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薛遠在耳邊說話的感覺, 活像一頭餓狼、瘋狗。


  危險和腥味往頭腦裏衝,顧元白低頭一看,就瞧見薛遠手上的數個傷口。


  普通人被拖這麽一下早就死了, 薛遠力氣大,身體好,現在握住韁繩的力氣都大得嚇人, 除了血腥味和傷口, 他和其他人沒什麽兩樣。


  顧元白麵無表情。


  他剛剛真的有種想要殺了薛遠的衝動, 想要殺了這個不斷冒犯自己、未來會取代自己政權的男人。在拖行薛遠的時候, 顧元白還感到了幾分暢快。


  薛遠死了多好, 這樣就能殺了未來的攝政王。


  但理智回籠, 就知道這會不能殺, 普通的手法也殺不死。


  薛遠全身都緊繃著,他將小皇帝攏在懷裏,戾氣深重,腥味和疼痛激怒了他, 隱藏在深處的瘋氣浮現, 表情駭人,還繃著沒做什麽傷害小皇帝的事。


  陰沉沉地冷笑:“老子說對了嗎?”


  “老子?”顧元白神情鎮定自若,他側頭看了一眼薛遠, 微微一笑, “原來那條馬竟然是薛侍衛弄傷的。”


  他不急不緩地倒打一耙:“毀了朕的一匹好馬, 又壞了朕的幾條好毯子,雖無濟於事, 但朕還是要罰薛侍衛三月俸祿, 以儆效尤。”


  薛遠冷笑出聲, 抬手一揚馬鞭, 整匹馬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聖上!”


  身後的侍衛們發起驚呼,怒喊道:“薛遠停下!”


  景色飛速後退,馬匹顛簸眩暈,顧元白伸手去拽韁繩,但韁繩死死的被薛遠握在手裏,顧元白奪不過去。


  該死的。


  顧元白五髒六腑都顛的難受,他怒喝:“薛遠!”


  薛遠大聲道:“聖上,臣這是看著您剛剛跑的那麽快,以為聖上是要策馬奔騰,難道不是嗎?”


  顧元白:“——給朕停下!”


  薛遠狠狠拉了一下韁繩,駿馬揚起前蹄,整個身子後仰,顧元白連人帶背的栽倒在薛遠的懷裏,薛遠的胸腹硬邦邦,這一下之後背部都在發疼。


  比後背更疼的是腿根,顧元白緩了一會,突的冷笑一聲。


  很好,很好。


  瘋狗果然不是那麽容易知道疼的。


  憤怒和另外一種的征服欲強烈升起。顧元白有冒險精神,但這個身體無法給他提供可以冒險的條件。


  但馴服薛遠的過程,好像本身就是另外一種冒險。


  殺了不夠刺激,不算冒險成功。讓他聽話,讓他乖乖的匍匐在皇帝腳下才算是成功。


  薛遠見他怒容,反而笑了,他單手環著小皇帝調整好了位置,讓他舒舒服服地待在自己的懷裏,自己給皇上當著靠背。馬匹速度慢了下來,都有些像是在散步。


  “聖上,”薛遠有商有量,“今日您還要陪著宛太妃逛寺廟,實在不宜策馬奔騰,您身子軟,磨破了皮就不好了。”


  顧元白:“嗬。”


  “臣自然要為聖上考慮,”薛遠拉起衣袖,讓顧元白看他袖子底下被拖拉數十米之後的擦傷,這道擦傷遍布了整個手臂,皮肉滲著鮮血,看著就能覺得是有多疼,“瞧,臣身上都是這樣的傷口,背後的血還黏上了衣服,包紮時又得疼死一番。聖上那樣對臣,臣也隻帶著聖上策馬了不過幾息功夫,臣這還不夠為聖上考慮嗎?”


  聖上勾唇,緩聲道:“朕罰了你一回,你就記著要報複回來,可真是朕的好侍衛。”


  “聖上又說笑了,”薛遠慢慢道,“就像是剛剛臣以為聖上要殺了臣一樣,如今什麽報複不報複,都是聖上想岔了。聖上貴為天子,乃是大恒之主,臣怎麽敢?”


  旁邊的草地之中飛舞著許許多多的白蝶和小蟲,春日時最先出現最常見的就是白蝶,顧元白瞥見這白蝶,心道,你捏死了蝴蝶,因為沒人看到,你自然想怎麽說怎麽說。


  你報複回來了我,因為沒人看到,現在說的一嘴的忠義廉恥簡直惹人發笑。


  顧元白對自己想殺薛遠沒什麽後悔,他怒的是因為薛遠的脾氣。對著皇帝他都敢這麽大膽,逼急了知道跳牆,光明正大之下就敢這麽做,還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

  後方的侍衛追了上來,瞧著顧元白沒事才鬆了一口氣,侍衛長怒瞪薛遠幾眼,硬生生道:“薛侍衛不會騎馬就不要逞強。”


  薛遠心情正不好,聞言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道:“關你屁事?”


  侍衛長氣得紅了臉,“你——”


  “夠了,”顧元白,“都給朕閉嘴。”


  誰都不敢說話了,顧元白麵無表情挺直背,氣氛壓抑又古怪,就這樣一路行到了京郊莊子外。


  *

  宛太妃老早就盼著今天,今個兒天氣好,老人家也很有精神。


  顧元白扶著宛太妃,慢慢悠悠地往寺廟中走去。


  皇家寺廟名為成寶寺,占地麵積極大,更是有一座高達數十米的寶塔。來往道路曲徑通幽,寺廟隱於草木之中,別有一番禪意。


  “皇上,”宛太妃走了一會兒就走不動了,她被扶著坐在了一旁的亭子中,笑看著顧元白,“我也走不動了,皇上先行上去吧,順帶著也替我多燒上一炷香。”


  顧元白笑道:“那我就先行上去了?”


  宛太妃欣慰地點了點頭,她看著聖上的背影消失在叢林之中後,才含笑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成寶寺建在半山腰上,山上的住持和眾多僧侶已經提前得知了聖上和宛太妃駕到的消息。等顧元白終於到了寺廟之中時,見到的就是滿滿一個寺廟的光頭和尚。


  這些和尚身穿統一的僧侶服,由住持帶頭朝著顧元白行了禮,顧元白溫聲讓他們起來,掃了一遍寺廟中的僧人。


  估計得有兩千人往上。


  顧元白眯了眯眼,什麽都沒說,被住持帶著在寺廟之中閑逛。


  住持感歎道:“先帝在時,也曾帶著聖上前來禮佛。隻不過那時聖上尚小,應當記不得了。”


  顧元白笑了笑,好脾氣地道:“住持常年居於山水美景之間,野山叢林遠離世間嘈雜,在住持看來,怕是當年時光就在眼前。”


  住持笑嗬嗬道:“聖上所言極是。如今再見聖上,聖上身有真龍護體,即便是老衲少出寺廟,也知曉天下必定在聖上的治理下更加繁華。”


  話語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高聳立於山邊的涼亭處,山中的野風吹得聖上衣服鼓鼓作響,住持還在講著一些妙事,件件趣意盎然,還含著佛理。


  隻是他一直在說,聖上隻含笑在聽。說了一會兒住持就口幹舌燥,忍不住順著聖上的目光往山下看去,問道:“聖上在瞧什麽?”


  “朕在瞧著這大寶寺。”聖上道。


  住持忍不住笑了,“聖上若是想觀景,前方自有觀景台,那裏的景色更為優美,使人流連忘返。”


  “朕不是在看風景。”


  此話一出,不止是住持覺出了奇怪,身後跟著的侍衛們也不禁覺得疑惑。


  落在人群最後的薛遠將衣袍上的最後一點泥土撣掉,聞言抬頭一看,就看到了聖上的小半張側臉。


  青絲隨風流動,偶爾幾根飄到側臉上,薛遠看了一會兒,收回眼。過了一會兒又移了過去,這會不想收了,就光明正大的看。


  說話時還帶著笑,唇角微微上揚,看著是讓人放下戒心的好皮囊。唇色也淡,瞧著模樣,應當是還沒吃過女人的胭脂吧?


  幹幹淨淨的,人那麽狠,皮囊卻很脆弱。


  不用說,薛遠直覺小皇帝又要做一些能嚇得人屁滾尿流的事了。


  顧元白主動問道:“住持是想知道朕在看些什麽?”


  住持恭敬道:“還請聖上賜教。”


  “與住持不同,朕就是一個俗人,”顧元白道,“朕眼中看到的不是風景,而是山腳下密密麻麻的田地。”


  住持恍然大悟:“如今正是春播時節,我們寺廟之中也要忙起來了。”


  “山腳下開墾的土地,都是成寶寺的範圍,”顧元白笑道,“站在高出一看,莫約得有千百畝地吧。”


  住持笑而不語,神色隱隱有自豪之意。


  顧元白就不多說,在成寶寺禮完了佛之後,又用了一頓素齋,之後帶著人悠悠下了山。


  住持恭送聖上離開,等聖上一行人的身影不見了,他轉過身正要遣散眾位僧侶,腦海中突然閃過什麽,整個人僵在了原地,隨即就是臉色大變!


  聖上見到眾多僧侶的神情,聖上在山邊說的那一番話接連在腦海中閃現。


  ‘朕看的不是風景,是山腳下密密麻麻的田地。’


  ‘莫約得有千百畝地。’


  豆大的汗水從住持額角滑落,住持呼吸急促,驚呼一聲:“不好!”


  寺廟之中的田地沒有田稅,寺廟中的僧人也是免除徭役,聖上說那一番話的意思,分明就是暗指冗僧之意!


  住持頭頂的冷汗層層冒出,瞬息之間想到了三武滅佛的事跡!


  寺廟之中有這麽多無所事事的僧人,這麽多不用交賦稅的田地,先帝對此視而不見,因為先帝崇佛。但如今的聖上可不是先帝,可恨聖上都說得那麽明顯了,他卻現在才反應過來!

  不行,成寶寺不能成為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快,”住持拉住人,顫抖著聲音急促道,“快將山腳下的那些田地查清數目,然後捐給官府!快去!”


  一定要快點,快點讓聖上看到他們的誠意。


  聖上的一個拳頭下來,他們沒一個人能夠扛得住。


  冗僧……滅佛……


  住持打了個冷顫,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那這必定又是僧侶的一個慘案。聖上如今暗示,說不定都是看在成寶寺皇家寺廟的麵子上。


  皇家寺廟之中就有兩千多個僧侶,大恒上上下下數百個大大小小的寺廟,加在一塊,又會有多少僧侶呢?


  正在下山的顧元白也在想這個問題。


  但他還沒曾想上多久,就聽到不遠處有瀑布聲音傳來。


  “走,去看看,”顧元白把工作放在一邊,笑道,“難得來一次山中,不看看山水怎麽行?”


  一行人往水邊走去,剛靠近水源,顧元白就聽到了幾分隱隱約約的聲響,他心頭好奇,往前走了幾步,麵前豁然開朗。


  水流潺潺,而在水流對麵的岸上叢中,響起了一陣讓人耳熱的纏綿之聲。侍衛們臉色先是一紅,接著就是鐵青,聖上就在此處,怎麽能讓聖上聽到這種汙穢之言?


  侍衛長黑著臉上前一步道:“聖上,此處乃皇家寺廟所在,竟然有人在這行如此苟且之事!臣這就前去捉拿他們!”


  河流對麵的人也似乎聽到了這邊的響動,一個光著上身的男子探起了頭,大大咧咧地往這邊看來。


  他的手腕上還纏著一個紅色的肚兜,顧元白沒眼看,退後一步側過了身。


  腰間的玉佩被一旁的枝葉掛住,顧元白未曾注意,這後退的一步,就將這枚玉佩給扯斷了下來。


  站在一旁的薛遠及時彎腰接住,溫潤細綿的玉佩落在手裏,比上好的綢緞摸著還要舒服。


  薛遠拋一拋玉佩,揉捏把玩了兩下,一邊想著這玉佩還沒有小皇帝的腳摸著滑,一邊道:“聖上,您玉佩掉了。”


  顧元白側頭一看,朝著薛遠伸出了手。


  意思很明確,但薛遠卻不懂似的握住了小皇帝伸出來的手,跟把玩玉一樣習慣性的揉捏了兩下,道:“聖上手冷,要臣來為聖上捂手?”


  左手握著小皇帝的玉佩,右手握著小皇帝的冰手。薛遠心道,這玉佩竟然還沒有小皇帝的手好摸。


  冰冰涼涼的,奇了怪了。


  就因為薛遠揉捏這兩下的功夫,顧元白手上的皮膚又紅了一半,他無語地抽回手,“朕要的是玉佩。”


  這薛九遙是個什麽品種的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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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白骨子裏也挺瘋的,他有能力整回去,享受這種征服的快感】


  【皇上馴瘋狗,慢慢來嘛,瘋狗愛上人之後很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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