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鳳凰花開
“蘇硯,那麽關於鴛兒,你想問什麽?”\t
蘇硯抓住花玉容的小扇子,不動聲色地眯起眼睛,反問道:“關於鴛兒的事,我為何要問你?”花玉容這副神情分明在說自己要遠比他更了解鴛兒,他見了就覺得莫名地心煩。
“你說的也對。”
沒想到花玉容竟然就這麽輕易服了軟,他話鋒一轉,道:“鴛兒這丫頭,看似簡單,可實際上卻比你我還要難以看透,就算你問我什麽,恐怕玉容也答不出呢,若你真有什麽想知道的,莫不如親自問她。”
親自問她?
蘇硯目光微凝,與花玉容相互一視,沒有說話。
——
午後,鳳鴛跑進百藥堂,將一張畫像遞給林淮,“林大夫,這種傷口真的是咬傷嗎?”
林淮瞥了眼畫像,沒有任何表情地點點頭,然後將畫像信手放到桌上。
“那……您能看出來,這到底是什麽動物咬的嗎?”她下意識地雙手緊握,希望他能說出一句能夠否定那種可怕想法的話來。
林淮抬起頭,冷笑一聲,“浮世宮裏除了雞鴨貓狗難道還會有什麽野獸不成?何況,我已親自去驗過屍體了,隻要你還算是個有腦袋的人,就能一眼看出那分明是個人類的齒痕,這麽明顯的事情,難道還要我告訴你不成?”
鳳鴛心頭一震,心虛地斂下目光,可心裏卻仍在不斷地排斥著最合理的猜測。
誰料這時,林淮突然上前一步,嚴肅的眼神裏泛著幾分譏誚,“這事你就不要再參與下去了,你應該知道浮世宮裏有許多秘密是不容許你這樣的侍女知道的,你不妨回去勸勸你的主子,此事還是就此作罷了吧。”
秘密?\t
鳳鴛瞧著他不明意味的眼神,心中一片混亂。
他是指夜宮主身患奇症喜食人血之事?那他的意思是……
“鴛兒,這浮世宮就像是一片藏滿屍體的山林,像你這樣信手挖下去,說不定就會挖出什麽不能見光的東西,若你還想活著,莫不如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你覺得這是苟延殘喘,但活下去無疑是最重要的。”
鳳鴛看著桌上那張畫著屍體傷口的畫,慢慢地伸出手。他說的沒錯,她是想活著,而且就算是苟延殘喘,也絕不會輕易放棄生命。
那麽這一次,她真的要像他說的一樣就此作罷嗎?
隻有這樣,才能活下去嗎?
可是這樣,她要以怎樣的心態麵對夜宮主?就在今天早上,她第一次觸及到他的內心世界,她明明能夠感覺到那個世界是那樣寒冷而柔軟,是那樣需要溫暖和體諒,他小心翼翼地張開懷抱等著她的靠近,她怎麽能帶著懷疑與誤解虛假地麵對他?
“鴛兒。”\t
正想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旋即一抹白色的身影走了進來。
“葉領衛?”鳳鴛燦爛地笑起來,迎上前去,“葉領衛,你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至少要七八天呢。”中秋前夜,葉嵐和她見麵時便告訴她要出宮一趟,她想著他定是去了京城,卻沒想到剛過兩天便回來了。
她笑得十分動人,蘇硯心弦重重一撥,也不知是為什麽,這一次的波動要比從前來得猛烈得多。
她笑得這樣舒暢,他本該高興的,可當下的他竟然有些悵然,她果真是更喜歡和這樣溫和明朗的人相處吧?
蘇硯牽唇一笑,“隻可惜回來得再快,也沒來得及看到鴛兒在中秋夜宴上的表演,實在可惜。”其實他看到了,她表演得很好,她美得讓人心潮澎湃,可他卻不能夠親口告訴她。
“嘿……幸好葉領衛沒有看見,月主子辛辛苦苦編排的舞蹈被鴛兒演得很糟,就連獻上的玉珠,夜宮主都不肯接受……”
她斂下眉目,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蘇硯瞧她失望的神色竟有些心疼,他該怎麽告訴她,他不是不喜歡她的表演,他隻是受那該死的紫妖星的影響罷了?
“林大夫,鴛兒我先帶走了,告辭。”他思緒一動,拉住鳳鴛,連頭都沒有回就走出了百藥堂,鳳鴛隻得半回過身子和林淮道別,卻並沒有注意到林淮複雜的神色。
“我們這是去哪啊?”
白衣男子但笑不語,一把攬住她的腰身躍上圍牆。
他帶著她在宮闕間迅速穿梭,微涼的風迎麵而來,吹起二人的青絲和衣裾,這一次鳳鴛沒有半點害怕,因為身邊的這個男子曾一次一次帶著她像這樣自由地飛躍,那種感覺就好像在下一刻他們就要飛過這萬千樓宇,飛出浮世宮的束縛。
二人停在尚武軒的正殿之頂,蘇硯向院中一指,鳳鴛順指望去。
一株火紅的鳳凰樹矗立在院子的正中央,微微泛黃的天空下,它鮮豔得像一團燃燒的火。那些鮮紅的樹葉隨風而動,靈動得如同一個個火的精靈。
哇,好美啊。
她禁不住在心裏讚歎一聲,然後側過頭看向身邊這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平靜的心在這一刻也跟著這團烈火呼啦一下燒了起來。
“葉領衛……”她輕喚他。
男子轉過腦袋,笑得比往日更加明朗,然後輕輕地揚起眉毛,應道:“嗯?”
鳳鴛一怔,“……葉領衛……你好像……真的很喜歡鳳凰樹哦?”
他點點頭。
“……鴛兒……鴛兒也好喜歡鳳凰樹……”
話未說完,她的世界突然橫了過來,而下一瞬的她已由高高的屋頂飛下,嘩啦一下穿過火紅的鳳凰樹葉,她驚叫一聲,緊緊地閉上眼睛。
“鴛兒,你知道嗎,你的樣子真的很像一棵鳳凰樹。”
鳳鴛睜開眼睛,“啊?我像樹?”
男子揚起嘴角笑了幾聲,然後重重地點點頭,“所以我也很喜歡鴛兒這棵小小的鳳凰樹。”說罷,俯下身子,在鳳鴛的目瞪口呆裏輕輕地吻上她的嘴唇。
他的唇涼涼的,很柔軟。
她的唇很溫暖,還在不知所措地微微顫抖。
可實際上,這一刻的蘇硯要遠比懷裏的嬌人兒還要緊張,因為他突然分不清楚自己在這一刻所說的話,究竟是緣自利用之計,還是緣自自己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