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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這到底是幾個意思啊

  本以為最多隻是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沒想到會衍變成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雲的前奏。


  不管我們組來到近江的本意如何,但因為我們把本來不知道會放到閩省什麽地方去的中央檢查組,作為身份的掩護和權力的憑借而指定在了近江,那麽就確確實實、真真切切地改變了當地的政治生態,驚擾了這座原本正在蓬勃發展的臨海小城的安定生活。檢查組強龍過江的浩大聲勢,讓近江的人們或觀望,或疑惑,或驚懼,或憂心忡忡,但也有一部分人卻好似看到了一線機會而倍感歡欣鼓舞。


  人心未穩,心有餘悸,那些年的陰影還沒有完全能從人們的心中消除掉,而近江的兩個發展思路的鬥爭本來就已經非常複雜,所以檢查組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在有心人的眼中都代表著上麵的風向,被各種“民間政治家”用放大鏡進行認真細致地解讀,格外地引人注目。近江縣委招待所的小紅樓成為了當下近江、白水州甚至輻射到閩省關注的焦點,就在這個舞台上,已經有很多被時代淡忘和遺棄了的演員迫不及待地想要粉墨登台,上演了一出令人啼笑皆非,不,是望之生厭的鬧劇。


  口號、標語,這些當年鬥爭和運動的陰影,一夜之間就又跑到人們的眼前晃蕩了,讓從那些年走過來的人們仿佛又被過去的陰影籠罩著了。


  我叫林千軍,林是林子的林,千是大千世界的千,軍是軍人的軍,名義上是軍報的記者,其實是軍情局的參謀,現在是國家某最機密工作組的成員。我從近江縣人武部回來的路上,在縣委招待所的門口就看到讓人無語的一幕。


  招待所的門口站著很多圍觀的人,但都是遠遠地瞅著,目光中充滿了厭惡、好奇乃至畏懼等等複雜的情緒,一個消瘦的中年男人站在大家目光的中間,他的身體因為這眾人注目的壓力而不由自主地小幅擺蕩著,臉上是因為亢奮而浮現出的不健康的紅潤,這個人穿著一身醒目的老式國防綠,這是以前人們愛穿的衣著,但是現在已經不流行了,在他襤褸但還算洗得幹淨的衣衫前襟上掛著很多金光閃閃的像章,這是一個人來瘋,見到駐足圍觀的人多了,就更是起勁了,他舉起了手臂聲音淒涼地振臂叫喊著:


  “千萬不要忘記啊——!”


  “一不怕苦啊——!”


  也許這個人的聲音原本曾經慷慨激昂、鏗鏘有力過,但是現在他的聲音已經非常嘶啞蒼白了,隻有從他脖子上爆發的青筋看出他已經竭盡全力,是在用靈魂在嘶喊。他每句話的尾巴上都要帶上一個語氣助詞——啊!而且喊到這裏的時候喊得聲音最大,甚至不惜破音,喊快一點就連成一片的啊啊啊啊。


  他的聲音,像幽靈,似鬼魂,徘徊在大街上,圍觀的人們鴉雀無聲,膽小的人甚至會倒退幾步,努力從擁擠的人群中擠出去,像是要逃離某種痛苦,也許是眼前這場景不忍入目,也許是怕喚起哪個黑暗的回憶。


  那個中年男人喊了一下就歇了氣,居然還揮手往身後一招,用嘶啞的聲音得意洋洋地喊道,“快把我們準備的東西掛起來。”


  也許是剛才那個人過於奪目,以至於大家沒有注意到在他身邊還帶著幾個人,有的胳膊下挾著打捆的紅紙,有的手裏拎著打滿了漿糊的小桶,有的手上拿著棕刷,開始的時候這幾個人還有些怯勢,但是這下子在那個家夥的帶領和鼓舞下,也有點耀武揚威地從人群中擠進來,操起家夥就準備幹活了。


  我身邊的一個老頭禁不住詛咒了起來,“這個炮子打、剁腦殼滴,這是要做甚,這是要做甚嘛!”沒想到這還是個走南闖北滿口方言的外地老頭,但他也隻是在一邊低聲罵著,並沒有上前製止。


  大家就這樣看著,看著這些人的表演。


  眼看這鬧劇就要越演越烈,甚至會造成非常非常惡劣的影響的時候,阿芙樂爾號的一聲炮響,錯了,是招待所鐵門“哐當”一下發出了一聲巨響,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去了,從空蕩蕩的大門門洞裏走出來一條光頭昂藏大漢,穿著一身中山裝,立著領子,滿臉橫肉,麵上殺氣騰騰,剛才那聲響隻是他路過鐵門時覺得礙事順便踢了一腳而已。


  這漢子立到門前,冷冰冰地看了那中年人一眼,見了那身打扮,麵色更加鐵青。那中年人見招待所裏出來了人,先是喜悅溢於言表,可見光頭漢子這樣子,氣勢頓時被奪了七八分,霸蠻鼓起一點勇氣,帶著一點阿諛咕咕嚕嚕地湊過去低聲說道:

  “同誌,不,首長,我們那個,要.……”


  “滾!!!”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那光頭一聲爆吼給打斷了,震得腦袋發暈。他吃不準來人的身份,還想要最後掙紮一下,身體就像狂風中的柳樹一般更加顫抖著咬著牙吼道:

  “我要舉,舉……”


  “這裏不是你們這些人撒野的地方!”


  他要說的話剛說了四個字又被光頭給粗暴地打斷了,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把他憋得差點回不過氣來。


  “無論何時何地,也都沒有你們撒野的機會了,快滾吧!”


  那個光頭鏗鏘有力地說完就再也不屑理睬,而是用冷厲的目光掃視了一番四周,然後再用標準的普通話朗聲說道:


  “現場維護秩序的同誌有沒有,我是中央檢查組的譚燎原,麻煩你們把這些聚眾肆意鬧事,破壞近江社會繁榮穩定的家夥帶走,不要影響這裏的正常辦公秩序。”


  譚燎原的此言一出,立馬就從人群裏衝出來幾名身著便服,臂膊上套著紅袖章的青年人,上去就將那幾個人給扭住,從人群後也匆匆擠進來兩名身穿警服的民警,跑到譚燎原的身邊,輕聲地解釋或者是請示了兩句,譚燎原拿出證件亮了一下,又略微交代了一句,那兩名民警也沒看譚燎原的證件,便整齊地向譚燎原敬了個禮,說了一聲是,轉身就一起押著那些人往派出所方向去了。


  那個中年男人經此打擊,整個精氣神都萎靡了,就像混沒了一樣,任人擺布,蕭索的背影像是一條喪家犬一樣,他也許終於明白,過去的那個時代早已經落幕了,現在已經沒有可以讓他們表演的舞台了,即使心存一絲僥幸,觀眾也會趕他們下台了。


  譚燎原看到了在人堆裏的我,但是我們倆連目光都沒有接觸,他冷冷地再掃視了一下剛才的鬧劇現場,鼻子裏冷哼了一聲,轉身又進招待所裏去了。


  沒得戲看了,檢查組表現出來的鮮明的立場和明顯的表態也讓圍觀的人們放下了懸著的心,有的人開始散了,還有的人固執地站在遠處,意圖能等待到下一場西洋景的上演,為自己回家和鄰裏街坊聊天時提供新鮮火辣的談資。


  嗬嗬,看我發現了什麽,我居然在四周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人,他還沒有注意到我,讓我悄悄地接近他,趁他不注意,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右肩膀,然後自己快速地閃到他的左側。


  他並沒有上當,而是把頭扭到了左側,然後就看到了試圖跟他惡作劇的我了,我也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分神,我正試圖要找他呢,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巧,在這裏就能碰到他。


  “沒想到你也在這裏啊,這麽巧,劉主席。”


  “別這麽叫,叫我國亮就好,你這麽叫我心裏滲得慌。”


  沒錯,我遇到的就是給我感覺有點問題的近江縣公安局的工會主席劉國亮,雖然隻是第三次見麵,我總覺得這個人有點神出鬼沒的,怕是有點衝著我來的吧,我心裏暗暗一邊尋思著,一邊開口跟他搭腔。


  “你是在負責這邊的安全保衛?”


  “不是,是別的局領導在負責,我今天休息,休息。剛巧路過,沒想到居然看到這麽一出好戲。”


  路過,我心裏就嗬嗬地冷笑了,怕是騙孩子都騙不過去吧。


  “好戲?剛才那個男的是誰啊,你認識嗎?”


  “太認識了,那不就是張癲子嘛,近江城裏麵的人都認識他,以前,你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了,是紅火過一陣,也折騰出了不少壞事,打倒那個啥以後就不行,心裏又扭不過來,自己把自己搞得瘋瘋癲癲的,整天在街上遊蕩,還搞過去的那一套,弄得大家心裏麻麻的,又可憐咧又可惡,成了一個大禍害,沒想到今天還跑過來整這麽一出。”


  “哦,一個瘋子!”其實這些年我走南闖北的也遇見到過很多這樣的事情,乍一見這場麵就估計出來了一個大概的來龍去脈,回想起張癲子那如同曆曆在目的瘋狂表現,我不由說出了81年古老師那部著名小說裏麵結尾的那句話,“如今哪座大城小鎮,沒有幾個瘋子在遊蕩、叫喊?他們是一個可悲可歎的時代的尾音。”我好歹也是在日報社編輯麵前裝過文藝青年的,這句話說起來也很帶感覺,劉國亮也是看過那本書的,就跟著我附和了兩句。


  “這個張癲子恐怕來意不善,一個癲子怎麽知道檢查組來了,可能是背後有人唆使。”我突然冒出一句話,讓這個今天休息的警察聽出了一絲事後追究問責的味道出來。


  “那也不一定,你也知道這種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但是關心時事政治什麽的那是刻進骨子裏的,時刻都關注著風吹草動,這檢查組從上麵下來雷聲轟轟的,不可能不知道,以為有空子可鑽,沒想到會踢到鐵板上,碰了一鼻子灰。”劉國亮替縣裏遮掩道,這倒讓我有點摸不清楚他的意圖了。


  “與其關心這個注定天收的家夥,主任你不如多注意注意他的侄子。”劉國亮左右看看,把我拉到一邊,輕聲跟我說道。


  “他的侄子怎麽了?”我打著哈哈,也分神注意了一下四周,我們已經站到街邊的角落裏了,沒有什麽人注意到我們。


  “張癲子以前在位置上的時候,把他大字都不識幾個的侄子張鑫發給塞進了我們公安隊伍,這個張鑫發在局裏仗著叔叔的勢力也牛得很,得罪了不少人,但張癲子在那時候也是結交了幾個老幹部,所以等到撥亂反正的時候,也不好開除了張鑫發,所以有個局領導一腳就把張鑫發踢到刑警隊裏幹了法醫。”


  “又苦又累又髒責任又大,這個局領導雖然是在打擊報複,但是未免也把法醫這一行太當兒戲了吧,這可是個專業活啊。”我真的是咧了咧嘴,有點哭笑不得,那些年打倒公檢法,對公安隊伍的傷害非常大,沒文化去當法醫這麽狗屁倒灶的事情也會真實發生,那是關係到案件偵破的重要關鍵環節,又不是去當獸醫,啊,不,當獸醫也要有文化,又不是在《決裂》。


  “誰說不是,那個局領導也是造反起來的,完全是外行,不過這些是題外話,你也不必要關心。關鍵是,楚沐方的案子。”


  哦豁,戲肉終於圖窮匕見了,繞來繞去又繞到楚沐方身上了,這個劉胖子說不定就是在這等著我呢,但我也不能不跟進,且看他要耍什麽把戲吧。


  “哦,楚沐方的案子,就是機械廠的那個孩子啊,怎麽啦?”我貌似並不怎麽關心的樣子問道。


  “局裏放著兩名老法醫沒用,是叫張鑫發給受害人驗的屍。那個張鑫發當法醫的水平也就分得清死者是男是女,其它的就別人說什麽他就照著寫什麽,根本就什麽都不懂的。”


  啊!還有這樣的內幕,我尋思著,這到底會是幾個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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