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重嵐不過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竟然擱下筷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平樂郡王府上的人今日來過了?」
重嵐頷首:「郡王妃帶著清河縣主過來的,郡王妃瞧著有些奇怪,像是不滿這樁婚事,卻又不得不促成的樣子。 f/h/xiao/shuo/c/o/m】」
晏和一哂,往她碗里加了筷子魚片:「清河縣主已經珠胎暗結,不儘早成婚又能如何?」
重嵐的筷子驚得掉到地上,詫異道:「縣主有身孕了?是公爹的?你從哪知道的,什麼時候的事兒?!」
他往她嘴裡餵了勺玉帶湯,淡聲道:「幾個月前的狩獵你還記著嗎?那時候兩人就有了首尾,後來一來二去了幾回,就這麼搭上了手,清河縣主有身孕只是意外,不過後來平樂郡王覺著早點把她打發出門子也不錯,所以就讓郡王妃上門來商談這事兒。」
重嵐勉強咽了下去,喃喃道:「祖母肯定是千肯萬肯的。」
他哼笑了聲:「都鬧出這等事兒了,張揚開去兩家的人都要丟盡了,不肯也得肯。」
她想到當初還是何蘭蘭的時候,也有個被晏三思搭上手的寡居婦人找上門來了,也不知道晏三思是什麼毛病,專挑守寡的婦人下手。她搖搖頭,頗有幾分哭笑不得:「公爹真是老當益壯。」
兩人吃完飯,她輕輕敲了幾下桌案:「我上回跟你說的,要考女科舉的事兒你還記得嗎?」
他吃完飯便閑適地坐在原處,山水摺扇遮著半邊臉,用懶洋洋地聲口道:「記得,你不是請我給你當先生嗎。」
重嵐滿意笑了:「本來這些日子看你公務不少,沒好意思跟你提,趕早不如趕巧,既然你現在沒事兒,咱們這就開始吧,我還能趕上明年的考試。」
他沒說話,只是傾下身,玉白半張臉湊了過來。她對這套無比熟悉,在他臉上親了親他才滿意起身:「跟我來吧。」
重嵐自打十歲之後就再也沒進過學堂,跟他進書房之後還頗有些懷念,又命人在他那張大書桌下擺了張小桌,置了小杌子在桌前,兩手托腮眼巴巴地看著他。
以晏和的身份自然從來沒有給人教過書,不過他對經史子集倒背如流,在年少未成年的時候也求學過數年,略考校了幾句便高深莫測地看著她。
重嵐被瞧得心虛,真像個犯了錯的學生似的低下頭,訥訥道:「當初就把蒙學的幾本《幼學瓊林》《三字經》之類的學過了,經學就再沒學過了。」
就是女子科舉比尋常科舉簡單,但儒學十三經也是必考的,只是取消了雜文和經義,他沉吟道:「你這程度比晏寧還是要強的。」
重嵐被他安慰的生不如死,扶額道:「那明年的春闈是不是沒希望了?」
他負著雙手,慢慢地走到她桌前立著:「科舉就是考到七老八十也是有的,反正每年舉辦一回,你不必太過擔心,總有運氣好能中的時候。」
重嵐:「」她咬著牙笑道:「那真是多謝先生的提點了。」
晏和對自家老婆打擊起來也毫不留情,抱胸看著她,倚在書桌上道:「名師未必也就出高徒了,不是有句老話『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她暗地裡磨了磨牙,忽然換上婉媚的笑容,白潔細長的指尖點在他胸前:「誰說的?學生學的好不好也要看先生教的用不用心,妾身可是真心向學的,晏先生可要好好教導妾身啊~」
晏和僵了下,沒想到她突然開始撩他,耳根可疑地紅了紅:「那就看你的表現了。」
她手指在他胸前慢慢地畫著圈,故意斜去一眼:「先生想讓人家怎麼表現呢?人家可什麼都不會呀~」
他似乎有一瞬的不自在,卻難得見她的嫵媚姿態,捨不得把她推開,故意冷著臉道:「讀書這事兒也是要看天分的。」
見他還小瞧自己,重嵐心裡哼了聲,身子故意往他身上倒,一手勾著他下巴:「那先生覺得妾身有沒有天分呢?」
她倚靠在他懷裡,故意捂著胸口,眨巴著眼睛道:「先生不要妾身愚笨,只要先生能讓妾身過了這次科舉,妾身什麼都肯為先生做」
她學著他尋常的樣子,踮起腳在他耳邊輕咬了一下:「什麼都可以哦。」
他耳後的紅暈迅速蔓延,轉眼臉也紅了起來,這說來也是怪事,他撩她的時候多了去了,但被她稍微調戲幾句就開始臉紅。
他在夫綱和閨房之樂之間猶豫了一瞬便下定了決心,摟著她的腰,兩人瞬間換了個身位,挑眉道:「什麼都可以?」
重嵐見火候也差不多了,一下子換了神色,板著臉扶了扶髮髻,冷哼了一聲道:「那也得等你教出成果來了再說,不然休想。」
女人翻起臉來可比翻書快多了,剛還是熱情洋溢地挨蹭著你,一轉眼說把你推開也就推開了,他一股火憋著,皺眉冷臉看著她,白生生的麵皮竟沁出汗來。
他抿著唇道:「你是故意的。」
重嵐捂著嘴訝然道:「我故意什麼了,先生,話可不能亂說,難道我尊師重道也有錯兒了?」
她取了絹子給他擦了擦額上的汗,故意納悶道:「您這是怎麼了,大秋天的出了一身汗,難道是秋燥不成?」
他捉住她的手腕,正要說話,就聽檐外一聲報:「少爺,夫人,府外有人求見。」
重嵐看著晏和被打斷的憋悶模樣,心裡不由得大樂,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怎麼回事兒?」
檐外那聲音回話道:「是張真人派來的人,帶著咱們何小姐回來了,說是治好了要送還給您,現在正在府外等著呢。」
重嵐先是一愣,隨即驚喜道:「是蘭蘭回來了。」她揚聲道:「快命人請進來。」
她又忙不迭地吩咐清雲和許嬤嬤備些小孩子喜歡吃的點心,晏和在一邊抱胸瞧著;「我記得你好像和何蘭蘭並不熟識吧?」
重嵐翻了他一眼:「你懂甚麼,這茫茫人海,我這個魂兒誰都的身都不上,就上了她的身,這難道不是緣分?好歹我借用她身子這麼久,對她好也是應該的。」
正好這時候下人領著何蘭蘭走了進來,她正張大眼睛四處打量,眼底有好奇也有驚懼,重嵐沖她招了招手,笑著道:「蘭蘭回來了,還認得我嗎?」
她上下看了幾眼,見何蘭蘭小臉白嫩,雙眼有神,像是當初沒出過事兒一般,也不知道那張真人用的是何等通天的手段才能起死回生的。
何蘭蘭皺著小眉頭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不認識,你是我娘的姊妹嗎?」
重嵐被嗆得咳了聲,她和何夫人當初沒仔細想,現在想來果然有兩三分相似,她不理會一邊晏和揶挪的目光,訕笑道:「我不是不過你可以叫我一聲嬸嬸,以前的事兒你還記得嗎?」
何蘭蘭垂下腦袋,她頭髮被晏和狠心剃了兩次,現在還有些短,只綁了小辮子,小羊角辮子隨著腦袋一晃一晃的。
她神情有些憂鬱,皺著眉努力想了想,說話有些語無倫次:「白姨娘推我下水,水裡很涼還有好多魚,然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絞著衣角:「張爺爺說我爹娘已經不在了,讓一個姓晏的大人養著我,他說的是真的嗎?」然後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重嵐有些為難,看了眼坐在一邊的晏和一眼,想當初她在何蘭蘭身體里哭的撕心裂肺的時候,他也是在一邊瞧好戲,現在更指望不上。
她猶豫了一下,摸了摸何蘭蘭的腦袋,柔聲道:「你爹娘沒死,只是換了地方護著你呢。」
她一指晏和:「那位就是姓晏的大人了,你可以叫她叔叔,他也是我夫婿,為人最是和善不過,我們既受了你爹娘的囑託要照顧你,你就安心在這兒呆著,想要吃什麼玩什麼都告訴我,我來幫你安排。「
何蘭蘭先是小聲抽泣,又見她柔聲細語,身上溫暖香軟,忍不住把臉埋在她懷裡嚎啕大哭。
重嵐對安慰小孩沒經驗,只好又把和和牽出來給她瞧,拿了好糕點哄著她,她這才漸漸止了哭聲,好奇地去摸和和的圓腦袋。問重嵐道:「嬸嬸,它叫什麼啊?」
重嵐心虛地瞧了眼晏和,飛快地道:「和和。」
何蘭蘭茫然道:「呵呵?」
重嵐:「是和和。」
何蘭蘭跟著念道:「科科?」
重嵐:「是算了,你才來南邊,口音可以慢慢學。」她拉著她往裡走,一邊問道:「這一路累了吧,要不要先吃些東西?」
何蘭蘭眼珠子卻黏在和和身上,好奇問道:「它一般都吃什麼啊?」
重嵐想了想:「筍子,肉類,逮著什麼吃什麼。」
何蘭蘭戳和和柔軟的毛,繼續問道:「它是汪汪叫呢?還是喵喵叫呢?」
重嵐:「都不是。」
何蘭蘭眨了眨眼:「能讓它叫一聲嗎?」
重嵐:「這個,得看它自己樂意不樂意了。」
何蘭蘭歪著腦袋問道:「那它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啊?我娘說底下長小葡萄的是男孩子,沒有的是女孩子,它長了嗎?」
重嵐:「」她竟然被一個五歲小女孩問的啞口無言,不過說起來和和到底是公還是母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著和和,它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夾緊腿躺在地上誓死不從。
她回答不上來這話,只好拿出大人哄小孩的通話:「等你長大之後就知道了。」然後就拉著何蘭蘭去用點心。
她一邊正給何蘭蘭安排住的地方,一抬眼老遠就瞧見晏寧鬼鬼祟祟地在院門口探頭探腦,她忙命人把晏寧叫進來:「想進來就進來吧,這麼鬼鬼祟祟地做什麼?」
晏寧不好意思地撓頭笑道:「聽人說蘭蘭妹妹回來了」
重嵐無言地瞧著他,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天在自己院門口晃悠,不然每回何蘭蘭一來,他怎麼都第一個趕過來?
他話還沒說完,目光就黏在何蘭蘭身上,一時激動,撲過去就想給她個熊抱:「嘿,蘭蘭妹妹!」
何蘭蘭怔了下,似乎沒反應過來,等他靠近了才反應過來,兩拳把晏寧掀翻在地上,尖叫道:「登徒子,下流!」
重嵐瞧得目瞪口呆,沒想到何蘭蘭力氣這般大,晏和倒是頷首道:「這孩子倒是有你當初的風采。」
晏寧被揍得有些發矇,坐在地上回不過來神,半晌才跳起來,滿臉委屈地道:「蘭蘭妹妹,你怎麼不認識我了?」
重嵐忍著笑給他拍了拍身上的土:「你蘭蘭妹妹得了怪毛病,原來好些事兒都不記得了,你好好跟她說,沒準她能想起來。」
她吩咐下人好生照看著,任由兩個小朋友出去玩,隨即轉身揉了揉腰:「到底是年紀大了,被鬧了這一回就有些乏了。」
她一轉頭就對上晏和無言的眼神,毫無誠意地笑道:「一時忘了你比我還大,勿怪勿怪。」
她說完又嘆氣道:「現下又多了個人吃飯,再吃大廚房的飯可就麻煩了,咱們得明日就得開始建小廚房了。」
他過來在她腰上輕輕按著,力道拿捏得剛好,她舒服地吐了口氣,靠在他身上,就聽他低低問道:「你喜歡孩子?」
她反問道:「你不喜歡?」
他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漫聲道:「原來在軍.營里也有好些將領早早地就成親了的,我瞧見了只覺得煩。不過現在有了你,忽然覺得有個孩子也不錯。」
他慢慢地摩挲著她的腰窩:「不過這事兒不急,你的身子要緊,再等幾年也沒什麼,要是你為了孩子虧了身子,那我寧可不要了。」
她笑著輕聲應了,轉頭去準備新建小廚房的事兒了。
他們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沒幾天就把小廚房建好,她還特地請了幾個重家酒樓里的掌勺來做事兒,幾頓飯吃的甚為舒心。
不過也不是人人都覺著這是個好事兒,晏老夫人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把她叫過去,手裡的茶碗頓在桌案上,滿面不悅地道:「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當祖母的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