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大涼龍雀
去天君山的路上，李水一路上倍受照顧，身邊的這個道人青羽鶴衣，衣著華貴，卻像個下人一樣對她噓寒問暖，幾斤諂媚。
李水是單純，但並不笨，心裡疑惑，終於抽空問道:「為什麼救我？」
道人想了想，皮笑肉不笑:「舉手之勞罷了。」
「那為何單單救我一人？」
道人一愣，強笑:「我師兄不是也回去救你哥哥了嗎？」
李水輕輕戳穿:「要不是我極力要求，你們也不會勉強回去救人。你帶我出來的時候，看見那些村民被殺，眼睛都沒眨一下。」
道人見不好糊弄，心中一陣惱火，但是想到這個小女孩的體質，忍著道：「我們只是奉門派之命過來探查一下情況，沒有救人的義務。普度眾生，是佛門那些禿驢該乾的事。」
李水見他態度轉變地如此之快，而且這中間的小心思說得如此露骨直白，一陣齒冷。
「總之，你乖乖聽話，我們天君山自然能保你無虞，就是你哥哥，也能毫髮無損地給接回來。」
「天君山？」李水喃喃。
道人以為李水知難而退，不再多言，加快御劍飛行速度。
道人心裡興奮莫名，來之前他一直認為這趟下山的差事毫無油水，弄不好在這個異象頻生的節骨眼上還要賠上點身家。
沒想到福兮禍所依，進村子的時候竟然讓他們發現了一個純陰之體的女孩。
純陰之體，那可是五百年一遇的絕世天資吶！只要將這個女孩帶回天君山，縱使此行全員折損，那也在功過薄上留下個大功的評考。
至於那些凡夫俗子，生死由天，他操不起那閑心，甚至是這個女孩那口中的哥哥，他原本也沒想回去救。
遠處幾道飛虹劃過，道人心中一陣機警，劍訣一變，連忙俯衝下去，在一片茂密叢林中卸劍躲藏。
飛虹從頭頂上掠過。
李水仰頭，看清楚是三位御劍飛行的女性修者。
這不過這三人清一色的淡藍，衣袂飄飛，絡瓔耀眼，十分好看。
看這方向，應該是往雙子山方向去。
「染輕語？崑崙的動作這麼快？」道人皺眉輕喃。
崑崙？
李水心中一跳，更加留意。她在爺爺口中聽過崑崙的名字，也知道哥哥李劍其實有個去崑崙學藝的想法，聽到道人這麼說，便有意識打聽:「你們很怕崑崙？怎麼走路都躲著他們？」
道人臉色微紅:「胡說，我就是不想惹上麻煩罷。」
話音剛落，脆聲突至:
「我們崑崙何曾麻煩過道友，讓道友竟在背後有如此議論？」
如過石山泉般清脆的聲音悠悠飄落，嚇了道人一跳。
李水抬頭，只見不知什麼時候，那御劍三女子已經悄然折返，緩緩來到他們的身後。
染輕語此刻眉目不動，心裡卻漣漪四起，剛才帶著兩弟子路過的時候，腳下的古劍大涼龍雀無故顫鳴，通體疾震，在這片區域盤旋不前。
大涼龍雀是崑崙數得上號的名劍，通靈千載，十分神異，染輕語從師傅那獲得之後便一直寶愛非常，第一次遇到這個情況，心中納罕，便由著靈劍自行飛行，眨眼間便到了藏身在樹林中的兩人面前。
染輕語第一眼看到李水后，眼睛里神光猛然炸開，內斂的光華幾乎壓抑不住，瞳孔里驚喜連連，視線再挪不開，嘴角笑意越來越濃，最後竟然圍著李水邊打量邊不斷點頭。
李水面露窘迫，語氣局促:「姐姐在看什麼？」
「姐姐？」
染輕語語氣玩味。
「多少年沒人這麼叫我了，姐姐我可是再過兩年便要過六十大壽的人了。」
語笑嫣然，心情很好，語氣中甚至有點久違的狡黠調皮，這她身後兩個徒弟大為驚訝，由此也忍不住多打量了李水幾眼。
李水捂著小嘴，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她是聽過有些修行之人駐顏有術，沒想到眼前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活脫脫三十歲不到的美人竟然這麼大年齡。
道人見他們這樣打得火熱，自己倒像是個外人一樣被晾在一邊，心裡焦急:
「染仙子，剛才小道無意冒犯，得罪的地方，希望仙子多多包涵。我和小徒還有要事在身，恕不能久陪了。」
說完也不等對方回應，拉著李水就要離開。
「小徒？這是在說我嗎？」李水滿臉疑惑。
染輕語將李水的表情看在眼裡，不緊不慢道：「慢著。」
天君山和崑崙根本就不是是一個等級上的，對於染輕語這等橫加干涉的語氣，道人心裡惱怒，臉上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
「染前輩有什麼指教？」
染輕語看都不看他一眼，徑自走到李水面前，笑眯眯地問她：「你是他門下的？」
道人心裡暗呼糟糕，卻也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李水茫然地搖了搖頭。
染輕語輕笑一聲，一下明白，也不點破，輕描淡寫地掃了掃好不自在的道人。
「小姑娘你過來一下。」
李水見她面容祥和，不由自主地踏步向前。
道人想出手阻止，卻發現怎麼也邁不出腳步，顯然被染輕語做了手腳。
染輕語從身後祭出大涼龍雀。
巨劍飛至李水身畔，發出一聲清越龍吟，聲震數里，劍身顫動不止，不住地在李水身邊穿行，周身古拙圖案熒光流轉，煞是耀眼。
「這、、、？」在場的人面容驚異，只有染輕語一人在那輕輕頷首，笑容高深莫測。
道人心裡哀嘆一聲，料想這次煮熟的鴨子要飛到人家嘴裡了。
染輕語將手背在後方，極為隱秘地捏了個劍訣。
這柄上古名劍終於停止飛行，陡然在李水的手指上劃出一道清淺傷口。
傷口落下數滴鮮血，正滴在巨大的劍刃上。
「師父、、快看，這、、、大涼龍雀、、、在認主？！」
道人眼中也是精光一閃。
劍身在接觸李水的鮮血之後發生了不可忽視的變化，原本還嫌得古舊的劍體彷彿在一瞬間洗盡鉛華，涅槃重生，變得靈氣盎然。
染輕語一副不知是真是假的不可置信神色，轉頭對兩個徒兒道：
「看來，這位小姑娘和這柄劍淵源匪淺。」
這話大有深意，幾個人心頭一震。
李水緩過神來，被眼前景象吸引，輕輕撫摸了一下再自己眼前扭扭捏捏不住顫鳴的龐大劍身，覺得它像個渴望主人誇獎的小寵物。
大涼龍雀溫順地感受李水的撫摸，待這之後，竟然乖乖地飛至李水身後，再也不動。
「名劍認主，這輩子它恐怕都不再聽第二個人使喚了。」
染輕語這麼說，但語氣里沒有絲毫惋惜的意思。
李水聽到這話，表情驚愕：「這個，姐姐、、我不是故意要搶你的劍的、、、」
染輕語拉著李水的手，欣慰一下：「搶又如何？我樂意，這劍送你又何妨？」
後面的兩個女徒目瞪口呆，這世間千金不易的絕世名劍就這麼、、、送人了？
李水錯愕，卻並沒有被眼前的飛來橫福給砸暈了頭腦。
見染輕語看她的目光中別有深意，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明白了什麼。轉頭見眼前女子眼中暗含鼓勵，又仔細思量她剛才話語的點點滴滴，當下屈膝一跪，主動道：「仙子在上，受李水一拜，希望仙子垂憐，收我為徒。」
染輕語對這話等待已久，哈哈大笑，說不出的快意，笑容滿面地攙起李水，眼睛裡面透著濃濃的欣賞和滿意。
多少門派趨之若鶩的純陰之體，加上天生劍胎，能不欣賞？能不滿意？
道人聽到這，面色已經鐵青，同時心中也一陣泄氣。事已至此，他已無能為力，總不能指望著崑崙會將大涼龍雀一起和李水陪送給天君山吧，就算人家真這麼幹了，天君山也未必敢收啊。
李水起身，突然想起什麼，急忙道：「師父，我哥還在村子裡面呢，求求師回去帶我哥一起去崑崙吧，爺爺一直想讓他去崑崙學劍的。」
染輕語不解：
「崑崙劍道一向不招男徒，這是天下共知的事情，你爺爺怎麼會有此言論？」
李水心中一驚。
「難道、、、
爺爺一開始就是要騙哥哥的？騙他去……崑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