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重嵐微怔,不自在地理了理耳邊的碎發,借著這個動作低頭,不讓他瞧見自己微紅的雙頰,隨即抬頭問道:「大人,既然您請的人也瞧完了,能放我回去了嗎?」
晏和偏頭看她,心頭無端煩悶了起來:「你在這兒住的不好嗎?」現在日頭漸漸大了,他被曬得有些浮躁,他扯了扯勒緊的交領:「是下人伺候的不周?還是有什麼東西沒放置妥帖?」
重嵐用絹子按了按額上滲出的汗,猶豫道:「大人待我自是極好的,可這到底不是我自己家,再說了,家裡還有好些事兒沒辦妥呢。」
他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展了顏:「好,你既然不想留下,那我送你回去。」
重嵐狐疑地看著他,似乎詫異他為何答應的如此痛快,又婉拒道:「大人派個車,我自個兒回去便得……」
他瞥了她一眼:「我府上的車從來不外借。」他倒也乾脆,不由分說地轉身走了,命人幫她打點行裝,不到半個時辰就送上了馬車,他立在馬車邊對她伸出一隻手:「走吧。」
這時候再推脫就顯得矯情了,重嵐遲疑著伸出一隻手,放在他等候許久的瑩白手掌里,被他帶著上了馬車,不知道他是有意無意,到了馬車也沒放手,輕輕覆在她手背上,似乎試探她能承受的距離。
重嵐有些尷尬,想要借著端茶抽回手,卻被他輕輕壓住,他托起茶盞遞到她嘴邊:「喝吧。」
她無法,只好就著他的手勉強喝了幾口,隨意挑了個話頭問道:「方才那位張仙長都跟大人說了什麼?」
晏和看了眼被染了嫣紅口脂的白瓷盞,心頭微漾,面上還是淡淡的:「沒什麼,閑話幾句罷了。」
要說張請符算的卦他原來是一概不信的,這回不知道是不是暗合了自己心意的緣故,竟覺著他算卦還是有準的。緣分這種事兒實在是沒有準的,要說是因為容貌也不盡然,他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卻從沒為哪個動心過,現在卻因著她的一舉一動牽扯心腸。
他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這感覺實在說不上好,但也不能說不好,他一側眼就瞧見她有些擔憂的眼神,心裡頓時一松。
重嵐見他皺眉按著眉心,雪白的麵皮上漾起了紅印子,側頭問道:「大人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適?」
晏和搖搖頭,正要說話,馬車卻停了下來,外面的親兵打起帘子回報:「大人,已經到重府了。」
他恩了聲:「你下去吧。」
重嵐踩著腳凳下了馬車,就這麼回去了總感覺太無情,轉頭問道:「大人可要用了飯再走?」他本想搖頭,眼挫卻冷不丁看見急匆匆趕來的席雪天,他臉上滿是欣喜,探手似乎想要握她的手。
晏和眯了眯眼,也跟著下了馬車:「這就是你府邸?」
席雪天見兩人同乘一輛馬車回來,面上微帶了訝異之色,隨即躬身行禮道:「晏指揮使。」
晏和瞥他一眼:「我已不是指揮使了,這稱呼不必再叫。」
席雪天碰了個釘子,神情一頓,隨即從容道:「是。」
重嵐剛回府,心裡正歡喜,也沒顧得上兩人之間說話,比了個請的手勢迎他,一邊笑答:「比不得大人的別院恢弘,勉強能住人罷了。」
晏和抬眼看了看:「我瞧著甚好。」他也不進去,只在門口隨意說了幾句,便轉身上馬車走了,臨走時拋下一句『別忘了你欠我的人情。』
重嵐訕然,席雪天訝異問道:「東家欠晏大人什麼了?」
她總不好說把人家晏和給輕薄過吧,只好含糊幾句掠了過去,轉而問道:「近來家裡還好?有沒有什麼事兒?」
席雪天應答道:「上回晏大人把府上圍住之後,整個府都人心惶惶的,索性他沒有動刀槍,沒過幾日人就撤回了,只是東家遲遲未歸,我……我們心裡都惦念得緊。」他神色緊張地打量她幾眼:「他沒把東家怎麼樣吧?」
重嵐想著那回他洗澡的事兒,竭力掩住心裡的尷尬,擺手道:「沒什麼,畢竟還有幾分照顧何蘭蘭的情分在,他沒怎麼難為我。」
席雪天見她微紅的臉,暗裡皺了皺眉,還是道:「東家無事就好,前些日子重大爺中了舉,他們家二少爺也中了秀才,他近來春風得意,又聽您不在府上,過來鬧了幾回。」
他說的二兒子是重嵐的二堂兄,重瑞風的庶齣子,她皺了皺眉:「罷了,理他呢,一天不鬧就不安生。」她忽然又想到一事兒:「提到這個,那姓江的秀才如何了?」
席雪天道:「在衙門裡挨了幾頓打,他一時沒經住,如今已經不能走路了。」他的語氣十分漠然,這全是江秀才心術不正咎由自取的後果。
倒是重嵐有些感慨,卻也只是嘆氣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席雪天想了想:「過幾日就是斗船會了,東家今年要不要參加?」
重嵐恩了聲,心裡算盤撥的噼啪響:「自然要去,咱們南邊多水,不管是官是民想要出遠門都要靠船,每年斗船會都有好些達官顯貴會去,就算拔不了頭籌,能被哪個貴人看重也是好的。」
其實斗船會無非是做個樣子,船不必何等精緻,只要外姓好看,引得那些達官貴人喜歡,看當中最尊貴的幾位坐的是那條船便能拔頭籌,算不得正經比賽,大多人都是瞧個熱鬧新鮮。
席雪天笑著下去準備,她也挑選參加斗船會的船隻,等那日一早便去了秦淮河邊的酒樓里,她去的不算早,好些船行的老闆都已經到了。
當中的賈老闆賈瑞祥見她過來,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原來是重老闆,許久不見,聽說你近來犯事兒得罪了權爵人家,正好我也認識了幾位大人,可要我幫你求幾句情啊?」
賈瑞祥今年二十□□,樣貌倒還算端正,也算是金陵城內的一方豪紳,正頭太太死了,當初欲求娶重嵐為繼室被拒,又加上做生意時兩家多有競爭,這梁子自此便結下了。因此聽他一開口,眾人便都靜了下來。
重嵐不咸不淡地道:「捕風捉影的事兒,也值得賈老闆拿到檯面上說?倒是我聽說賈家的當鋪近來因為私買客人貨物惹上官司,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賈老闆只管開口。」
賈瑞祥眉毛一揚,隨即譏笑道:「我的事不勞重老闆費心了,倒是今日你得罪的貴客也要前來,要是當眾給你難堪,你在這金陵城豈不是名譽掃地了?」他負手傲然道:「我勸你還是早些回去,省得到時候沒臉,現在認輸,總比到時候灰溜溜地被人趕出去好。」
她一身男裝,雙手環胸,微微笑道:「就算我走了,還有旁的船行在,也輪不到你來拔這個頭籌,你這般急著趕我走,難道是心虛不成?」
她一邊說一邊疑惑,晏和怎麼也不像是湊這種熱鬧的人啊,她這邊正琢磨,那邊賈祥瑞已經滿面的春風得意,高聲道:「我前些日子還和張知府宴飲,聽聞他和晏大人的關係極好,只是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幸結識了。」
旁人聽了,自然恭維羨慕不已,他面露得色,又瞄了眼重嵐,眼裡滿是得意,要是晏和能上了他的船,今年斗船會的頭籌他是拔定了。
重嵐搖了搖頭,走出如醉樓去查勘船隻準備情況,見各色都打點好了,才回到如醉樓,這時候那些貴人也已經到了,這些商賈士紳雖平日有些齟齬爭鬥,但也分得清場合,知道那些貴人才是主角,因此都圍在他們身邊一力奉承,不會在這時候鬧出事兒來。
她一眼就瞧見晏和系著素白的冰蠶絲披風坐在樓上,白衣勝雪倒有幾分像是摘星而來的謫仙,被一群人簇擁著看底下河面上的斗船,神情卻有些漫不經心。
賈祥瑞在他身邊呵腰緊著奉承:「今日得見大人風采實在是三生有幸,難得見大人出來,還請您賞個面子,今日這賬就讓小的來付,讓小的好好孝敬招待您一回。」
但凡經商的自來熟的都功夫一流,晏和卻還是淡淡的:「宴飲還是要講究個意境,賈鄉紳在這裡就十分敗興了。」
張知府也幫腔斥責道:「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滿身的銅臭氣!什麼付賬不付賬的,難道大人還差你這幾個銀子?」
賈祥瑞被斥的滿面訕然,冷不丁看見晏和正直直地瞧著底下的重嵐,想到他前些日子派人封了重嵐府邸的事兒,便指著她禍水東引道:「重老闆何不上來一同喝幾杯啊?」
重嵐暗罵一句,抬頭正要上去,就見晏和竟走下來迎她,轉眼就立在她身前問道:「早知道就跟你一道來了。」
重嵐賠笑道:「我沒想到大人也會過來。」
晏和目光在她臉上流轉片刻:「我聽說你要來,只是沒想到你會來的這麼早。」
這話又有些曖昧了,什麼叫聽說她要來,難道是聽說她要來他才會過來的?重嵐竭力鎮定道:「多謝大人抬愛了。」她冷不丁瞧見賈祥瑞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向他投去個警告的眼神才收回目光。
晏和輕笑了聲:「確實是抬愛。」
他不知是有意無意,把『抬』字說的十分含糊,只剩了一個『愛』字,她禁不住抖了抖耳朵,暗悔,早知道說抬舉不就行了。
他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神色平和地瞧著她:「你的船在哪?帶我游湖吧。」
以他的身份,若是肯坐重嵐的船,那她今日是贏定了,這便是賞臉抬舉了,重嵐自然不可能掃他的臉,便笑道:「只怕我們行商的人言談粗鄙,入不了大人的眼,就怕說了不當的掃了大人的遊興。」
他手指有意無意地在她手背上摩挲一下,片刻便收回手,微微笑道:「只這一句,便知道你很會說話了。」
重嵐乾咳了聲,引著他往外走。樓上的眾人有的疑惑有的扼腕,最納悶的是賈祥瑞,明明重嵐前幾日都被晏和的親兵封府了,怎麼今日瞧著這般熟稔?
他疑惑完又鬱悶,晏和怎麼就不嫌棄那姓重的滿身銅臭,明明她也是行商的,看人下菜啊!
那邊重嵐已經帶著他到了船上,她忙命人去酒樓端了桌現做的酒席來,舉杯道:「我敬大人一杯。」
晏和捻著薄薄酒盞,定定看她一會兒,這才仰頭飲了下去,她又要勸酒,他卻抬手止了,斜眼看她:「你難道是想灌醉我欲行不軌不成?」
重嵐老老實實地放下酒壺,不自在地轉了話頭:「我以為大人不愛這些宴飲酒席之類的,大人此次來是為什麼?」
晏和道:「我方才不是說了嗎?因為你要來。」他見重嵐一口酒嗆在喉嚨里,這才道:「我近來有事兒要出金陵,所以過來選一艘合適出行的船。」
這話顯見就是外行人說的了,重嵐笑道:「大人想要選一艘實用的,在斗船會上可是選不到的。」她想了想又道:「正好我船行里有好些船暫時不動,若是大人不嫌棄,就來關照我的生意吧。」她說完又好奇道:「我可以問問大人要去哪兒公幹嗎?」
晏和頷首:「可以。」
重嵐眼睛一亮:「大人要去哪兒公幹?」
晏和道:「你猜。」
重嵐:「.……大人你好無聊。」
他答道:「我要去秣陵一趟,不日就要動身,你有什麼想要的?我可以一併帶回來。」
重嵐訝異地看他一眼,隨即道:「沒有什麼,在這裡先祝大人一路順風了。」她說完又試探道:「大人這般……可是上頭的任命下來了。」
晏和撫著下巴琢磨:「你這般想方設法打探我的事兒是為什麼?就這般想了解我?」
重嵐又給嗆得咳了聲,訕然道:「大人說笑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對岸,他頭一個下船,伸手拉著她下來,握著她卻沒有絲毫放手的意思。
重嵐倒似沒有發覺,滿臉詭秘地瞧著對岸馬上要過來的花船,指著道:「大人瞧見那船了嗎?這是方才那姓賈的的。」
她柔膩的手就在掌心,他全副心思都放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對她的話只是隨口應了聲。
重嵐對著自家船比了個手勢,就見她自己的船不經意般的一個掉頭,隨即就沖著賈家的船撞了過去,砰地一聲響,賈祥瑞的船被撞散了大半邊,她自己這艘只壞了些邊角,她站在岸邊撫掌大笑。
晏和靜靜瞧著,唇邊也漫上些笑來。
如今船已經斗完,再留下來也沒意思,重嵐也不理會氣急敗壞地賈祥瑞,與晏和道別之後便回了府,沒想到重姑母正坐在正堂等她,見她回來,一口一個『我的兒』。
重嵐扶著她坐下,笑道:「姑母怎麼有空過來?」
重姑母顧不得應答,上下瞧她幾眼,急道:「你怎麼得罪那晏大人了,他為甚派兵為了你府?可有傷著你?」
重嵐笑道:「前幾日有些誤會,說開了就好了。」
重姑母見她毫髮無損,也不像是受傷的樣子,心裡稍稍放下,忽想到一事,心又提了起來:「聽說晏大人關了你幾日?」她看著自家嬌美的侄女,斟酌著道:「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不當的事兒?」
重嵐聞言紅了臉,半是想到洗澡那事兒尷尬,半是聽她說話惱怒:「姑母你說什麼呢?!晏大人又不是那等齷齪之人。」
重姑母狐疑地打量她幾眼,又仔細瞧了瞧她的身形舉止,這才鬆了口氣,拍著她的手:「是姑母想多了,也是擔心你吃虧。」
她是爽利人,見重嵐無事兒便放下了心,直接道明了來意:「重柔已經許了人家,前三禮已經行過,男方馬上就要來納徵,你大伯請咱們過去觀禮。」
她說完哼了聲:「他近來可是得意了,兒子中了秀才,自己又中了舉,女兒馬上就要嫁給五品刑部郎中的嫡子,三喜臨門,難怪又猖狂起來。」
重柔是重家大房的庶女,重嵐聞言奇道:「五品官員雖說不高,但也是正經的官宦人家,他們家的嫡子會娶個庶女當正頭太太?」
重姑母鄙夷道:「那刑部郎中的嫡子不到二十五就死了三任老婆,先頭去了的夫人還有個兒子留下來,通房姨娘一大群,這才找不著好人家來配,不知怎麼尋摸到了你大伯這兒,他聽說人家要跟他做親家,樂得只差沒瘋了。」
重嵐對大房的事兒不怎麼上心,聞言只是哦了聲:「回頭備份兒禮送過去就是了。」
重姑母卻搖頭道:「要只是這事兒我也不特地來跟你說了,還有一樁.……關於你大伯母的。」
重嵐關切道:「大伯母怎麼了?」重瑞風雖然混蛋,但重大伯母為人卻極好的,當初他們兄妹在重家寄養的時候要不是她時時幫襯著,把他們幾個當親生的照看,他們只怕早就餓死凍死了。
重姑母面上也不知道是喜是憂,嘆氣道:「她有身孕了。」
重嵐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地道:「可,可大伯母如今都四十多了啊,這這怎麼?」
重姑母也愁道:「當初你大哥和你大堂兄出去趕考正遇上雪災,之後就再沒了音信,我本來還擔心她沒個兒子傍身,現在懷上了我反而更揪心,本來生孩子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她又是這麼大年紀了,萬一出點什麼事兒可如何是好?」
重嵐想到大哥和大堂兄,心裡一黯,又皺眉道:「大伯房裡好幾個不省心的,大伯母這胎須得慎重……」她想了想道:「我回頭動身去江寧祖宅一趟,在那兒待上幾日,好歹也能照料一二。」
重姑母欣慰點頭:「不枉費你大伯母當年拚命護著你。」她又命人取了好些安胎的補品藥材奉上來:「我這邊暫時脫不開身,等我打發了我婆婆再去江寧瞧她,你先幫我把東西帶過去。」
她說完又叮囑道:「你大伯那一家子都不是省心的,你凡事兒多留神,別跟著他們參合。」
重嵐知道她婆母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便一概應了,重姑母想她是未嫁姑娘,女人孕期的事兒應當不知道,便拉著她細細叮囑一番,直到天黑才告辭離去。
江寧離金陵城裡不遠,重嵐憂心大伯母的身子,反正最近也沒有什麼大買賣可做,她乾脆命人連夜打點行裝,第二日晌午便動身去江寧。
馬車顛簸了一日才到江寧縣,她正靠在馬車上小憩,忽然聽見外面一陣喧嘩,她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清歌探出頭瞧了瞧外面,發現馬車外人仰馬翻的,好像是幾個紈絝子弟騎馬的時候碰傷了兩邊的行人,咒罵聲哀嚎聲源源不絕於耳。
重嵐聽的皺眉,但也不想管閑事兒,便對著車夫吩咐道:「咱們繞道走,別耽誤了。」
車夫應了聲,正要繞道,就見前面有個紈絝的馬跟發了失心瘋似的,人立而起長嘶一聲,直直地沖著重嵐的馬車撞了過來。
重嵐馬車上的馬也受了驚一般,驚慌地四處躲避,她在車裡坐不穩當,被馬帶著亂晃,身子猛地一陣,頭髮上簪的珠花就掉了出去。
也是趕巧了,有位也騎在馬上的公子突然沖了過來,出手猛力一拉馬韁,她的馬就嘶鳴一聲停了下來,她嚇得心口撲通撲通直跳,忙下車福身道謝:「多謝這位公子相救,若不是您,我只怕就……」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止了音,滿面詫異地看著救下她的公子。
馬上人眼若春水,膚色極白,堪稱欺霜傲雪,艷麗不似真人,嘴角含著幽深而曖昧的笑意。他彎下腰,撿起重嵐方才掉下的珠花,用絹子細細擦乾淨,又帶到鼻端深吸了口氣,似乎在汲取她的發香。
過了片刻,他上前幾步,幫重嵐別開幾縷垂下的碎發,右邊嘴角一挑:「阿嵐,好久不見了。你有沒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