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不準下跪
“都出去。”
“是。”
侍女們齊齊應聲,魚貫而出。
妖月看了看男子的金麵側顏,試圖從黝黑的眸子裏看出些什麽,隱隱約約間她總覺得他對鳳鴛的態度有些特別,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裏特別。
她沒有出聲,別有意味地晲了鳳鴛一眼,才舉步輕搖地離開殿室。
空靈大殿,幽幽寂靜,可男子的眼睛比這大殿還要幽深。
紅衣女子被他看得心慌,又垂下眼眸,隻瞧著那一袂黑色繡紋衣裾,默不作聲。
“抬頭。”
男子輕啟薄唇,低沉的聲音在一片闃靜中響起。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莫名其妙地將鳳鴛嚇得渾身一震,餘光裏,他的金色麵具折射著冰冷的寒光,凜冽的氣勢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抬頭。”
他攸地上前一步,迫近女子,偌大的陰影一下子包裹住嬌小的身子,將鳳鴛震嚇得頭越來越低。
男子目光微眯,俯瞰著小丫頭不斷下沉的小腦袋瓜,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那天她不是膽子大到可以挑釁他的地步了嗎?怎麽現在變成這副受氣包的小模樣?
但偏偏穿著這樣明豔動人的紅裙,黑色綢緞般的秀發流瀉肩頭,像一抹肆意的丹青暈染於宣紙之上,美得不可方物。
他暗暗笑了笑,突然起了玩弄玩弄她的想法,於是故意凜起眉頭,冷冷開口:“你再不抬頭的話,我就親手幫你再換件衣服。”
說著,他身形一動,隨手將一件青綠色印花裙扔了過來。
鳳鴛驚了一下,下意識地接到手中,一抬頭方對上男子極黑的眸子。
蘇硯再次閃到她的身前,一手抓起她手中的衣服,“沒想到,你還真想讓我幫你換啊!也好,正趕上今天我心情大好,不如就如你所願。”
說著,他迅速地扯了下女子胸前的衣襟,第一顆雲扣就這麽伴著開裂的聲音飛了出去。
嬰兒般的皮膚就這麽袒露而出,鳳鴛和蘇硯皆是一愣。
蘇硯不動聲色地瞧了瞧女子胸前垂下的半片紅色衣襟,姣好的鎖骨在一片鮮紅的襯托下宛如一雙白玉,他竟忽然有一瞬的出神。
鳳鴛亦怔了一下,方緊張地用雙手護住撕裂的衣衫,餘光裏,男子玩味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她突然心頭一酸,委屈地撇撇嘴巴,什麽嘛,是宮主就可以玩弄別人了?就可以絲毫不顧別人的感受了?
“你膽敢對我不敬?”她撅嘴的模樣落入蘇硯眼中,倒有幾分可愛,他故意提高音調,厲聲嗬斥,卻不想竟真的把小丫頭嚇了一跳。
她身軀一震,匆忙跪了下去,顫抖地說道:“……宮主息怒……鳳鴛知錯……”
嬌小的身子陣陣發抖,男子俯瞰著她匍匐在地的身子,慣有的冰冷再次侵襲上眼眸。
她就這麽怕他嗎?他又沒說要殺了她,她求饒做什麽?為什麽,她能那麽悠然地對待花玉容,甚至不顧他的冷言冷語要和他做朋友?為什麽她能那麽自然地對別人笑,可在他的麵前卻總是瑟瑟發抖,他就這麽可怕嗎?
一貫高高在上的男子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這一瞬間竟產生了這樣莫名其妙的想法,當下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跪在地上的女子沒得到宮主的允許,隻得忍著眼淚伏在冰涼的地麵。
半晌,方聽見宮主開口,卻將她說得一愣——“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隨便下跪。”
說罷,男子舉步離開。
鳳鴛卻疑惑地顰起娥眉,心下思忖他話的意思:什麽叫不準隨便下跪?他不是巴不得別人對他俯首帖耳惟命是從嗎?
她抬起小臉,正好瞧見男子匆忙出門的身影,竟突然產生了一絲錯覺——他離開的摸樣怎麽會有一絲落荒而逃的感覺?
宮主走後,妖月帶了三個二十左右的姑娘進到殿中,美名其曰“授課”。
可鳳鴛偷偷瞥了一眼斜憑軟榻閉眼靜歇的妖豔女子,再瞧瞧這三個如花似玉又冷麵無情的姐姐,不由得對這個詞產生了懷疑。
自小就欣賞過無數歌舞的前朝公主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學習跳舞是一件這樣痛苦的事情,雖然幼時也經一些老師教過,但她總恃著皇寵撒嬌、偷懶,根本沒有學到真正的精髓。
她雙腳分開,被兩位教舞的姑娘分別抓住,然後在地上開成一字,上半身匍匐在地,另一人幹脆就坐在她的背上,悠哉悠哉地講著身體的柔軟對跳舞來說的重要。
鳳鴛哪裏受過這樣的苦,疼得大汗淋漓,可她始終緊緊咬著下唇,不肯哼出一聲。
軟榻上的妖月不舒服地挪了下身子,趁機微微睜開眼睛掃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女子,她額前的頭發已被汗水浸濕,熨帖地附在皮膚上。
想不到,這丫頭還挺堅強的。
她媚眼如絲地笑了一下,可說話的語態仍然帶著無以倫比的傲氣,“可以了。”
這一瞬間鳳鴛都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直到三位姐姐放開她,她才如獲大赦地舒了口氣。
“還趴著做什麽?我都說可以了,還不起來?”
妖月不耐煩的聲音聲聲如刀,鳳鴛隻能吞下所有的苦爬了起來,筋肉的疼痛和身體的酸麻讓她不住地顫抖,她生怕上麵坐著的主子再起了看馬戲的興致讓她做奇怪的姿勢,就趕忙拖著沉重的身體行禮而退。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夜還為你安排了兩個教武術和醫術的師父,等一下你先去尚武軒見領衛葉嵐,等明日再與林大夫見麵。”
踏出房門前,妖月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來,鳳鴛叩謝之後才離開正殿。
走在夜風習習的石路上,餓了整整一天而有些發昏的她這才反應過來妖月所提到的一個人——葉嵐。
腦海裏霎時浮現出那次與葉嵐相遇的場景——他以單臂之力擎住所有倒下的兵器,救了她一條小命,然後雲淡風輕地問她“你沒事吧?”,那聲音十分好聽,沉穩卻又溫和。
“在下葉嵐,就住在這尚武軒。”
“我沒事,倒是你,沒有受傷吧?”
“再這麽幹下去非得病了不可,你還是先在這坐會,這活我幹了也就是了。”
他說話時俊削的麵龐無甚表情,可一雙眸子卻似溫泉流淌,眉宇間氣勢軒昂一片正氣,說的話極盡簡練又不失溫暖,卻另有一份霸道讓人無法抗拒。
這樣一個眉目如畫、溫暖如炭、清澈如水、可靠得像一株參天大樹又有一點神秘的男子,鳳鴛大概這輩子隻見過這一個。
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習武的師父竟然就是他。
終於走到了尚武軒,來到那個擺放著各種各樣兵器的院子,她探頭探腦地尋找印象中的那一道白色身影。
寧靜的尚武軒房中沒有一絲光亮,應該是沒有人才對,那葉嵐究竟去哪了?
她站在正房門前,向四處眺望,卻突然被一雙大手緊緊箍住腰身,隻覺得身子一輕,身體居然就迅速地躍離地麵,她驚得尖叫一聲,然而轉瞬之間就停落在正房房頂之上。
她重重地喘了口氣,回頭一瞧,正是方才想著的那張俊容。
“葉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