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歲月長，衣裳薄（二）
F國，唐家大宅裏。
雖然回來已經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了，可是，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裏，唐颯幾乎沒有出過門，唯一一次出門，是在她回來後的一個星期，去了一趟陸軍司令部，去見她的上級，請求上級解除她的一切職務和軍銜，從此退出F國陸軍特戰隊。
上級收到唐颯的請求，顯然是被嚇了一道。
照理說，以唐颯的資曆和背景，她在軍中的前途，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光明坦蕩，而她卻偏偏在她風華正茂的時候，要求解除她的一切軍銜，退出陸軍特戰隊，這怎麽能讓人不驚訝。
這麽大的事情，唐颯的上級自然是不敢自己做主，立刻就向老爺子匯報了情況。
老爺子沉吟一瞬，很快，便點頭同意了。
長大的女孩終究是要嫁出去的，如今，唐颯早已經是厲默衍的人了，心裏也隻有厲默衍和他們的孩子，他老頭子又何須再為難唐颯。
隻要以後的日子裏，唐颯能幸福，還能記得他這個爺爺的好，他便知足了。
解除了一切的軍中職務，唐颯和厲默衍的身份，便再不衝突，以後，他們也再不需要一個當兵，一個當匪了。
自那次出門之後，接下來的日子，唐颯每天都呆在家裏，以每天跟厲默衍打電話，還有看孩子的照片和視頻來消磨整日的時光。
對現在的唐颯而言，能每天和厲默衍打一通電話，能看到孩子一天一點點的成長和變化，她便覺得幸福滿滿了。
這天，唐颯跟厲默衍通電話，到最後的時候，她突然跟厲默衍要求道，“阿衍，小佑在哪？我可不可以跟他視頻呀？”
電話那頭的厲默衍眉頭輕擰一下，有一瞬的遲疑。
他知道，謊話說多了，總有被揭穿的一天。
這段時間，他發給唐颯的關於孩子的照片和視頻，都是讓別人拍好傳給他，給過他看過和處理過，確定沒有什麽破綻之後，才發給唐颯的。
而跟孩子麵對麵視頻，唐颯不是沒有提出來過，隻是，每次唐颯提出來，都被他以各種理由唐篩回去了。
“小佑被母親帶出去散步了，這夥會兒，不在我身邊。”一瞬的遲疑之後，厲默衍再次撒謊道。
唐颯明顯有些失望地深籲了口氣，抱怨道，“你這爸爸是怎麽當的呀！怎麽每次我想跟兒子視頻的時候，他都不在你身邊。”
厲默衍故作輕鬆地低笑一聲，“我每天絕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想你了，哪裏還有時間照顧兒子！要不然，我現在就去把你接到莊園裏來，這樣，你就可以看看跟兒子麵對麵，我們還天天可以一起做動作。”
即使覺得自己和厲默衍，早已經融入彼此的血脈身軀裏，可是，當聽到他最後的一句話時，唐颯還是不受控製地亂了心跳，紅了臉頰。
“厲默衍，你能不能再討厭一點。”唐颯嬌嗔一句，自己都完全察覺不到，話裏的情動，有多濃，“你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現在你隻能呆在薔薇莊園裏，哪也不能去。”
早在厲默衍和唐颯出事後的第二天，老爺子就已經向七國宣布，厲默衍已經死了。
所以，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厲默衍，而厲默衍以後想要成為一個自由人，就必須重新偽造一個真實存在的身份，同時，將各國政府存在的跟他厲默衍有關的資料檔案全部悄無聲息地毀掉。
比方說指紋和DNA之類的資料。
不僅如此，厲默衍要處理的，還有之前與他結過仇的各大仇家。
白道有白道處理事情的辦法，而黑道，自然也有黑道處理事情的手段，各國政府的人相信厲默衍已經死了，並不代表著，以後哪天厲默衍再出現的時候，黑道上的人，也會對厲默衍視而不見。
所以，要想以後真正地給唐颯一份安定的生活，厲默衍要做的事情，遠不是那麽的簡單。
厲默衍低低一笑，讓自己俊朗的笑聲，通過電磁波，傳進唐颯的耳裏，不讓她有任何的猜疑和擔心。
“阿颯，再等等，等我處理好一切，我會帶著兒子來接你。”
說這話的時候，厲默衍深邃的眸子裏，劃過一抹沉重。
現在，最棘手的事情，不是其它，而是，怎麽樣才能找到他們的孩子。
如果孩子找不回來，要他怎麽開口跟唐颯說，又如何麵對她。
“好，我知道。”
……
掛了電話，厲默衍立刻讓人叫來了手下。
雖然葉素素解散了厲家的整個雇傭兵軍團，但是，厲默衍的那些他一手培養的親信，卻是全部都留了下來，繼續為厲家為葉素素免效力的。
這個手下，叫Vincent，厲默衍的身邊，除了Martin和Lisa之外，辦事得力和最值得信任的，就是這個Vincent了。
Vincent進到厲默衍的書房的時候，厲默衍正坐在窗前的單人沙發裏，手裏把玩著手機，視線，毫不焦距地投向窗外，平靜的臉色，讓人看出不任何的情緒。
顯然，厲默衍是在想事情。
說實話，自從厲默衍出事回來之後，他整個人身上的氣場都變了，變得不再像以前那樣，讓人不寒而栗。
現在的他，雖然身上的氣息仍舊偏冷，可是，卻不至於讓人一靠近便會感到害怕。
“老板，您找我。”
“Vincent，那孩子的父母，是幹什麽的？”厲默衍淡淡地和，飄渺的視線，仍舊毫無焦距地投向窗外。
因為關於孩子的那些照片和視頻，都是Vincent一手在辦的，所以，他自然明白厲默衍提到的孩子是誰。
“那孩子的父親是銀行職員，母親則是公司職員。”
厲默衍淡淡點頭，這麽說來，那孩子的父母，並不缺錢，而且，也沒有多大的困難，想要求助於人。
“你去跟那孩子的父母說，我想讓他們的孩子離開他們一年的時間，一年之後，再把孩子還給他們！看他們要什麽樣的條件，才肯答應。”
如今，他根本無法確定什麽時候才能把小佑找回來，所以，唯一不讓他的謊話穿幫的辦法，就隻有在把小佑找回來之前，用現在這個唐颯以為的“兒子”來代替小佑。
“是，老板。”
Vincent點頭，正準備轉身離開去辦事的時候，卻又聽到厲默衍的聲音響道，“記住，隻能利誘，不能威逼。”
他也是做父親的人，自然不想用卑劣的手段去奪走別人的孩子。
Vincent腳步頓住，微微擰著眉頭看向厲默衍。
這隻能利誘，不能威逼，難度係數可不是一般的大。
“怎麽，有問題？”
“沒有，我這就去辦。”
厲默衍嘴角微微一勾，豎起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輕輕一揚，示意Vincent可以離開了。
Vincent看到厲默衍嘴角勾起的那抹微妙卻魅惑的弧度，微微有些出神，愣了兩秒之後，才點頭，轉身，大步離開。
他們的老板，跟以前，是真的不一樣了。
……
一個星期之後，林子宜去F國A大做交換生的申請批了下來，去F國之前，林子宜回了薔薇莊園，那個在她現在的心目中屬於家的地方。
她去F國畢竟不是小事，她想，如果葉素素知道了她要去F國，而且是為了唐肅才要去的，葉素素一定會反對，甚至會很生氣。
所以，她必須在去F國之前，回家跟葉素素和林昊天說清楚，並且努力說服他們，不要再反對她跟唐肅在一起。
雖然，她和唐肅，最後不一定就能在一起。
回到家，林子宜不主動開口問關於自己失憶的事情，更加提自己馬上就要去F國做交換生，而林子宜不提不問，葉素素便隻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母女倆人還是像從前一樣，親密的像好姐妹。
直到，晚餐的餐桌上，林子宜看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才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擦嘴，看了一眼餐桌上的其他三個人，很認真地開口道，“爸，媽，二哥，我申請了去F國做交換生，申請已經批下來了，過兩天，我就會去F國。”
說完，林子宜靜靜地看著大家，等著大家的反應，特別是葉素素，心裏，已經做好了鬥爭到底的準備。
可是，她等了片刻之後，卻沒有等來任何人的異常反應，隻有葉素素也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擦嘴角，然後，伸手過去，覆住林子宜的手背，微笑著慈愛地道，“小葉，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爸媽不能陪在你身邊一輩子。”
說著，葉素素頓了頓，看了看一旁的林昊天，又看向林子宜，繼續道，“以後，隻要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努力去做吧，爸爸媽媽不會反對。”
林子宜有些錯愕地看了看葉素素，又看了看林昊天，以為自己聽錯了。
為什麽她要去F國，去找回以前的那個自己，大家的反應都如此平靜？以前，葉素素和林昊天不是很反對她跟唐肅在一起的嗎？
林昊天看到林子宜眼裏的詫異與不敢置信，對著她慈愛地笑了笑，點頭道，”小葉，去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吧，爸爸媽媽會支持你。“
孩子是自己的，做父母的，永遠不希望自己和孩子在相互怨懟中度過，他們希望的，不過是孩子能夠幸福快樂，同時，在幸福快樂的時候，時不時記得還有默默為他們守候的父母。
厲默衍看著這和諧溫馨的一幕，唇角，不禁揚了揚。
好在，一切都還不算晚，一切，都還可以挽回。
”爸，媽……“林子宜看著葉素素和林昊天，忽然間就濕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又誠實地道，“我失憶以前的事情，我都大概知道了，這次去F國，其實，我是希望能找回以前的記憶，重新和唐肅在一起。”
葉素素點頭，“媽媽知道！所以，媽媽已經把你的身份給換了回來，以後，你在外麵，還是以前的那個林子宜。”
“媽，.……”林子宜真的沒有想到，葉素素竟然什麽都已經替自己做了。
看著林子宜眼眶裏盈動的淚光，葉素素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長發，“不管你在外麵是誰，在家裏，你永遠是爸爸媽媽的小葉。”
林子宜點頭，用力地點頭，眼淚，不聽話地奪眶而出，“嗯！我永遠都是你們的小葉，不管我在哪，這兒永遠都是我的家。”
葉素素一笑，抬手去拭林子宜臉上的淚，“好女兒。”
……
晚上的時候，林子宜睡不著，便抱著抌頭去找厲默衍，想從他那裏，知道更多關於她失憶之前的事情。
厲默衍的房間裏，他正在跟唐颯視頻電話，聽到敲門聲，厲默衍還沒有什麽反應，視頻那頭的唐颯已經擰起了秀麗，一臉審視地看著厲默衍問道，“這半夜三更的，誰還會來敲你的門？”
厲默衍邪魅地勾了勾唇角，“厲太太，你猜！”
說著，厲默衍已經從沙發上起身，朝門口的方向走去，當房間的門被拉開的時候，被放在矮幾上的攝像頭，剛好拍到穿著睡裙的林子宜的一雙雪白修長的小腿，還有她腳上可愛的粉色拖鞋。
“厲默衍，我竟然沒發現，原來你還有這個嗜好。”視頻那頭，立刻響起了唐颯酸味濃逍的聲音來。
厲默衍不禁一笑，在林子宜要開口說話的時候，趕緊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林子宜微微愣了一下，看到不遠處矮幾上視頻畫麵裏的唐颯，馬上就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了，不禁一笑，很是配合地雙手挽上厲默衍的手臂，和他一起往房間裏走。
唐颯看不到林子宜的臉，隻看到林子宜和厲默衍手挽手那親密的樣子，立刻危險地眯豔情了眼。
“怎麽，有女人半夜三更來找我，厲太太吃醋啦？不開心啦？”厲默衍好整以暇道。
“你覺得呢？”那頭的唐颯不答反問。
厲默衍一笑，曲指彈了彈林子宜的額頭，”你個鬼丫頭，半夜三更地不睡覺，跑來氣你二嫂幹嘛！“
林子宜嘟著嘴一臉抗議地在沙發裏坐了下來，讓自己的臉出現在視頻畫麵裏，“二嫂，你看我二哥多偏心，有了你這個老婆，都可以不要我這個妹妹了。”
看到畫麵裏出現的林子宜，唐颯不由“噗嗤”一聲笑了，“林子宜，你叫我二嫂，那我以後還得叫你大嫂，這輩分，是不是有點亂。”
林子宜失憶的事情，厲默衍已經跟唐颯說過了，不過，唐颯卻並沒有把林子宜當成一個失憶的人來對待。
林子宜抿唇，想起幾次唐肅對自己的態度，不由輕歎了口氣，問道，“你怎麽就這麽肯定，唐肅最後會娶我？”
唐颯笑了笑，“有些人和事，一旦認定了，便是一輩子的事情，你失憶忘記了，並不代表我大哥會忘記。”
林子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失憶之前和你大哥生活在一起是怎麽樣相處的？”
“當然可以。”
……
林子宜沒有再回Y國，而是直接從薔薇莊園飛去了F國的都城。
飛機上，林子宜根據唐颯跟她說的她和唐肅以前在一起相處時的情景，相像著他們以前在一起的畫麵，有些不敢相信，像唐肅那樣的一個男人，會對她那百般的體貼嗬護，簡直寵到了骨子裏。
對比她失憶前的唐肅和她失憶離開後的唐肅，越想，林子宜便越覺得，自己深深傷害了唐肅，而今天唐肅對她的冷漠與怨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所以，即使是現在的林子宜對唐肅並沒有太多的感覺，更加談不上喜歡或者是愛，但是，她心裏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盡她所能地去補償唐肅，去重新愛上他。
近十來個小時的飛行後，飛機穩穩地降落在了機場，當林子宜才走下飛機，便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朝她飛奔過來，一邊飛奔，還一邊大喊著“媽媽”“媽媽”。
林子宜知道，那裏小溪，是她的兒子。
可是，看著奔向自己的孩子，林子宜的心裏，卻並沒有一個母親見到久別的孩子時的喜悅與激動，那種平淡的心情，就像是眼前朝她飛奔過來的孩子，不是向她撲來，而是要撲向別人一般。
林子宜微眉微微一蹙，有些厭惡這樣的自己。
片刻的出神之後，雖然林子宜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喜悅，可是，卻還是大步走向孩子，然後，一把接住了撲過來的小溪。
“媽媽，你終於回來了！”小溪撲進林子宜的懷裏，緊緊地抱著她的脖子，開心的‘嗚嗚’哭了起來，眼淚，完全是不受控製地大顆大顆往下掉。
“嗚嗚.……媽媽，這麽久你都去哪裏了？你怎麽都不回來看我一眼？也不給我打電話？”因為太開心了，小溪哭得那個稀裏嘩啦，一邊哭一邊不斷地訴苦道，“嗚嗚.……你這麽久不回來，我想你都想到得變瘦了，吃飯沒有心情，睡覺也沒有心情，連跟漂亮女孩子玩我都沒有心情了.……”
林子宜聽著孩子“哇哇”地大哭邊控訴的話，不由“噗嗤”一聲就笑了，不遠處的唐颯聽到，也不禁好笑。
這小東西，真的夠油嘴滑舌的，不知道他們家的小佑長到小溪這麽大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
林子宜抱著小溪，等他的哭聲漸漸小了之後，才握著他小小的肩膀，讓他站好，抬手將他臉上的眼淚擦掉，安撫道，“對不起，媽媽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丟下小溪不管了，好嗎？”
在心裏醞釀這句話的時候，林子宜還覺得有點小小的別扭，但是說出來的時候，卻又覺得異常的順口。
“媽媽，姑姑不是說你失憶了嗎？你怎麽還會記得我？”小溪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又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母子連心嗎？”
小溪原本是不知道林子宜回來的，是唐颯突然出現在學校去接他，說帶他去見媽媽，而且，在路上，唐颯還告訴他，林子宜失憶了。
當時小家夥就又鬱悶又糾結，如果林子宜不認識他了，不肯認他了，那他要怎麽辦？
鬱悶糾結了一路，最後，他才下定了決心，不管林子宜是不是失憶了，她都是他的媽媽，他一定要比從前更愛媽媽，讓媽媽趕快恢複記憶。
林子宜一笑，揉了揉小溪的發頂，“對，母子連心！不管我是不是失憶了，以後，拋下小溪一個人跑掉的事情，我一定不會再幹。”
小溪用力地點點頭，“其實我不怪你啦！一定是老爸犯了很大很大的錯誤，才把你給氣跑的。”
說著，小溪轉著黑溜溜的大眼睛思忖一下，提議道，“要不然，我們現在開始跟老爸冷戰吧，讓他也嚐嚐被人氣沒人理的滋味。”
哼！誰叫這幾個月來，老爸動不動就在他的麵前擺出一張臭臉，還不許他提媽媽，更加把所有媽媽的東西都扔了。
“呃，這個.……”林子宜心裏默默地想，你老爸要是能主動來理我，我就感激不盡了。
“上車吧！”正當林子宜在組織最合適的語言來拒絕小溪的提議的時候，唐颯已經走了過來，揉了揉小溪的發頂，“你們倆母子有什麽陰謀，回家再好好地商量。”
“姑姑，你跟我和媽媽是一國的，對不對？”小溪扭頭，閃著被洗過的黑亮大眼睛，滿臉希冀地望著唐颯，“你也加入我們，跟我老爸冷戰吧。”
唐颯毫不遲疑地搖頭，“不，我跟你爸是一國的。”
小家夥跟某個男人一樣，說黑臉就黑臉，“姑姑，你的友愛呢？”
唐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