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傷口依舊
一個巨大的人影籠罩下來,鳳鴛尚未看清是誰便已取出紫金短刀朝那人麵部劃去,刀鋒與風摩擦出細而尖銳的聲音,尋常人絕對抵不住如此迅猛的一招。
可來者卻非常人,他微微一動便準確地避過刀刃,順勢一敲。鳳鴛手腕一麻,鬆掉刀柄旋即被一隻大手用力抓住按到地上。她吃痛地冷嘶一聲,轉而用另一隻手去攻其頸部,卻依舊被一把捉住。
她的身子被死死壓住,雙手分開固定兩側,根本使不出一點力氣,卻依舊咬著牙努力掙脫。
“沒用的,你不是我的對手。”
男子聲音慵懶而低沉,危險的氣息將她包裹住,鳳鴛反倒安下心,她別開頭,“怎麽是你?”她還以為是張海全的人,卻原來是夜宮主。
“怎麽,怪我耽誤你和太子花前月下柔情暖語了?是不是我再不來的話,就連翻雲覆雨之事都提前做了?”
他傷人的功力越來越深了,鳳鴛怒瞪他一眼,“真可笑,不是你讓我無所不用其極地勾引他嗎?我現在正在極力地達成你的願望,怎麽還不滿意?”
蘇硯被她噎住,頓了頓道:“我是讓你勾引他,但沒讓你對他動真情,你真該看看你那雙情意萌動的眼睛,是不是隻要是個男人對你好,你都要喜歡一番?”她看著蘇墨時候的神情太刺眼,刺得他心中煩躁。
“你!”真想給他一巴掌,可這個男人就像副鐵枷,任憑她怎麽掙紮也無濟於事。她重重地喘幾口氣,轉眸一笑,妖精般的眼睛勾人一挑,“他待我好我自然要回報他,留著真情做什麽,難道要給你嗎?”
“……”她確實與往昔大不相同了,而且,把她變成這個樣子的人是他,但可笑的是,三年來他從沒有停止過喜歡她,直至現在這一刻也依舊喜歡。
“怎麽又是這副表情,要知道你已經騙不了我了。”鳳鴛冷冷說道。
她變得好冷,卻唯唯對他如此,蘇硯放開她,直起身子。
寂靜的夜裏就連風也是無聲的,兩副冰冷的麵容和兩顆發熱的心髒被靜默湮滅,許久,終於有人開了口。
“等北疆皇走後,選妃就要開始了,放心吧,如無意外太子他一定會選我做太子妃,到時候皇上身邊有貴喜,太子身邊有我,你雖不能露麵卻也可以掌控這裏的一切了。”
沒有語調沒有情緒,就像個可以說話的布偶躺在地上。蘇硯的心忽然有些疼,他神情一軟,“鴛兒……你真的要嫁給他麽?”
他一直在試圖告訴她,她可以不用進宮,她可以完完全全地依靠他,可她像吃了定心丸似地偏要親自報仇……
蘇硯的目光很柔和,這樣看去竟帶著三分乞求,鳳鴛心裏一震匆忙避開視線,“何必再說這種話來迷惑我,就算我信了你跟了你,你能放棄現在的一切和我過簡單的生活嗎?”她知道的,他不會,可還是用餘光暗暗看著他。
“……”放棄一切?仇恨、野心、抱負?蘇硯一下子怔住。
果然如此。\t
鳳鴛戚戚地笑笑,“你不能,我也不能,所以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沒有任何意義。”她將落在草坪上的紫金刀收起,背過身去,“你走吧,如果以後沒有要緊的事,不要來找我。”
她泰然自若地離開,一步一步,平靜得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男子沒有攔住她,悄悄地離去,鞋底與草坪間極細微的摩擦聲傳來,鳳鴛剛好走到院牆邊,停下了腳步。
不就是再一次確認了他的想法嘛,她不是早就知道江山對他而言有多重要嗎?有什麽大不了的?更何況,她也放不開仇恨不是嗎,還有什麽可難過?
他這樣做更合她的心意,她應該笑才對。\t
鳳鴛,你給我笑,你給我痛快地笑!
她麵向冰冷石牆揚起嘴角,美人笑傾城,但凡見過她笑的男子都會沉醉其中,可她笑著笑著,視線突然模糊了起來,夜色也變得恍然迷離。
討厭,從哪刮來的風,吹得她眼睛好酸。
點點淚滴入口,她舔了舔塗了胭脂的嘴唇,半甜半鹹,是她這輩子再也不想體嚐的滋味。
——
一夜無眠,輾轉反側至天明,一聲哭叫從門外傳來,像是張清楠的聲音,鳳鴛這才發現這小麻雀竟然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
發生什麽事了?
鳳鴛將窗戶掀開一個縫瞧去,偌大的院子裏張清楠就坐在地上哇哇哭著,兩個姑姑站在一旁臉色鐵青。
真是大早上也不讓人清靜……
鳳鴛顰起秀眉,不緊不慢地穿好衣裳,挽起簡單的斜雲鬢走出房間。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嫁去北疆,你們快叫我父親來……嗚嗚……你們要是敢欺負我,我就讓我父親在皇上麵前告你們一狀!”
小麻雀撒起潑來絕對不含糊,兩個姑姑麵麵相覷果真不敢動手,不過倒不是因為張海全的緣故,是皇上突然要封她為婧和公主與北疆皇聯姻,這事兒一旦落實張清楠就成了大宣的公主、北疆的皇後,她們這些人哪裏得罪得起啊。
沒人敢管她,她就越鬧越凶,院裏聚來的人漸漸多了,卻都不敢上來勸一句。
真是哪處都不得安寧。鳳鴛坐在溪旁的石頭上,不耐地瞥了一眼張清楠,騰地站起來,風吹拂起紅色長裾,她帶笑的眉眼帶著一股冷意。
圍觀的人都愣了,直直地看著她漸近的孤影,就連兩位姑姑都看得出了神,隻有張清楠一個人背對著她,哭叫得愈加猖狂。
“別哭了。”\t
鳳鴛彎下身子,靠近她的耳朵輕輕說道。
張清楠被嚇了一跳,猛地回過頭來,女子的冷笑入眼,她突然心裏一慌。
“楠兒乖,別哭了。”鳳鴛理理她的劉海,衝她眨眨眼睛,用小得隻能讓她們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道:“再哭的話,我就殺了你。”
張清楠一下子愣住,圓圓的眼睛瞪得老大,“你……你……”她想說的是“你敢?”,可不知道為什麽當她與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相對視的時候,心底裏竟有一個聲音在說她眼前的這個女人沒有不敢做的,包括殺人。
“嗯,這樣才乖嘛。”
鳳鴛微直起身子,輕輕地擦去她的眼淚欣慰地說道。
張清楠受到驚嚇反而說不出話來,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隻聽身後的姑姑和一幹姑娘連連稱奇:“紅妝姑娘可真厲害,隻說了兩句便勸住了她。”“清楠姑娘怎麽隻聽紅妝的話呢?”“紅妝姑娘到底說什麽了?”
“哭久了傷身,楠兒還是快回去歇息吧,可別再任性了,姑姑們可都是好意呢。”
趁著這瘋丫頭消停著,兩位姑姑也顧不上架子在鳳鴛的示意下將其扶回房裏,圍觀人群散去,鳳鴛又走回溪邊,她的臉上仍掛著笑意,目光一抬,卻見一個青藍束腰長袍的男子站在對岸,目不斜視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