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我在深埋的時光裏等你（十）
Lisa來到厲默衍房間的時候，厲默衍正臨窗而立，消瘦了的身影，讓他在朝陽的映襯下，愈發顯得身形欣長挺拔，玉樹臨風。
“Martin的屍體，有找到嗎？”親眼看到Martin被一槍爆頭，掉下懸崖，所以，厲默衍不可能再抱著一絲僥幸，奢望Martin還活了下來。
厲默衍的聲音，讓Lisa瞬間回過神來，她立刻垂下頭去，回答道，“沒有。”
厲默衍沉吟片刻，像是在為Martin的死而默哀，爾後，話峰突然一轉，聲音變得格外冷戾無情，和剛才判若兩人地道，“你把唐颯怎麽樣了？”
“老板，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Lisa低著頭，聲音和表情，和剛才，沒有任何兩樣。
“Lisa，你是聰明人，有些事情，應該適可而止。”厲默衍看著窗外，明明窗外的陽光那麽明豔暖人，可是，厲默衍的聲音，卻寒冷徹骨，連著整個偌大的臥室裏，溫度，都驟降了不知道多少度。
“老板，我沒有見過唐小姐，當時我趕到高速公路匝道口的時候，隻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你。”Lisa的聲音，仍舊跟剛才一樣，不急不燥，不亂於心，跟以前比起來，卻沉穩了不少。
厲默衍緩緩轉身，冷戾的視線，一寸寸地落在低著頭的Lisa身上。
看著沒有任何一絲異常的Lisa，他勾了勾唇角，邁開長腿，一步步慢慢地朝Lisa踱了過去。
Lisa感覺著厲默衍的靠近，呼吸屏住，心跳，抑製不住地開始加速。
來到Lisa麵前，厲默衍停下腳步，伸出一根長指，挑起她的下巴，讓Lisa抬起頭來，看向他。
望進Lisa那雙淡藍色的漂亮瞳仁裏，忽然，他收斂了身上所有的戾氣，揚唇邪魅一笑，“真的嗎？你真的沒有見過我的妻子，唐颯？”
Lisa看著近在咫尺的厲默衍，明明他的神情和聲音，就是她從未見過和聽過的溫柔，就像夢境一般，可是，她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好似在被什麽東西啃噬一般，難受至極。
“真的沒有，不信，你可以問阿良。”Lisa的神色，和剛剛，仍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厲默衍勾唇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好，我信你。”
未了，他又補充道，“最後一次。”
Lisa看著厲默衍，就在他轉身的時候，她抑製不住地渾身一個寒噤，然後，又趕緊低下頭去。
“出去吧。”
“是，老板。”
轉身的刹那，Lisa咬牙，垂在身側的一隻手，暗暗握緊成了拳頭。
她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一槍解決了唐颯……
待Lisa的腳步聲消失，厲默衍狠狠一拳砸在了麵前的牆壁上，幹淨的牆壁上，立刻染上了鮮豔的顏色，有血珠，延著幹淨的牆壁，慢慢地滑了下來。
唐颯絕對不可能拋下他，一個人離開。
在Lisa進來之前，總管已經把所有的情況，都跟他匯報過了，當時，Lisa和阿良就在XXX鎮，離唐颯打電話給葉素素求救的電話亭，隻不過80公裏，以當時半夜的路況，Lisa和阿良開車過去，快的話，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
難道，在這半小時的時間，後麵的人會追上來，帶走了唐颯？如果有人追上來了，或者另外的人出現，那為什麽又單單隻帶走了唐颯，卻不帶走他？
所以，隻有一種可能，就是Lisa救他的時候，看到唐颯，根本就沒有將唐颯一起帶走，而且，那些以‘不想他的行蹤被暴露’的名義而毀掉的監控視頻，就足以證明Lisa的做賊心虛。
一想到之前，Lisa對唐颯做過的種種，厲默衍的整顆心，都害怕的幾乎想要顫抖……..第一次，他真正的體會到，害怕，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來人。”
守在門口的總管聽到，立刻進來，“二少爺，您有吩咐？”
“給人想辦法聯係到唐肅。“
“是，二少爺。“
……
很快，總管便聯係上了唐肅，不過，卻並不是唐肅的私人號碼。
唐肅的私人號碼，就算能知道，但是也絕對不是誰想打，就能打通的，隻有極少數幾個被允許的人，才能撥通唐肅的私人號碼。
以前的時候，能撥通唐肅私人號碼的人，十根手指頭能數得過來，現在，不但沒有多，反而少了一個。
林子宜以前的手機號碼，被他從通訊錄裏刪除了。
總管撥通的，是李正的號碼，李正一聽是厲默衍要找唐肅，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立刻反應過來了。
既然唐颯還活著，那麽，厲默衍活著，當然不奇怪。
厲默衍還活著，真好！
這樣，林子宜和自家老大之間的誤會，就可以徹底地煙消雲散了，他也好跟謝曉琳交待了。
在心裏暗自高興了一把，李正立刻就跑去向唐肅匯報。
唐肅和老爺子這次為了唐颯，是秘密來L國的，並沒有驚動任何人，不過L國的總統卻還是知道了，所以，L國的總統親自跑來，跟唐肅進行了秘密會晤。
李正進去的時候，唐肅和L國的總統，還正在會談。
因為手機那頭的人，是厲默衍，李正知道事情重要，也不敢耽擱，走到唐肅的身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唐肅神色微凜一下，爾後，對著L國的總統淡淡頷首致歉，“抱歉，有個很重要的電話需要去接一下，先離開五分鍾。”
由於L國的國力跟F國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可同日而語呀，所以，L國的總統對唐肅，那自然是不會有絲毫的怠慢，立刻便笑著道，”好的好的，唐先生您請便。“
唐肅禮貌一笑，起身大步出了出了房間。
……
厲默衍聽到手機裏傳來的沉穩有力的呼吸聲，沒有半個字的廢話，直接問道，“阿颯還好嗎？”
站在休息室裏落地窗前的唐肅抬手，攏了攏有些疲憊地眉宇，片刻之後，才道，“她很好。”
他和老爺子來L國接唐颯的事情，除了身邊幾個親近的人，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知道，消息也封鎖的很緊密。
所以，唐肅並不認為，厲默衍已經確定了是唐颯現在是安全的，而且，是跟他和老爺子在一起。
厲默衍隻是在賭一把而已。
不過，唐肅沒有跟厲默衍玩心機的必要，因為他不想看到兩個相愛的人為彼此痛苦。
聽到唐肅的回答，無疑，厲默衍一顆高懸著的心，瞬間落了地，同時，又在心中無比的慶幸，甚至是感激上蒼，沒有讓唐颯出什麽意外。
“我想跟阿颯通電話。”厲默衍努力克製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可內心裏，已經掀起了千層浪來。
隻是，此時的厲默衍，卻並不知道，唐颯已經生下了孩子，隻以為，他們的孩子，按正常時間來算的話，至少應該還要一個月的時間才會出生。
“厲默衍，你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處理好，等到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跟阿颯在一起，給她幸福的時候，你再來找她吧。”
唐肅的聲音，很平靜，是一個大哥在維護妹妹的幸福。
身為大哥，他希望唐颯幸福，希望唐颯跟自己愛的男人在一起，但是，他卻並不希望，唐颯跟著厲默衍去過顛沛流離，隱姓埋名，甚至是處處被人追殺的日子。
他唐家的女兒，應該值得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未了，唐肅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我的妹妹。”
話落，唐肅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也沒有再給厲默衍開口的機會，直接掐斷了電話。
厲默衍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嘟嘟嘟”的盲音，站在窗前，久久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一動都沒有動。
以前的時候，哪怕是之前在不知道林子宜是自己的妹妹，想追求林子宜的那一會兒，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強烈地想要給一個女人幸福安穩的生活。
唐肅說得對，他不應該再讓唐颯跟著他，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他應該給他們母子，最好的……
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直到，葉素素和林昊天再次出現在他的房間的時候，厲默衍才回過神來。
“現在安心了吧，可以讓醫生給你檢查了吧？”葉素素看著兒子，心疼又無奈地道。
厲默衍轉過身來看向葉素素，勾唇笑了笑，沒想到，葉素素這麽快就消氣了。
不過，現在的葉素素和他出事前的那個葉素素，似乎不太同了，不僅僅隻是看起來老了十歲而已……
“好。”
……
醫生給厲默衍做了全麵的檢查，確定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身體裏的毒素也清除的差不多了，接下來的一段裏子，隻需要好好休養就行。
待醫生給厲默衍的傷口換了藥，退了出去，正當厲默衍開口想要問林子宜的時候，葉素素的手機響了，是林子宜打回來的。
現在，兒子回來了，好好的就在身邊，女兒也回到了身邊，而且也如此地乖巧，葉素素自然是心情頗好，視頻電話一接通，就欣喜地對著那頭的林子宜道，“小葉，看看，誰回來了。”
說著，葉素素已經將手機的攝像頭對準了靠在床頭裏的厲默衍。
——小葉？！
厲默衍眉峰一擰，小葉是誰？
不過，當他看到電話視頻裏出現的林子宜的時候，立刻就有點懵了。
“二哥！”電話那頭的林子宜看到厲默衍，欣喜地大叫了一聲，那歡快的樣子，像足了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二哥，你終於回來了。”
“子宜.……”
看到視頻那頭有些發懵的厲默衍，林子宜不解地抿了抿唇，“二哥，你怎麽啦？你怎麽叫我‘子宜’？”
“小葉，你二哥剛剛回來，而且受了很重的傷，你先讓他好好休息，等他的傷勢好些了，你再跟他聊吧。”正當林子宜和厲默衍都困惑的時候，葉素素突然插話進來。
“二哥受了重傷嗎？”林子宜擰著眉頭一臉擔憂狀，“我過兩天放假，到時候我回家看二哥吧。”
“好，那媽媽安排飛機去接你。”
“嗯。”
和葉素素跟林昊天又簡單的聊了幾句，為了不影響厲默衍休息，叮囑他要好好休息養傷之後，林子宜很快便掛斷了電話。
“母親，子宜怎麽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待電話一被掛斷，厲默衍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妹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有什麽不正常嗎？不好嗎？”葉素素不答反問道。
厲默衍眉峰緊攏，“母親，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麽叫子宜‘小葉’？為什麽她好像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似乎事情都忘記了。”
“你妹妹失憶了，她現在的名字不叫子宜，叫小葉。”
“夫人，您跟歐洲財團約定的開會時間到了，大家正在等您。”葉素素的話音才落，總管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正好葉素素也不想跟厲默衍多解釋林子宜失憶的事情，所以，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後，轉身便離開了。
葉素素不想說，厲默衍隻得將困惑地眼神投向了林昊天，“林先生，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昊天的心裏極其是很糾結的，一方麵，她不想葉素素不開心，另一方麵，小溪從一出生就在他的身邊，可以說，他對小溪的感情，不像是他的外孫，更像是他的兒子，他對小溪的感情，一點都不比對林子宜的少。
現在林子宜和小溪母子分離，林子宜失憶了，她自然不難受，可是，林昊天難受呀，而且他知道，小溪肯定也很難受。
才那麽大點的孩子，又從小沒跟林子宜沒有分開過，怎麽能接受得了沒有了媽媽呢。
況且，現在，厲默衍好好的回來了，那麽所有的，便都可以當做隻是一場誤會，他還是希望，有一天，林子宜能夠和唐肅好好地在一起，不為其它，隻為了小溪。
“你被唐肅一槍擊中，掉進大海裏，子宜以為你死了，接受不了唐肅親手開槍殺了你的事實，所以.……”林昊天輕歎口氣，在一旁的沙發裏坐下，將所有的事情，娓娓道來。
“所以，子宜離開了唐肅，回到了你們的身邊。”
林昊天點頭，繼續將後麵所有的事情，如實跟厲默衍說了一遍，最後，他深歎口氣，又補充道，“其實子宜也清楚，以當時的情況，就算是唐肅不開槍，你也根本沒可能逃得掉，可她就是接受不了唐肅殺了你的事實，但是心裏又根本放不少唐肅跟孩子，所以隻能每天折磨自己。”
厲默衍聽著林昊天的話，不知不覺，竟然濕了眼眶。
他還真是有個傻妹妹，竟然傻到了這種程度，為了別人，把自己所有的幸福都放棄了。
“那子宜有可能恢複記憶嗎？”事已如此，厲默衍再想說什麽，已經晚了，如今，他隻想做些什麽，來挽回林子宜的幸福。
林昊天看著厲默衍，神色，異常凝重地緩緩點了點頭，“有……”
看到林昊天複雜而凝重的神色，厲默衍眉頭擰了擰，雖然心裏預感到了什麽，卻還是問道，“什麽辦法？”
“子宜親手殺了你們的母親。”
厲默衍嗤笑一聲，“真荒謬！”
片刻之後，他又看向林昊天，“這麽說，子宜根本就不可能恢複記憶了？！”
林昊天點頭，讓子宜親手殺了葉素素，確實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管什麽情況下，都不可能。
厲默衍深深地籲了口氣，沒有再說話，隻是靠進床頭裏，緩緩閉上雙眼，陷入了沉思。
……
葉素素才結束視訊會議，厲默衍便出現在她的書房。
雖然厲默衍被七國聯合捕殺的消息，是絕對封鎖的，也從來沒有人，對外宣布過，厲默衍已經死了，葉素素更是沒有承認過，厲默衍出事的消息。
不過，能跟葉素素打交道的人，都不是簡單的角色，自然有各種秘密渠道打探到很多消息，更何況，葉素素解散了厲家整個雇傭兵軍團那麽大的動作，道上的人，沒有不知道的，大家猜都猜得到，一定是厲默衍出了事情。
所以，在所有的事情，還沒有很好的解決之前，厲默衍暫時也不打算讓任何外人知道，他還活著消息，這才在葉素素會議結束後，才來找她。
“怎麽不在房間裏好好休息？”看到出現在門口的厲默衍，葉素素趕緊站了起來，朝他走了過去。
厲默衍走進書房，如實地告訴葉素素道，“母親，林先生已經將子宜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葉素素下顎緊抿，看著厲默衍，緩緩在沙發裏坐了下來，卻並不開口，隻等著厲默衍繼續說下去。
厲默衍站在葉素素的對麵，看著她，好看的眉峰緊攏著，問道，“母親，到現在，你還認為，唐肅對著我開出那一槍，是為了要我的命嗎？”
葉素素蹙了蹙眉，不明白自己的這一雙兒女前世到底跟唐家的人有什麽樣的恩怨，到了今世，要都栽在唐家人的手裏。
“如果不是唐宏遠聯合七國捕殺，你也不會出事！所以，就算是唐肅和唐颯出手救了你，也隻不過是他們在彌補自家人犯的錯誤，沒有什麽值得感激的。”
厲默衍深深地籲了口氣，對於葉素素的執拗，他很無奈。
“母親，既然你為了子宜，能解散整個雇傭兵軍團，能放棄所有的軍火交易，那你就應該清楚，過去的這些年，我所做的一切，就算被槍決一百次也不為過。”
“阿衍，……”葉素素沒想到厲默衍會對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心裏，一時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是生氣嗎？又不是。
是難過嗎？也不是。
是失望嗎？好像也不是。
或許，隻是不習慣一向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兒子的忤逆。
“母親，如果我真的永遠都沒有再出現在你的麵前，你會怎麽樣？”看著麵色並不好看的葉素素，厲默衍沒有給她喘息地機會，第一次，繼續咄咄逼問他最敬重的母親大人。
葉素素睜大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麵前的兒子，一時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是呀！如果，厲默衍再也不會回來，她會怎麽樣？
這個問題，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子宜失憶了，你不打算讓我也失憶一次吧？”
“阿衍，你今天很沒有禮貌，別以為你剛剛回來，我就會貫著你。”葉素素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出口的聲音，帶著少有的嚴厲。
“既然你不打算讓我也失憶，那你也應該不會反對我和阿颯在一起吧？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八個多月了，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厲默衍沒有顧及葉素素難看的臉色，隻繼續咄咄逼人地問道。
“孩子是我們厲家的，當然必須回到我們厲家來。”葉素素的態度，不容置喙。
“那阿颯呢？”
葉素素蹙了蹙眉，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向兒子妥協了，“隻要她跟唐家撇清一切關係，以後規規矩矩地做我們厲家的媳婦，我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
厲默衍低頭笑了笑，帶著一絲諷刺的意味，卻沒有再說話，因為他清楚，葉素素能做出這些讓步，其實已經不容易了，他也沒期望，葉素素能在一時之間，徹頭徹尾地做出改變，如果那樣，就不是她的母親了。
“這些天你先好好休養，等你身體恢複一些了，我們再討論其它的事情。”見厲默衍不說話了，葉素素從沙發裏站了起來，叮囑一句，然後，抬步離開書房。
厲默衍淡淡點了點頭，回答了一個“好”字。
既然回來了，他就不可能再拋下一切，繼續去跟唐颯過著你像過去那兩個月一樣逍遙自在的生活。
等有一天，他把該處理好的一切，都處理好了，再和唐颯一起，心安理得地過那樣自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