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組裏開始內部審查
陳觀水沒有回來!
柳子元去找李晨風去了,然後我們看著他麵色鐵青地從李晨風的辦公室裏出來。
組裏的氣氛有些凝重,山雨欲來風滿樓。
要說首長們對“蝴蝶”來信,對我們組的工作不重視那是沒良心的。
最高的授權,各係統的精英骨幹,各情報機構的配合,連絕密的基地都拿出來給我們做辦公室了。
當然,那是一號機出來的時候的事情。首長們當時也許覺得這樣子應該已經足夠了。
然後,首長們突然發現自己可能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正在追尋的零號機還隻是傳說,手裏的一號機除了金無怠方麵的內容(而這部分隻有個別首長掌握)大部分都是講軍隊和部隊建設方麵的內容,並不能說服有關首長,像預知未來這麽不科學和不布爾什維克的事情,很多首長寧願相信這是潛在敵人對我們國家的一個別有用心、用心良苦、居心叵測的戰略情報欺騙計劃,他們甚至寧可去相信什麽奇門遁甲、生辰八字,也不認為有人能預見未來並準確地表述出來。
五號機的橫空出世,閃亮登場,打了大家個措手不及,也打消了一切對“蝴蝶”的疑慮。
五號機裏洋洋灑灑幾萬言,政治、經濟、軍事、工業、農業、商業、科研、交通、文化、教育、衛生等等幾乎無所不包,都對未來的發展和進步進行了描述,對存在的問題、出現的教訓更是進行了分析。
別看“蝴蝶”在信裏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零打碎敲,但他信中的內容主線非常地明確,就是和平與發展,就是發展才是硬道理!
言之鑿鑿,情之切切!
而一號機裏描述的和平與發展、經濟全球化的未來前景,正是與首長關於未來的發展戰略與思路相契合的,再聯想到“蝴蝶”把他的第一封信直接就寄到了一號辦,那麽就幾乎可以肯定,至少在“蝴蝶”的未來世界裏,首長是最可靠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不是一號辦的周春蘭把“蝴蝶”的信棄如敝履,不當回事的話,那麽.……
於是,其他首長不可能遲鈍到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厲害,於是他們開始行動了,怎麽也要再爭一下在“蝴蝶”來信這件事上的發言權了。
好了,關於五號機未來還會經常提到,關於它的相關研究文字幾乎可以開一個小型的專題圖書館了,還是回過頭來說說我們組裏的事情吧。
五號機來後的幾天,整個組裏還是風平浪靜,組長每天都要進一次城,其它工作也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柳子元和沐雨塵已經在草擬尋找“蝴蝶”的新的工作方案和計劃了。
我們組裏除了組長,消息最靈通的就是章天橋了,也許是看我順眼,或者是我的保密級別高一些,要不就是她實在悶得無聊,或者是兼而有之,她喜歡找我講點她聽來的小道消息,都是與我們的工作相關的,而且很多關於南海裏的那些首長們對五號機、一號機內容的反應。
關起門來聊首長的八卦,真的是有種雪夜閉門讀禁書的味道,非常地驚險刺激,她每每看到我聽了後驚嚇得目瞪口呆的樣子都要得意地嗬嗬地很開心地笑。
當然,她和我說的內容都是到我這裏為止,如果我在外麵說出去一個字,那我也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她隻要開心就好。
按道理我們組的工作內容主要有幾項,一是要找到“蝴蝶”這個調皮的小鬼(首長語),並把他保護起來,讓他把他對未來的知識和了解更好地為四化建設服務;二是在沒找到“蝴蝶”之前負責接收“蝴蝶”來信,並立即向首長報告;三是做好“蝴蝶”來信的保密等相關工作;四是督促專案組盡快找到零號機等等。
目前我們自我感覺工作開展得還好,大家也算努力,但大神打架,小鬼遭殃!上層關於“蝴蝶”來信的博弈了,理所當然就一定會牽涉到我們組裏了。
這一次隻是有常委氣得要住院,下次“蝴蝶”再捅個簍子出來,直接跳出來說哪位大佬在未來會怎麽怎麽負麵,然後哪次哪次大會會將他開除黨籍,送司法審判,劈裏啪啦,如何、如何,那畫麵太美,令人無法想象。
於是,我們組又開始了最嚴格的內部審查。
為什麽說又?因為我們進組前已經審查過了,甚至我們進單位的時候,在單位裏,都經曆過各式各樣的內審,但這次與眾不同。
首長們突然驚覺當初成立我們組還是太倉促了,人選也許並不是非常地可靠和放心,業務能力也許並不對口,因為在尋找“蝴蝶”上毫無進展,更成了很好的插手的理由。
陳觀水因為和那份未來變節叛逃者名單上的第一名曾經私交甚密,已經被隔離審查了。
隨著三輛紅旗開進小院,車上下來的是中辦、國辦、軍辦裏的三位情報係統的主要負責人,他們都是在世界情報界裏響當當的大人物,身經百戰,意誌如鋼,狡詐如狐,洞察入微。然後審查正式開始了。
從李晨風開始,然後是章天橋,江邊洗蘿卜,一個一個來,審查從清晨開始一直持續到深夜,然後還是在一直繼續進行著,大家都獨自待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飯菜都是打好了送進來,叫一個名字進去一個,其他人就是在漫長的等待中煎熬。
我是最後一個被審查的對象。
審查室的格局很簡單,兩張桌子,5把椅子。
房間裏有5個人,我,三位首長,還有一名機要記錄員。
三位首長雖然查了大半天了,但絲毫看不出任何疲倦的樣子,態度也很和藹。
他們首先安慰我這隻是一個正常的流程,然後就要求我對審查要坦坦蕩蕩,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要相信把我放在這個重要位置上的眼光,然後要求我做自我簡述。
我叫林千軍,林是森林的林,千是千萬的千,軍是解放軍的軍。我是家中的獨子,我沒有一個叫林萬馬的弟弟。
我介紹了自己的家庭情況,工作經曆,其實這些在檔案裏都有,但一般審查都是這樣由淺入深,一點一點深入,直至實質部分。
在我匯報完畢後,他們開始發問。
我的經曆其實很簡單,社會交際也不複雜,讀書、參軍、保送讀書、參戰、然後參加情報工作。
首長們在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後,就是開始直入主題,問得深一點了。
比如我在戰場上的表現,我是怎麽立了二等功的,對那場戰爭是怎麽認識和反思的?
比如我在青年軍官政治學院的表現,和老師、同學們的關係,為什麽要選擇情報專業,對情報工作是如何理解的?
我的家庭關係脈絡非常地清晰,根正苗紅,他們主要就是問我的社會關係,發小、朋友、同學、戰友、同事,有沒有對社會主義製度不滿的,有的話又是如何表現的?
問我的經濟來源和開支情況,生活作風是否愛慕虛榮,抽什麽煙,喝什麽酒,打不打牌,錢從哪來,是否有積蓄?
問我是否談過戀愛,有沒有女朋友,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是什麽樣的身份背景?
我一一如實地作了回答,頗有點輕鬆自如,實話實說就是了。
然後問我的幾個問題就問得我汗流浹背了。
問我某年某月某日在某趟列車上是不是和同車的乘客就自由民主、國家體製、國際關係等問題進行了指點江山、高談闊論,當時發表意見的有哪些人,分別闡述了什麽樣的觀點,我的觀點的出發點何在?
問我是不是被國安拉攏過,打算脫軍裝轉業到國安發展,在徐老師組織的飯局中有哪些人,是什麽身份,都說了什麽內容,徐是否向你暗示過其它方麵的事情,事後又與國安方麵有哪些聯係和勾搭,有沒有為國安在軍情這邊的辦事提供過便利或拉過軍情這邊的同事一起過去,當時的初衷和想法是什麽?
問我是不是在前幾天向國安係統的柳子元暗示了五號機裏指出了國安係統的大叛徒是誰,表示國安係統的內部排查即將結束,我向他透露國家絕密情報的動機是什麽,是否知道後果的嚴重性?
我被一個接一個的要命的問題給問懵了,雖然我在接受審查前按照我學過的內容進行了心理建設,甚至想審查而已,總不會在安南那邊打穿插更驚心吊魄、更危險吧。但我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我自以為在部隊,在單位、在組裏,我的工作表現總還是算得上中規中矩幾個字的評價,但沒想到,首長們一個一個問題追問下來,特麽,我怎麽沒發現自己居然還是個潛在的危險分子和意念不堅定者。
但我在犀利的追問下並沒有崩潰,我始終還是相信一點,自己做過的事情瞞不了人也並無可瞞人之處,我雖然感覺自己能在組裏繼續待下去的時間已經屈指可數了,等待自己的將是在某個秘密基地擔任閑職然後帶著秘密日漸消沉,過著被監視終身不自由但清閑的下半生,直到把秘密帶到墳墓裏去。
我沒有為自己的行為做辯解,隻是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景和所思所想,並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詳實地把它們表述出來。
聽完我的敘述以後,首長們依然非常地冷靜,和我進來時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即使審查過程中幾乎感覺不到日夜交替,時間流逝,但我估計光審查我就用了幾個小時,夜已經很深了,我感覺問話應該已經問得差不多了,我已經身心俱疲,等待著首長們對我的宣判結果。
沒想到這時候,軍辦的首長說,要我等一下,還有一個問題。
然後他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一個絕密檔案袋,再從檔案袋裏拿出一個透明的小塑料袋,裏麵就放著兩張很小很小的小紙條,問我知不知道這個是怎麽回事?然後又把塑料袋給其他兩位首長看了看。
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我因為一號機被局長關禁閉時混在我的飯菜裏被送進來的那兩張小紙條,裏麵的內容我打死都記得,一張是:“保守黨的秘密,對黨忠誠。永不叛黨!!!”
這是入黨誓詞裏的話,當時我激動得熱淚盈眶。
另一張是在菜裏扒出的一個小紙團。
內容是:“出了什麽事?家裏正在想辦法。”
我不知道軍辦首長為什麽要自曝家醜,把這件事情攤在桌子上來問,我隻能如實描述當時的情況,把收到這兩張紙條的經過向他們做了匯報。
然後,另兩位首長的表情變得十分地微妙。
當我從審查室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接近黎明的時刻了,我留戀地看了看這身邊的一切,小樓,庭院,軍營,遠處山的剪影。
管不了那麽多了,回去睡覺!
畢竟,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