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柳老夫人眼裡泛出笑意,隨即又斂了神色,俯身在晏老夫人耳邊低低地說了個數目,嘆氣道:「那貴人定了這麼多,都是用來通關節的。」


  晏老夫人大驚道:「這也太多了!」幾乎是齊國府多年家底的七成,就算是為了自己兒子的性命,她也狠不下這個心來。


  她驚完又狐疑道:「這麼多.……都是給那個貴人的?」


  柳老夫人面上顯了十足的惱色:「小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賺你二道錢坑你不成?!」


  她冷哼一聲道:「小姑也知道,東廠和錦衣衛那起子人都是吸血蟲,不餵飽了他們能收手嗎?你當是那貴人稀罕你這點家底不成?都是拿來通路子的,人家瞧在我的情面上白跑,自己分文不取,我舔著一張老臉過去給人家說情,你倒好,竟還疑上我了。」


  她滿面懊惱地起身:「罷了罷了,既然小姑疑心我,就算我白做好人,這就回去了。」


  清河縣主這時候出來輕輕把她攔住:「舅太太別惱,不如先聽聽老夫人怎麼說,若是真能成事兒.……人的命總比銀子重要。」


  晏老夫人也慌忙起身拉住她:「大嫂勿惱,我是因著這數目實在太大,所以才多問了幾句,並不是疑心你。」


  她說完又猶豫道:「已經確定了是這個數兒,不能再少了?」


  柳老夫人氣哼哼地坐下:「小姑當是集市上買白菘呢,還能討價還價?都說了人家不把這點錢放在眼裡,只是用來通路子的錢,難道你還指望人家給貼錢不成?」


  清河縣主也幽幽地嘆了口氣:「三思在院里軟禁了這幾天,每天都有東廠的人來問話,眼瞧著昨天就把人帶到衙門裡去了,那幾個番子凶神惡煞的,也不知道.……」


  晏老夫人想到東廠那剝皮抽筋的手段,不由得心驚膽戰,心裡猶豫一時,最終還是站在了獨子這邊:「你等我幾日,我把家裡的田莊鋪子整理好就給你送過去。」


  她說完用絹子揩了揩眼角,慢慢流下淚來:「這個孽障,非得要了我的命才甘心嗎?左右這是最後一回了,我以後也沒本事再幫他收拾爛攤子了。」


  她又抬眼問道:「那貴人真的能把三思撈出來?」


  柳老夫人道:「世上哪有十成的把握,有個□□成就差不多了。」


  晏老夫人又追問幾句那貴人的名號,柳老夫人隨意胡謅幾句,由得她瞎猜,她見目地達成,又寬慰她幾句才起身告辭。


  清河縣主也跟著起身出去,忽然轉身道:「對了,老夫人,芷姑娘早上自縊,幸好被人救下了,現在正好生將養著呢。」


  晏老夫人先是一驚,斥了幾句清河縣主身為嫡母卻對子女不上心,隨即皺眉道:「她名聲已毀……罷了,等她養好了身子,隨意挑戶人家把她嫁了吧。」


  清河縣主應了聲,跟著柳老夫人一道兒走了。


  兩人走到寂靜的後院,清河縣主先笑道:「舅太太今天可是得意了,平白這麼一大筆銀子入手。」


  柳老夫人也笑道:「哪裡是給我的,是給要救三思那『貴人』的。」她頓了下才道「今天多虧了縣主幫著說和,事成之後,自然少不了縣主的好處。」


  清河縣主要的就是這句話,滿意點頭,又問道:「舅太太這般……不怕跟老夫人鬧翻了?到底這麼多年的姑嫂情分呢。」


  柳老夫人嘆了聲:「這些年我也沒少幫她,她現在瞧著和哥兒媳婦好了,以後在她跟前還有我說話的地方?鬧翻就鬧翻吧。」


  主要是從齊國府撈的好處也差不多了,眼看著晏老夫人開始信任重嵐,乾脆最後弄個大好處走人,反正就算晏三思做的事兒擺在那兒,晏老夫人最後知道被騙了也沒法如何。


  她說完轉身走了,清河縣主也跟著要走,她身邊的侍婢小心問道:「縣主,您跟舅太太這麼做.……大爺那邊知道嗎?」


  清河縣主目光一戾,嚇得那侍婢倒退一步,她才開口道:「我再嫁之後郡王府也沒給我多添陪嫁,以後有了孩子花銷更大,靠男人哪有靠手裡的銀子實在。」
……

  重嵐當然不知道齊國府里又生出的這些事兒,她現在每天都趕著給晏和做鞋做衣裳,只盼著趁他走之前能多做幾套,終於趕在他走的前一天做成了。


  她瞧他纖細的手指上多了幾個針眼,攬過她心疼道:「你交給下人做不就完了,這麼事事親力親為做什麼?」他想了想又補了句:「還沒有下人做得好。」


  重嵐在他腰間擰了一把:「不好你也給我穿著,不許全壓箱底了。」


  她拿過件厚大氅和一雙厚底的棉靴給他瞧:「聽說松江府那邊冬天陰冷陰冷的,一到年末冷風能鑽進人骨頭縫裡,你可不能仗著自己身體底子好就穿個單衣窮嘚瑟,凍病了可不是好玩的。」


  她又叮囑道:「我把你身上尋常帶的零零碎碎,像是玉佩戒筒扇子什麼的都交給你身邊的親兵了,你要是有個交際應酬的記得帶上,別打扮簡單了,尋常就不用帶了,沒得讓人說你擺闊。」


  她自己想了想,又道:「我給你帶了幾丸常用藥,你要是不留神有個頭疼腦熱的,別忘了吃藥啊。」


  她絮絮叨叨個沒完,頗有幾分老年人的風采,晏和只是含笑看著她,她說到最後自己都口乾舌燥,鬱悶道:「我到底是你老婆還是你長輩,真是什麼心都操上了。」


  他恩了聲,在她身邊坐下:「你在府里也要好好的,我明日把親兵留給你,就住在側院,發生什麼事兒打個呼哨就能趕過來,就是出去也有把他們帶著。」


  重嵐認真應了,又笑話他操心太過,忽然道:「你說發生事兒我倒想起來一樁,前天早上府里那邊來傳話,說祖母瞞著府里人把咱們這些年積蓄下來的好些田莊鋪面都賣了,湊夠了錢交給榮昌伯府,讓他們託人幫忙說情去救公爹,她近來親自管賬打理家事,買完了之後府里人才知道消息,幾房人正和祖母鬧著呢。」


  他隨意應了聲,一手撫著她的腰窩:「跟咱們又沒關係。」


  重嵐被弄的全身發癢,拍他一下:「我知道,就是閑話幾句罷了。」她也不指望齊國府那點家產過活,晏老夫人賣了就賣了,又不礙著他們。


  他彎腰在她肚皮上親了一口,抱著她坐在自己腿上,兩人耳鬢廝磨:「咱們好久沒有.……」


  重嵐故意斜眼笑著看他:「好久沒幹什麼了?」


  他哼了聲,正要傾身問下去,她伸手輕輕把他推開,又側著身子湊過去在他喉結上輕咬了一口,他身子一僵,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


  她伸手,細長的手指漫不經心般的在他胸膛上打轉,有意無意地撩撥著那兩點,懶聲道:「是這樣嗎?」


  這幅媚眼如絲的情態讓他久違地臉紅過耳,重嵐這些日子總覺得懷著身孕干這事兒不妥當,因此總不讓他近身,今日難得主動……他垂下眼,眼眸的清光被遮擋住,有種慵懶朦朧的風情。


  從重嵐這個角度看過去,竟有幾分任人宰割,由人魚肉的意味,她用大腿逗弄著他,顯得得意洋洋,笑著挑釁道:「你怎麼不說話了,平時不是挺伶牙俐齒的嗎?」


  她笑得不懷好意,伸手去挑他下巴:「美人,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他瞥了她一眼,眼裡竟有幾分無奈,伸手就要解開衣領上的玉扣,她入戲深,沒想到被調戲的美人這麼配合,忙不迭地上前接手:「我來,我來,你歇著吧。」


  幫美人解衣讓人神往,她沿著他的玉扣一直往下,素色的微敞的中衣和一片胸膛就顯了出來,到腰哪裡的時候卻被怎麼都解不開,剛好在這地方停住,讓兩人都急出了一頭汗。


  她急的扯了幾下卻扯不動:「你怎麼這樣啊,就干閑著不動手,再不動彈你今晚上就去書房睡了啊。」


  剛才是誰讓他歇著的?他無言地搖了搖頭,手指靈巧地一撥弄最後一顆玉扣就開了,她伸手探了進去,手掌有些寒涼,卻意外的刺激,細嫩的肌膚在他胸口滑動,讓他快被情.欲填滿了。


  重嵐猶豫了一下,按著他肩頭把他推.到在貴妃榻上,一手慢慢地往下滑動,遲疑著包裹住了,人也跟著探了下來,跟已經立起來的那地方臉貼著臉,猶猶豫豫好半晌才張開紅唇。


  他頭腦像是炸開一般,震驚又不知所措地瞧著她,臉更紅了些:「你……」隨即又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她不過蜻蜓點水的一下就捂著嘴躲開了:「哎呦,我不成,這太大了,我下巴得脫臼了。」


  晏和頓了下,不知道是該自豪還是該惱怒,伸手把她撈過來,偏頭問道:「那你想怎麼辦?」


  重嵐也紅著臉道:「反正接下來得有好久見不著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慢慢地把她放置在自己身上,起起伏伏地動作起來,一時室內俱都是春意融融。


  從貴妃榻到床上,再從床上到後面的浴室,不知道折騰了多久,最後還是怕她身子受不住才停了手,但也折騰到快雞鳴日升。


  他換上猩紅的披風,穿上全幅的盔甲,比起往日的雍容貴氣又多了些英武氣概,也顯得萬分好看,她親手幫他穿戴整齊,又坐在馬車上送他出城。


  他站在一眾軍士的最前頭,朗聲說著鼓舞士氣的話,她掀開轎簾偷偷地看,兩人對視一眼,都瞧見了彼此眼底的那份眷戀。可惜講完話之後就該送行,兩人一個往北一個往南,各自去了。


  重嵐回府之後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做什麼都不踏實,晚上還翻來覆去睡不好,早起用膳的時候眼底下一圈深濃的黛色。


  清雲瞧著心疼,撅嘴道:「少爺才走多久您就這樣,再過幾日可怎麼熬啊?您可不能這麼糟蹋自己身子。」


  清歌白了她一眼,著意要引到重嵐高興:「好久沒打麻將了,咱們叫上流螢,湊在一起打牌吧?」


  重嵐反正也閑著沒事兒做,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一圈打下來眾人都是心力交瘁,她是心思壓根不在這上頭,幾個丫鬟是心累,沒想到特意喂牌想讓人贏也這麼難。


  幾人正大眼瞪小眼,就聽外面有人傳話,聲音還帶了幾分急促:「少夫人,府里老夫人怕是不好了,您過去瞧瞧吧。」


  重嵐一驚,忙起身走出去道:「前幾日見她老人家還是好好的呢,怎麼這就不行了?」


  傳話那人猶豫一下,重嵐見狀忙摒退了四下:「你別賣關子了,趕緊說。」


  傳話那人立刻小聲道:「聽說是因為舅太太,前些日子老夫人掏出了齊國府大半的家底給舅太太,請舅太太幫忙活動,她也滿口應下了,沒想到過了這幾天卻不見動靜,各房的夫人又催得緊,晏老夫人立即派人去問,舅太太只是搪塞,今天她老人家一時心急,乾脆自己上門去問,卻被舅太太派人攔在了榮昌伯府門口,回來之後就倒在床上起不來了。」


  重嵐想了想道:「這也沒幾日,祖母太心急了吧。」


  傳話那人道:「奴才聽說原本晏老夫人也是這麼想的,本來親自上門只是詢問詢問,沒想到榮昌伯府那邊一口否了這事兒,老夫人這才氣病了。」


  看來榮昌伯府是想賴掉了?重嵐想了想,嘆了聲起身道:「帶上東西,咱們去瞧瞧老夫人。」


  雖然她很不想跟著參合,但晏老夫人怎麼說都是長輩,生了重病不去看看也不好。


  她坐上馬車到了齊國府,府里的叔伯嬸子差不多都到齊了,六嬸子見她來,先熱切地迎了上來:「和哥兒媳婦總算來了,咱們可是找到主心骨了。」


  寧氏和清河縣主的目光立刻看了過來,重嵐立刻擺手道:「嬸子說錯了,我不過是來探望祖母的罷了,有您和諸位長輩在,我怎麼敢稱主心骨?」


  六嬸子繼續道:「和哥兒媳婦快別謙虛了,和哥兒是嫡長子,你又是個有主意的,現在咱們府里都六神無主的,除了你還有誰能當家?」


  她頓了下,又厚顏笑道:「現在和哥兒出征在外,你也差不多該搬回來了.……」


  齊國府現在空空如也,要誰管家就是要誰出銀子。重嵐直接打斷道:「六嬸子別說笑了,有大伯母和二夫人在,哪有我管家的份兒?還有那府邸是聖上賜的,我搬出來讓它荒廢了難免不像話。」


  她生怕六嬸子再糾纏,拉著魏嬤嬤直接去了內間,就見晏老夫人面色慘白地躺在床上,幾個嬤嬤圍著伺候湯藥,內堂只能聽見她微不可查的呼吸聲。


  魏嬤嬤慘然道:「老夫人回來就咳了血,現在已經病的人事不知了。」


  重嵐雖然不屑於晏老夫人的為人,但想到她這一輩子幾乎都獻給晏老太爺和晏三思這兩個不成器的,臨老還要操這些心,心裡難免有幾分側眼,默了片刻才道:「祖母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長命百歲,請嬤嬤費心照料了。」


  六嬸子又不死心地湊進來:「伯母被榮昌伯氣成這樣,和哥兒媳婦,你得想法子討個公道來才是,還有他們從咱們府里騙去的錢,也得一併要回了。」


  重嵐都打算走了,聞言卻不得不敷衍幾句:「我不過一婦道人家,哪有什麼辦法逼著榮昌伯府把錢吐出來?」


  她見六嬸子還欲糾纏,又轉了話風道:「不過就是沒法子我也會試上一試,不過成不成的卻不好說。」


  她既然答應了幫忙,六嬸子也不好說什麼,她捧著肚子轉身走人。回去隨意寫了封書信讓人交給榮昌伯府,果不其然的被人扔了出來。


  她知道齊國府最近肯定事多,因此只送東西人不去,有事沒事就在家裡害相思病,一會兒想晏和早中晚飯按時吃了沒,一會兒又怕他在外頭生病了。


  她不到一個時辰就能換七八個想法,有時候還能想到晏和會不會遇見個異族美人什麼的。


  清雲聽了之後大笑道:「聽說倭國那邊的女子身高不足四尺,身形又短粗,臉上常抹的跟死人似的,少爺眼神好著呢,既然娶了您,說明還是喜歡美人的。」


  順帶把重嵐誇了一句,她心裡大為舒坦,卻轉頭嗔了她一句。


  她最近又開始忙活晏寧的課業,新請來的這位白先生面上和藹可親,比原來的周夫子要好說話的多,沒想到卻是個笑面虎,一言不合就打手板,還罰站,而且還是倒立著罰站的。


  晏寧原來還老抱怨周夫子規矩多,沒想到遇見位規矩脾氣更大的,立馬把周夫子比的和藹可親起來。


  他有好幾次沒背過課文被罰站,重嵐實在瞧不下去,乾脆讓他每天給自己來背,自己這關過了再去給白先生背。


  晏寧一邊背還一邊提問:「嫂嫂,『君子不器』這句話怎麼解釋啊?」


  重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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