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重嵐這時候也聽出來重正的針對之意了,不過她心裡十分納悶,晏和和重正又不認識,更談不上什麼過節了,他哪來這麼大的怨氣?


  不過她想歸想,見重正這般不給臉,難免有些不悅:「這有什麼好稀奇的,這位是我生意場上的朋友,到咱們家來借住幾日,咱們家護院住在二門外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當初她那般看好的江秀才也沒見她多熱絡,眼前這個他不過是說了一句她就護上了,重正眼裡冒出火來,隨即又不知想到什麼似的,露出笑臉來,哈哈笑道:「誤會誤會,我是不大會說話,希望這位公子勿要見怪。」


  他嘻嘻哈哈地轉向重嵐:「既然有客人來家,咱們得好好招待,別讓人笑話咱們小氣,不如晚上擺個宴吧?」


  重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轉向晏和以眼神詢問,後者玩味地看了重正一眼,隨意點了點頭。


  重嵐吩咐人去擺宴,其實正頭主子就三個也擺不了什麼大宴,不過是聚在正堂里隨意吃一頓晚膳,重正極熱情地勸酒給晏和,一邊斟酒一邊笑道:「這位公子嘗嘗,是我們家裡自釀的。」他說完故意問道:「還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啊?」


  晏和道:「晏和。」


  重正哈哈大笑道:「好名字。」他又問道:「不知道晏公子家住哪裡,家中可有妻室啊?」


  晏和直接略過第一個問題,答了第二個:「並無。」


  重正暗地裡皺了皺眉,家裡沒有妻室,難道真是看上了他妹不成?他一邊想一邊乾咳了聲,對著晏和擠眉弄眼:「原來沒有妻室管束,那正好,回頭我帶你領略一下秦淮的脂粉鄉,保管你去了之後流連忘返。」


  晏和目光有意無意地在重嵐臉上流連,眼底含笑,直看的她表情不自在才收回視線:「金陵能讓我流連忘返的只有一處,其他的再好,跟這處比也算不得什麼了。」


  重正沒注意到兩人眉來眼去,只是繼續曖昧笑著勸道:「你是沒領略過秦淮的姑娘姿容嫵媚,身段迷人,尤其是伺候人的功夫,那真是.……嘖嘖。」


  晏和慢悠悠地道:「多謝重公子相邀,只是晏某心有所屬,除了她之外,其他的都是難入眼。」


  重正奇道:「她相貌如何?」


  晏和答道:「綺年玉貌。」


  重嵐面色微紅,聽重正越說越不著調,皺眉道:「你要犯渾自出去犯去,別在家裡談那些個勾當。」


  重正悻悻住嘴,忽然又想到什麼事兒似的,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你這些日子不在家裡不知道,我院子里的有幾處房子漏水,這幾日準備找人來修,這幾日我住哪啊?」


  重嵐一怔,轉頭去看管事娘子,見她點頭這才信了,隨口道:「隨意住哪兒都行,咱們家那麼多空院子。」


  重正以手握拳咳了聲:「那就和清院如何?」


  和清院正是下午重嵐給晏和安排的那間,她放下筷子看著重正,看得他一陣心虛,這才慢慢地道:「只怕是不成了,我已經把和清院分給晏公子了,你再另挑一個吧。」


  重正裝模作樣地嘆氣:「其他院子不是西晒就是地勢太低,咱們南邊又多雨,晴的時候日頭還大,讓我怎麼住的下去啊。」


  重嵐看了看他,又瞧了眼晏和,慢慢夾了筷子火腿絲吃了:「那你想怎麼著?」


  重正本來想擠兌著讓晏和把院子讓出來,但話到嘴邊又轉了聲,面上帶笑:「這也不難,我跟晏公子擠擠就是了。」剛好就近盯著他,省得他對自己妹子下手。


  重嵐斷然道:「不行!」她不悅道:「二哥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好端端鬧起小孩兒脾氣,來者是客,你非得跟客人爭搶什麼,不知道謙讓嗎?兩人擠在一處快活還是怎地?」


  重正被她當著外人的面訓了一通,面上掛不住,正要開口,重嵐忍不住看了看晏和玉白的側臉,變色道:「你別是在『蜂窠子』里學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吧?」


  蜂窠子就是男.妓館,南地龍陽之風盛行,不是她亂想,實在是除了這個理由想不出別的了。


  重正一怔,隨即往地上呸了幾下:「你想什麼呢?我不好那一口!」他哼了聲,不耐道:「我是你親哥還是他是你親哥,怎麼連座院子都捨不得,難道真是生女外向嗎?」


  重嵐氣得差點摔了筷子,晏和倒是心裡鬆快,眼波在她身上流轉,不管重嵐因為什麼這般護著她,但瞧她為自己爭的面紅耳赤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愉快。


  他漫聲道:「重公子慎言,令妹的名聲要緊。」


  重正哼了聲,重嵐也懶得再動筷,直接命人撤了宴,起身走人了。


  晏和也要起身往出走,突然被重正一把勾住頸子,笑著問道:「晏公子打算在這兒住到何日啊?到時候我給你踐行。」他笑完又壓低聲音,狠聲道:「離我妹子遠點。」


  晏和挑了挑眉,挑弄出一片風流來:「何出此言?」


  重正看得心裡更不舒服,冷哼一聲:「少裝了,我也是男人,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對我妹子存了什麼心思,少打她的主意。」


  晏和牽唇笑道:「恕難從命。」然後一撩直綴的下擺走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重嵐本來和晏和好好地用著早飯,重正一忽兒頭暈,一忽兒腹瀉,沒事也要鬧出事兒來,她去看了兩次就懶得再理,還命令底下人不許請大夫,不準打擾他『靜養』。


  晏和用烏木嵌銀筷子夾了筷子麻油拌的熏肉絲給她:「你不去瞧瞧?」


  重嵐翻了翻眼睛:「理他作甚,故意尋歪呢。」她說完慢慢把青花纏枝盤子里的菜吃了,他很快就又送過來一筷子筍絲,她怔了怔才發現自己吃飯都沒往盤裡伸一筷子,他每次在她快要吃完的時候把合她胃口的菜夾過來。


  她神情古怪地看著他,試探著往銀芽雞絲那邊伸筷,他先她一步夾好了放到她盤子里:「吃吧。」


  重嵐看著盤子里的雞絲,不知道是不是該動筷,半晌才放下筷子無奈道:「大人.……」


  晏和淺淺啜了口消食茶:「你不是抱怨當初服侍過我嗎?如今我來還人情了,我服侍的怎麼樣?」


  重嵐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毛病,可不敢勞煩堂堂總督服侍自己,故意道:「馬馬虎虎吧,比清歌清雲差遠了。」


  他取出乾淨的巾子幫她擦嘴,動作溫柔,她躲閃不及,被他按住肩膀仔仔細細地擦了,然後笑得曖昧多情:「我也覺著這樣你是虧了,倒茶倒水未免太容易了,反正要相處的日子還長,不如就從描眉,沐浴,更衣,這些麻煩事兒先服侍起來。」


  重嵐毛骨悚然:「這,這就不勞煩你了,我還是自己來吧!」


  他一手有意無意地搭在她手上,沿著手腕慢慢向上摩挲:「別客氣呀,當初你也幫我做過這些事兒,俗話說有恩報恩,我自然得回報你。」


  他的手被她一把按住,目光往下,在她纖長的脖頸間流連,嚇得她縮了縮脖子,這才繼續溫言道:「以後要做這些事,你老跟我這麼遠著可不成,現在得提前近了,之後才不至於慌張。」他說著就不動聲色地靠了過來,跟她臉貼著臉。


  誰要跟他近了!不對,誰要跟他做這些事兒了!她被他發冠里垂下的幾縷碎發掃過鼻端,心下更覺慌張,忙推開他道:「還是算了吧,我這人有個毛病,跟不熟的人離太近了夜裡睡不著,會做噩夢的。」


  他眼裡流光溢彩:「我給你守夜,做噩夢了我哄你繼續睡。」


  重嵐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匆忙起身道:「我還有事兒要處理,大人自便。」


  他貼著走了過來:「我跟你一道兒出去轉轉。」


  她正要拒絕,忽然想到鬧彆扭的重正,她倒是不怕重正有什麼好歹,就怕他把人作出什麼好歹了,便躊躇著道:「大人出去歸出去,別亂跑。」


  晏和貼近了在她耳邊:「我只跟著你。」


  重嵐深覺後悔,但話已經出口也沒法子,讓他跟著上了馬車。她想到昨天掌柜的回報,便先去了倩兮樓。


  倩兮樓是她當初剛起家的時候建的,取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專門做女子生意,男子若是沒有陪著女人來不得入內,這些年她漸漸把生意轉向海上,陸地上好些鋪面都盤出去了,只有倩兮樓生意一直興隆,所以便留了下來。


  倩兮樓共有五個樓閣,呈花朵狀矗立著,重嵐先帶著他進了主樓,笑著介紹道:「這中間的樓其實是用來賞曲聽戲的,要是逛其他樓逛累了就可以到這裡來休息片刻。」


  她帶著他往其他樓走,掰著指頭數道:「倩兮樓里有專賣女人金銀首飾,翠緞羅裙,海外來的脂粉和做女子養生餐點的地方,每樣獨佔一樓,由著姑娘們隨意閑逛。」


  她說完得意挑眉道:「雖然金陵跟風開了不少這種店,可惜都沒有我重家的招牌響亮,也比不過這裡的東西精緻有特色,哪個姑娘不喜歡自己的衣裳首飾是獨一無二的?」


  晏和對生意不感興趣,不過瞧她眉飛色舞,興奮的臉頰發紅,忍不住湊過來親了親她的臉頰:「你做什麼都是好的。」


  重嵐本來好好地說這話,被這一下面紅耳赤,這時候又不好瞪他,只能飛快地抖開絹子擋著臉,往旁邊的綺羅閣飛奔而去。


  晏和輕笑了聲,不急不慢地跟了過去。


  綺羅閣的掌柜見她急匆匆跑進來嚇了一跳,等看清人之後才反應過來行禮道:「東家。」


  重嵐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她拿出賬本子來讓她瞧:「東家來的正好,這裡有樁麻煩事兒正要告知您呢。」


  她眼挫瞄見晏和跟過來,故意帶著掌柜的走到一邊:「你跟我說說是什麼事兒?」


  掌柜的詫異地見有個男人跟了進來,不過也沒多想,而是道:「齊國府您知道吧?齊國府上的二老爺為他的幾個偏房妾室定製了好些首飾,特地指定了要從海外來的水玉,瑪瑙,珊瑚,火玉還有各色香料,他訂的首飾不少,咱們樓里的材料怕是不夠……」


  重嵐一怔,下意識地去瞧晏和,見他神色淡然,只是抬眼打量著周遭。她暗自納悶,晏三思前些日子不是牽連進謀反案子,怎麼還有閑心給妾室打首飾?


  她想歸想,面上還是沒露出來:「這個無妨,還差多少你列個單子出來去找席掌柜,他核對之後自然會給你的。」


  掌柜的大喜:「多謝東家,已經做了大半了,只是還剩幾處精細的地方要收尾……」


  晏和對做生意沒有半分興緻,冷不丁瞥見綺羅閣里有道暗門虛掩著,裡面有馥郁的香氣緩緩逸散出來,這香氣雖然對人無害,但確實有一定的催.情作用,他素來多疑,聞見這味道禁不住蹙了蹙眉,抬步過去想要看個究竟。


  重嵐正和掌柜的正在說話,沒瞧見他的動作,等看見了他已經慢慢地探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霎時從腳後跟紅到臉上,慌忙把掌柜的打發走,三兩步跑了過去,咬著牙道:「你進這裡頭做什麼?!」


  她說完就想把他帶出來,但耐不住晏總督眼神好,一瞬的功夫就把屋裡瞧了個清清楚楚,面色古怪地道:「你竟然做這種生意?」


  屋裡頭左邊的陳列櫃里擺著錦盒,錦盒半開,裡頭放著幾件成套的肚兜和中衣,只是有個特點,不論中衣還是肚兜都是用薄紗製成的,上面用暗銀的線綉著春宮,擱在盒子已經是十分香.艷了,要是穿在哪個女子身上,那肯定是無限的旖旎風光。


  右邊橫著並排放了十好幾本書,封皮都是《列女傳》《女戒》《女訓》之類的,有幾個半翻的才能發現其中別有洞天。書上面圖文並茂,當中的女子有富家小姐有村姑也有青樓女子,和一個或幾個男人苟合,有在馬上的,有在車上的,還有在荒郊野外的,栩栩如生,引人遐思。


  中間就更精彩了,什麼玉勢羊眼圈紅繩,好些他都叫不出名字來。


  重嵐臉紅的幾乎要滴血,拽著他的胳膊就像往外扯,可惜外面已經來了客人,幾個女子笑語晏晏地往進走,她心裡一慌,生怕自己和個男子逛這種地方被人瞧見了,一把把他推進去,反手栓上門,心裡別別亂跳。


  晏和面色更為古怪,隨意拿起一本春.宮翻開遞給她:「重老闆是想跟我試試這個?」


  重嵐低頭一看,就見一男一女在個沒有床的廳室內,女子雙腿大開被分別架在椅子上兩邊扶手上,男子置於她身前,仔細瞧瞧,那畫中的廳室和這間還真有點像。


  她語無倫次:「我沒想……不,你別過來,外面有人,不能讓人瞧見,我這才進來的。」


  他欺身挨近了幾分,有意無意地舔了下她的耳垂:「真的不想?」


  重嵐神智喪失,雙膝一軟,差點跪坐在地上,結巴道:「不不不不想。」


  他怕她真倒在地上,攬住她的腰讓她嵌在自己懷裡,有些著迷地用唇逗弄著她的耳垂:「可是我想。」


  重嵐徹底不會說話了,勉強用手臂隔著他:「你你你你別過來。」


  晏和把她更摟緊了些,淡色的唇下移,親吻她的唇角,她約莫是真嚇著了,竟連反抗也忘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處任由他輕薄。


  他故意逗她:「你既然不想,為什麼對我用香?」


  重嵐這才撿回來些理智,一邊奮力掙扎一邊道:「誰,誰給你用了!你自己非要過來的!」


  他挑眉不信:「你正經開店,裡頭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重嵐捂著臉幾乎不敢看他:「綺羅閣里本來就要買這些個的,專門給那些想抓住官人心的女子備下的,都是房中……助興之物。」


  他探手把她捂住臉的手放下來:「既然這店是重老闆開的,想必這些物件的用法你都熟悉吧?」


  重嵐差點指天發誓:「我不知道啊,是老闆又不是跑腿的,這些事兒自有底下人辦,哪裡用得著事事親力親為呢?我可是正經人!」


  這話倒是真話,不過在綺羅閣里設置這個卻是她的主意,當初她聽到有位夫人抱怨官人老往勾欄里跑,其他夫人起鬨說她不會用歡場女子的器具姿勢這才勾不住官人,她當時就記在心裡,然後找人經辦此事。說來也奇了,這小小一間賺的銀錢幾乎抵得上整個倩兮樓的五分之一了。


  其實那催.情香的效用不大,但如今佳人在懷,他只覺得氣涌如山,幾乎剋制不住手裡的力道,貼在她耳邊喃聲道:「你當真不知道?我還想讓你一樣一樣給我介紹功用呢。」


  她覺得他力道大的驚人,幾乎要把她嵌入骨血里,只好斷斷續續地道:「你,你又不買,要我介紹什麼.……你快放開我,我喘不了氣兒了。」


  她剛覺著箍住她的力道稍稍鬆了點,就感覺唇上一熱,被他輾轉著攻了進來,她被抵在牆壁上,幾乎呼吸不能,兩人交纏,在暗室里發出曖昧的聲響,讓她面紅耳赤。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她覺著自己快要昏過去的時候他才輕咬了一下她的唇瓣,慢慢地從她唇上撤開,不過仍舊摟著她不放。


  重嵐下意識地動了下身子想掙開,卻被一個硬熱的物事杵著,她錯愕了一瞬,差點驚叫出來,抖著嗓子道:「你,你不要亂來……」


  他在她耳垂上輕咬了一下:「誰說我不買?」他用眼挫又在屋裡頭掃了一圈,用曖昧的聲口:「我想買套衣裳送給你。」


  不用他說重嵐都知道他要買的是哪套,她臉色紅的發黑:「我不缺衣裳,你留著自己穿吧。」


  她說著又想動,卻發覺頂著她的物事更昂揚了幾分,嚇得她僵在原地不敢亂動。


  「重老闆……」他掖了掖唇峰:「我可是在你的店裡,聞了你的香才成這樣的,你難道不該賠償一二?」


  重嵐麵皮發緊:「你要多少錢?」


  他嗤了聲:「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我不缺錢。」他偏頭在她脖頸上親了下:「你幫我解了這藥性,我就不追究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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