得很近,實際上,雙方的地下鬥爭一直在進行,老話說得好,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如果這個變態國家掌握了“零號機”的秘密,相信“零號機”的情報價值,知道了“蝴蝶”的存在,甚至他們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根據《日美安保條約》,再把情報資源和美利堅共享的話,會對祖國的未來產生非常深遠的影響和無法預計的損失。


  因為目前誰也不知道“蝴蝶”在他的第一封來信中到底寫了些什麽,而未知才是最讓人畏懼的。


  如果蝴蝶的話是真的話,隻是周春蘭在看了信後和辦公室同事閑聊時提到的那兩句話就具有非常巨大的情報價值。


  “一是1997年7月1日,湘江回歸了祖國;1999年12月20日,澳門回歸祖國。”


  不是這一段,當然這一段也非常非常地重要。


  “未來中國的GDP超過日本,成了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是這一段話,有上級領導分析,這一段話所蘊含的情報價值,甚至可能超過“一號機”也就是第二封來信裏提到的所有情報的價值的總和。


  偏偏它又落到了日本人手裏。現在我們的國家正在努力發展,前路茫茫,誰也無法清楚地知道未來會是怎樣。


  超英趕美不過是一句口號,世界第二仍然是一個不敢奢求的夢想,這夢想是如此的美好,如果在不遠的將來,全國的經濟發展真的能趕超了日本,那將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啊!


  這一點全世界都不相信,即使最樂觀、最親華的分析家都不會這樣推測,即使是國內的夢想家也不會喊出這樣的口號,即使在那個最瘋狂的年代裏,也沒有人真的就認為老子就是世界第一,不,世界第二!

  如果日本人知道並相信了,那麽日本人會怎麽想?蘇聯人會怎麽想?美國人會怎麽想?

  祖國的和平發展崛起道路勢必要遭遇到更加猛烈的和不必要的阻力,這一切的開始不過都取決於一封信。


  思緒總是流星飛電,眼前的現實總要麵對。


  沐雨塵對部裏的材料的洋洋灑灑也是不太感冒,既然組長發了話了,也就不再囉嗦,直接從文件夾裏掏出一疊紙來,給大家一人發了幾張,等到大家都拿到了後說:


  “這是我們目前掌握到的凶手的基本情況,大家先看一看,多提寶貴意見。”


  看他說話時抽動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多心不甘情不願說最後那句話了。


  大家都不做聲,立即看了起來,資料不多,然後大家再反複看了幾遍,以確保自己對全部情況都做到心裏有數。


  我仔細看了。


  凶手名叫夜瞳霜,日本名字叫淩波裏一,女,現年24歲,以前是中國人,現在是日本國籍,是日本戰爭遺孤的第二代,1978年去的日本,1982年來到北京,在中日大學生民間互助友好協會北京辦事處擔任翻譯,和周春蘭生前關係非常親密,3月17日以回老家結婚為由辭職,從北京機場乘KZ730航班回日本,目前下落不明。


  還有一個幫凶,名叫井田小五郎,日本人,男,現年65歲,家住日本神奈川縣,是當地一名有名的私家偵探和業餘的推理小說作家,是凶手的親舅舅,一個月前來到中國,理由是旅遊,3月17日從北京機場乘KZ730航班回日本,目前下落不明。有檔案資料顯示,抗戰期間他曾經在偽滿洲國的新東京警察署任職,手上沾滿了抗日烈士的鮮血。


  資料大家都看了,情況複雜,都沒有開口說話。


  組長揉揉鼻子,然後點了根煙,然後問大家:

  “情況就是這麽一個情況,下一步怎麽辦?大家談談意見。”


  是啊,下一步該怎麽辦呢?


  我是林千軍,我將在會上代表解放軍發言,請賜予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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