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淚

  殺手說完，搬過來幾塊巨石，遮蓋住了身形，三人儘力閉住呼吸，以防被路過師兄發現。


  「師兄，富貴險中求，還等什麼？」


  「好，咱們就來會一會這玄冥大蛇。」


  「這玄冥大蛇雙拳難敵四手，咱們六個人一塊去，怎麼樣？得到了星紋鐵，按人頭平分。」


  「好，那就一起吧。」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我也下去試試。」


  「還傻站著幹什麼？你想單獨逞英雄？」


  「分到一點星紋鐵，總比一點也分不到強。」


  已經有紫衣弟子忍不住，魚躍跳到第五層去了，只是也都很有自知之明，邀了近十個紫衣、內門弟子一齊下去，人多勢眾，當有一絲獲勝之機。


  霎時。


  只覺得鐵礦第四層的地面顫動不止，想必是那玄冥大蛇在移動身體，與神雨宗弟子戰鬥，偶爾還能聽到巨石崩飛爆炸之聲，威勢可怖之極。


  石唐、風邪、殺手三個人越聽越是心驚，不愧是先天大妖，單論力量，不是一般的後天武者所能媲美的。


  這是因為，後天武者欲成先天，必須將體內的靈氣凝結液化成靈力，妖獸亦是如此。


  靈力，是一種更為可怕的力量，比後天武者的肉體之力還要強橫許多，同時，成就先天，肉體會強化，普通凡器根本就破不了先天武者的防禦。


  所以，大型戰爭中，若是派出一名先天武者進入敵群中，根本無需防禦，肆意斬殺敵軍的後天武者。


  妖獸的壽命比武者還要漫長，但修鍊速度卻很慢，所以這一條本是七八星武者實力的玄冥大蛇硬生生突破成先天大妖，必是經歷了極為漫長的時間。


  不僅如此，妖獸每一個大境界提升，實力都會暴漲許多倍，先天前期的大妖，足矣可以和一名普通的先天中期武者戰鬥。


  這玄冥大蛇，當有先天前期的實力，十幾個紫衣弟子的勝算也僅僅在三七開罷了，這還是沒考慮到環境、每個人修鍊的武技以及配合熟練度等情況。


  「嘿嘿，這坐收漁翁之利，真是愜意啊。」風邪嘿嘿邪笑，別人殺得驚天動地，他們三人躲在這裡都快睡著了。


  「依我猜測，這條大蛇，應該是在弱小時被天敵逼進來的。」殺手猜度道：「這第五層入口如此狹窄，玄冥大蛇的天敵必然體軀碩大，鑽不進去，那時的玄冥大蛇卻沒這個顧慮，後來乾脆便在裡面生活，到沒想到反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


  大蛇，本就在地上爬行，碰巧看到鐵礦入口鑽入，那也很正常。


  突然之間，三人又聽到了熟悉之音。


  殺手道：「冤家路窄。」


  風邪笑道：「什麼冤家路窄？這叫如影隨形，哈哈，咱們出去吧，免得她們誤入受傷。傷了姓殷的，那沒關係，傷了姓陳的，只怕有人要著急。」


  來者正是陳紫瑩、殷柔和周茂才，入口就兩個，不選另一個，便選這個，是以最終又碰到了。


  石唐臉色一紅，這風邪的綽號中有一「邪」字，就是因為此人說話、性格、行為與一般人大有不同，別人便叫他「風邪」，卻也不以為意。


  三人從石后躍出，石唐暗暗感激。


  三人這幾日以來，經歷了為數不少的戰鬥，雖然極少並肩殺敵（各殺各的），但均都坦誠相待，相談甚歡，三人便按照年齡大小，稱兄論弟，風邪年齡最大，殺手居次，石唐最小，石唐也將自己愛慕陳紫瑩的事簡單一提，二人卻真放在心上了。


  「周師兄，咱哥兒倆還真是有緣的很，這鐵礦大的稀奇，沒想到最終還是碰到了。」風邪打個哈哈笑道，勾肩搭背，令周茂才心底一陣厭惡。


  殺手站在一旁，有如木頭。


  「古元師兄，真巧，又在這碰面了。」殷柔大喜，牽著師妹的手，跑過來。


  「陳師姐。」石唐對二女點了點頭。


  剛才經風邪暗中一提醒，石唐這時才發覺，這殷柔對自己，恰似自己對陳紫瑩一般無二。


  石唐大為頭痛，這殷柔卻比自己直白許多，一見到便即纏著自己說東問西，陳紫瑩只在一旁偶爾點頭，大好的二人時光便被浪費。


  周茂才冷聲說道：「風師兄，我們三人還要去第五層闖闖，請你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哎呀，周師兄，你可厲害的很啊，敢闖第五層，我們兄弟三個，待在這半天了，都不敢下去。」風邪邪邪一笑，語氣古里古怪的解釋第五層之事，只是略去星紋鐵一事不說，不想讓周茂才分這一杯羹。


  「先天大妖？」周茂才聽后眉頭一皺。


  有心要在陳師妹面前展露幾手絕技，可聽到先天大妖后，他也忍不住猶豫退縮了。


  「我們才斬殺了五百頭大妖，想得第一，看來沒什麼希望了。」殷柔嘆息一聲，「若能斬殺這頭先天大妖，得第一無虞。」


  「師妹，你是怎麼想得？」周茂才問陳紫瑩道。


  陳紫瑩淡淡道：「既然至此，若不與大妖鬥上幾招，豈肯甘心？」


  風邪連忙勸道：「非也，非也，先前已有數名師兄慘成蛇糞，像陳師妹、殷師妹這般閉月羞花之貌，若是被大妖吞下，豈不是我見猶憐嗎？」


  陳紫瑩道：「師兄，小妹有一事請教，既然這大妖如此厲害，尊駕三人為何遲遲不肯離去？」


  這一句話說到關鍵所在，風邪頓時語塞，暗道這陳紫瑩眼光老辣，一般武者恐怕早就被自己忽悠走了。


  六人走進入口處，裡面的打鬥之聲兀自未絕。


  側耳傾聽，裡面呼喝怒罵，什麼「干你蛇姥姥」、「吃我一劍」，諸如此類，過不片刻，地面顫動越來越接近入口，應是有弟子向入口處逃離。


  果然，三名紫衣弟子逃命而出，跑到礦道遠處打坐調息，恢復體力。


  「可惜，可惜了那星紋鐵，差一點我就得到了。」紫衣弟子垂頭喪氣道。


  「這大妖已被我們纏鬥了一日之久，竟未見頹勢，唯有宗門長老前來收拾它了。」


  「星紋鐵？」周、殷、陳三人身體一震，都明白其價值。


  「咳咳，恩恩，這星紋鐵嘛，我也是剛知道的。」風邪連道。


  周、殷、陳三人哪裡肯信，暗道，好你個風道遠，差點就上了你的當了。


  陳紫瑩道：「這大妖正好可以磨鍊我的劍法。」說完縱身跳進入口，其實以她青葉之徒的身份，甚麼星紋鐵之類的東西，都能得到，因此也不加看重，只是於周、殷等人來說，卻非常重要了。


  周茂才躊躇不定，見陳紫瑩跳入，咬了咬牙，也跟著跳入，殷柔無奈，緊隨其後。


  風邪笑道：「鬚眉怎讓巾幗？」


  說完三人也一齊跳了進去。


  四五兩層之間，有數丈有餘，六人皆用巧法化解力道，落地無聲，以免招致大妖迎頭痛擊。


  這第五層礦道在地圖上並未刻畫詳細，眾人都是不知其中詳情，全靠自己摸索。


  四周一片狼藉，碎石滿地，眾人戰鬥痕迹兒行，周茂才這一次也不在趕石唐一行人。


  沿途見到地上積了厚厚的蛇皮，又臭又噁心，自然是玄冥大蛇數次蛻皮留下的。


  行不片刻，風邪突然笑道：「這待客之道，倒挺直接。」


  只見一條幾乎佔了半邊礦道的蛇頭，正豎著一對蛇眼，冷冷的盯著他們。


  殺手冷靜道：「我們人多，反而束手束腳，分散開。」


  打從一進入礦道內，他就開始思索脫身之道了，作為一名殺手，第一要務是完成託付，第二則是安全離開，因為，培養一名合格的殺手，代價極為高昂，殺手組織也捨不得損失，因此從小便灌輸保命意識。


  這玄冥大蛇智慧極高，似是清楚自己身後的星紋鐵，可以吸引無數人類前來攫取，因此有弟子下來，也不會急著去攻擊，就待在原地等候，等著食物上門。


  陳紫瑩祭出寶劍，寒光一閃，在這地底深處，常年累月不見陽光的地方，更憑添幾分森寒之氣，縱身上前，毫不怯懼，去斗玄冥大蛇。


  眾人都不禁為她的勇氣而生起敬佩之心。


  這玄冥大蛇，身軀龐大，猶如長龍一般，一眼望不到蛇尾，一般的武者望之生懼。


  更何況它還散發先天氣息，威懾別人……


  只見匹練般的劍光，痛擊向玄冥大蛇，窈窕的身影輕靈至極，風邪忍不住贊道：「好劍法。」


  「三弟，師妹一人縱然再強，也力有不逮，你就傻站在這麼？」風邪道。


  經此一言提醒，石唐微一躊躇，暗想：「我這一生光明磊落，做的事都問心無愧，怎得這種事卻婆婆媽媽起來了？」當即執棍上前，去相助陳紫瑩。


  殷柔大急，要挺劍上前相助，風邪一把拉住她和周茂才，連道：「這裡空間狹小，人多礙事，咱們且從旁相機行事，這二位的師尊，都乃金丹老祖，大傢伙都機靈點，若出了差池，只怕咱們回去可不好交代。」


  石唐來到玄冥大蛇身前，只見陳紫瑩身形靈動，劍法輕靈，劍劍都直指大蛇目、鼻、唇三處脆弱要害之處，不禁暗暗喝彩。


  玄冥大蛇見這小女娃娃孤身一人與它相搏，劍法雖然又快又狠，但卻毫不在意，蛇頭擺動之間，便給她製造了極大的麻煩。


  陡然之間。


  玄冥大蛇一個擺尾，身體一個短距離暴沖，登時將陳紫瑩逼得只能守緊門戶，向後退去，玄冥大蛇蛇信一吐，向著她的身體捲去。


  這一下若是捲住了，勢必要被吞入腹中，性命攸關。


  「小心！」當此時刻，石唐哪敢猶豫，疾風步施展，身體暴沖，手中的玄鐵棍猶如大山一般，狠狠的砸向玄冥大蛇蛇目。


  若是直接去救陳紫瑩，以玄冥大蛇先天實力，說不定二人都會遇險，迫不得已之下只能選擇「圍魏救趙」。


  「星辰滅殺！」


  和玄冥大蛇搏殺，石唐絲毫不敢保留，一上來便使出最厲害的殺招。


  玄冥大蛇識得危險，蛇頭一扭，避開要害，任由石唐這一棍砸在其他位置。


  以它先天大妖的身軀，一般武者的攻擊，連它的防禦都破不開。


  只聽轟的一聲，玄冥大蛇在毫無準備之下，被一股猶如山嶽之力的力道，狠狠的砸在地上，都震得礦道碎石崩塌。


  這一下直砸的它腦袋嗡嗡直響，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兀自不明白這一棍威力何以至此？

  陳紫瑩眼見有機可乘，美目輕輕掠過石唐一眼，心神一動，施展起了驚絕劍法。


  登時，每一劍都以極其玄妙難以估測的角度刺向玄冥大蛇頭部脆弱之處。


  刷！刷！刷！

  每一劍如斬在堅鐵之上，發出刺耳之聲。


  玄冥大蛇頭部血流如注，陳紫瑩卻道：「小心！」


  原來陳紫瑩對於劍的掌控已到了極厲害境地，這一劍刺進去多少，非常清楚，情知玄冥大蛇雖然受傷，其實都是一些皮外之傷，離傷筋動骨，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樣一來，反倒是會激怒它。


  果然，玄冥大蛇雙目森森，對石唐和陳紫瑩二人恨極，身體突然間暴動，猶如蛟龍出洞，只聽得蛇身撞動地道牆壁轟隆隆的聲音，玄冥大蛇身軀猶如電射一般撲向二人。


  二人哪敢接招？


  急忙倒退。


  「我們快走，莫要阻了他們的退路。」殺手冷聲說道。


  李、風、殷、周四人均都急忙倒退，讓開空間。


  「太快了。」石唐大急，玄冥大蛇究竟是先天大妖，身軀撞動石壁，好比在擦痒痒一般，它卻可以藉此高速移動身體，而他和陳紫瑩都差了一個大境界，本就處於劣勢，又沒法尋找掩護之物拖延時間，這礦道直來直去的，早晚要被追上。


  陳紫瑩急忙道：「古元師兄，你先行一步，我來擋住它！」


  石唐心中感動，但卻怎能讓心愛之人為自己冒險？


  攔腰抱起她，使出全身的力氣，將陳紫瑩拋飛出去。


  二人於這剎那之間，四目交投，陳紫瑩心神一顫，看到了石唐眼中的決絕，眼中又是不舍，又是後悔。


  「好好活著！」石唐大喊一聲，身軀已被玄冥大蛇的蛇頭狠狠撞上。


  這剎那之間，又哪裡能說什麼體己的話兒？


  只說了這一句，二人卻好似已經交流了千言萬語。


  眼看到石唐被玄冥大蛇以如此恐怖的速度撞擊，力道之大，實是難以想象，縱然是一些同等境界的先天武者，只怕也得吐血，更何況一個八星武者？

  陳紫瑩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心中似是有什麼東西碎了一般，猛然間石唐的聲音彷彿還在耳中回蕩，暗道：「既是你捨生囑託，我定當好好遵從！」


  石唐這一拋之力非同小可，將她拋向入口，陳紫瑩足尖一點，縱身上躍，擦著玄冥大蛇的冰冷軀體，來到了第四層礦道內。


  只見她眼圈發紅，跪在入口處，看著玄冥大蛇收勢不及，仍在急速前沖的身軀，兩滴滾燙的清淚，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