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午夜散步

  3點的時候，不想上網，更不想睡覺，帶著MP3出去了，午夜的校園異常寧靜，翻出宿舍的牆來到無人的校園大道，聽耳機裡面的音樂，其實早兩個學期比較喜歡在午夜散步，這個學期好像還是第一次。五月的天氣還有些冷，特別是這樣的午夜，我想，夜之所以冷，是失去了人們的體溫，夜的懷裡沒有人，所以它傷心。


  地面很亮，有一些來不及蒸發的雨水，反射出遠處昏暗的燈光，整個學校像是3000年後的遺迹，寂靜沉默，我像是這個遺迹中唯一倖存的人類，守候了千年。午夜的校園大道永遠是那麼寂靜，除了路燈再無其他，從校園大道的這頭踩著自己的影子走到那頭，在十字路口，我停下了，轉頭看看另一條大道，那裡的路燈更亮一些，能夠照亮更遠的遠方，我就這樣站著，思考該繼續前進還是轉彎，最終我選擇了原路返回，繼續踩著自己的影子，走向路燈無法企及的黑夜，再從黑夜中走向下一盞路燈的光明，耳機里一首歌曲已經完畢，整個世界突然寂靜下來，我聽見了自己的腳步聲，突兀地響起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向不知名的遠方，傳向沒有星星的夜空，我停下腳步，不願再聽這樣的腳步聲，不一會耳機里響起Vitas的奉獻，我繼續前進，聽著Vitas虛無飄渺的歌聲，像是從夜裡傳來，而不是耳機中，我不知道是這個耳機的音質實在太好，還是他的歌聲太過飄渺。走著走著，來到女生宿舍旁邊，我又想起了她，仰頭看著女生宿舍，我不知道她的寢室是哪一間，但是我知道只要我仰著頭，我的視線方向就是正確的，她現在一定睡著了吧，上個星期的一個晚上，我也曾這樣站在她們宿舍樓下面，也曾這樣聽著情歌，想著她會不會從樓下經過，那天她最終還是沒有經過，現在更不可能，已經是午夜了，她一定睡著了吧，踢了被子嗎？有人幫她蓋上嗎？做了惡夢嗎？醒來會害怕嗎？我站了許久，情歌換了一首又一首，最終我還是走了，漫無目的地在午夜的校園遊盪，在教學樓門前，我猶豫了，從平靜的湖水望過去，可以隱約看見某間教室，看見那間教室，我沒有再猶豫，我上了漆黑的教學樓，好在遠處路燈的光能夠延伸過來一些，我來到了那間教室門前，裡面漆黑一片，遠處的燈光也無能為力了，站在黑夜中，我似乎要與夜色溶為一體，夜很冷了，我只穿著一件襯衣，但是我的心是溫暖的，一個多月前，就在在這間教室裡面，她教我日語，那時候我不知道我喜歡她，那時候我只把她當成朋友，可是為什麼我會突然發現我喜歡她，如果我不發現，我就可以一直把她當成一個朋友，一個畢業了或許就能忘記的朋友，可是，愛上一個女孩子終究還是一件好事吧，如果一個人連一個愛的人都沒有，那才是悲哀的吧，就像我大學最好的那個哥們，我問他從小到大喜歡過女孩子沒有，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搖頭了，他說他沒有喜歡過女孩子，不知道喜歡是一種什麼感覺，這是一種多麼大的悲哀啊！比起他，我幸運很多了。


  從教學樓下來，重新回到路燈溫暖的燈光下，像是重新回到了人間，我繼續在夜色中散步，聽著音樂，路過一個房子，裡面還亮著燈光，我轉頭看過去，裡面一個中年女人正忙著操作著機器，夜這麼深了還在工作，像她這樣的勞動者還有多少呢？她們只不過是為了生活，而我呢？她抬頭，疑惑地看著門外的我，似乎不能明白為什麼這個學生這麼晚了還不回寢室睡覺，她一定不知道我是因為無聊，也許明年，也許下個學期，我離開了校園也會像她這般為了生計而工作到深夜，那時候我會連散步的時間都沒有，連喜歡一個女孩子的時間都擠不出來，生計會逼我這樣做，長大了，就要面臨這些問題了，而再過一個月，我就要過20歲了，這是一個多麼讓人恐懼的數字。


  我累了，終於開始朝寢室的方向走去，又路過了她們的宿舍，我停下來休息了一會，站在她們宿舍的路燈下，跟著耳機里哼著情歌，雖然她不能聽到，但是我唱了，一首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歌，在這樣隱忍的夜色里，連歌聲都是隱忍的，唱完歌，我走了，回頭看看那個角落，明年，當我們走了，還會有新來的女生住在裡面，還會有新來的男生站在那裡唱情歌，也許也是在這樣的深夜，也許最終那歌聲也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男生宿舍就在前面不遠了，耳機里在唱最後一首歌，是老鷹樂隊的《加州旅館》，主唱的聲音很有滄桑的感覺，他在我耳中反覆地唱著最後一句「Youcancheckoutanytimeyoulike，Butyoucanneverleave」，曲子很好聽，但是歌詞更有感覺——


  你想什麼時候結束都可以，但是你永遠也無法離開這裡……


  2010年0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