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她不是她

  將女子放到床上,花玉容才舒了口氣,鳳鴛充滿謝意地點點頭,道:“其實不用特意送我回來的,我是真的沒事,方才隻是有些晃神罷……”


  “噓——”懸指輕吹,他半擔憂半責備道:“我都說了,在我麵前你不必逞強,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麽表情嗎?”


  他拭去她的淚,“連自己哭了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是傻還是笨。”


  傻和笨還不都是一樣的?說得倒是認真。鳳鴛神情一鬆,終於放下了些許凝重。


  “隻是……你和蘇硯到底是怎麽了?他是不是對你做什麽了?還是和你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想起開門時所見的一幕,當時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又壓上心頭。


  鳳鴛遲疑了下,別過目光,默然地搖搖頭。


  她什麽都不說他便更急了,“仙仙你聽我說,不是我要為蘇硯辯駁,實在是他這個人不懂得怎麽和旁人相處,如果他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傷害到你,那絕對是他的無心之舉,他也絕對沒有你想得那麽壞,他隻是,他隻是……”


  “哎呀,反正那不是真正的他啦,你要是還不能消氣的話,我先替他和你道歉好不好?”


  鳳鴛抬眸看他,“你不要這麽緊張,他並沒有做錯什麽,是我不自量力而已,再說他究竟給你什麽好處了,讓你這麽拚命為他說好話?”


  她說這話時已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一雙微紅的眼柔柔地看著他,玉容見她如此,終於放下心來,他在床邊坐下,理了理她的發,笑道:“哪裏是他給什麽好處了?是我當初錯上賊船,現在想下也下不來了。”


  他精致的眉心一皺,狹長的眼可憐兮兮地眨巴眨巴,討巧賣乖的摸樣霎時勾起了鳳鴛的記憶,她有些出神地笑笑,“玉容,我真慶幸那天信了你。”


  她無意識的言下所指,是六年前十四歲的她流落街頭險遭侍衛打死,一醒來就見一個妖孽般的公子出現在眼前,軟硬兼施地將她帶去了浮世宮。


  那時也是因她年紀小,空有滿心複仇的怒火,對他也沒有過多的猜疑,便信了他,至此像有一根繩似的將兩個人越拉越近,才發現他巧言美色之下藏著的琉璃心。


  現在想想,六年過去了,夜不是夜了,鴛兒不是鴛兒了,當初身邊的一幹人等或親近的或疏離的都消失在時光裏,唯一沒變的就是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和這個男人的琉璃心。


  “仙仙,你發什麽呆?你倒是告訴我你信我什麽了?”


  鳳鴛被他拉回現實,才發現心中的話竟說出了口,她搖搖頭,“沒什麽,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門嘎吱一聲關上,屋子裏留了一盞燈,照出了門外的影子。


  花玉容在關上門後仍沒有走,也不知為何耳際不斷地盤旋著她有些莫名的那句話,她不可能平白無故說出這樣的話來的,隱約間,他覺得自己似乎離她心中的秘密更近了一些。


  走回蘇硯房的時候,地上已被收拾得幹幹淨淨,花玉容瞥了眼牆角的小桶子,隻見碎裂的酒杯和酒壺混著灰燼放在裏麵。


  “你把她的畫像燒了?”他不自覺地蹙起眉頭。


  站在窗邊的男子低聲道:“嗯。”


  “為什麽?”花玉容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那可是鴛兒唯一一張畫像,你竟然燒了它,你是不是瘋了?”


  蘇硯甩開他,回眸冷問:“那你要我怎麽辦?難不成你要我一張一張拚起來粘上?”


  話語間盡是諷誚,花玉容登時怔住,半晌才道:“別口是心非了,你明明在乎,何必假裝無情?又何必傷害別人來證明你的無情?”


  “你說那個女人?”蘇硯回頭,“你喜歡她?”


  凜凜的目光掃來,似乎能夠洞察一切,花玉容想像平日一樣嬉笑而過,卻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困難。


  瘦削的肩膀被用力握住,他抬起頭,但見蘇硯冷靜地看著自己。


  “花玉容,別搞混了,她不是鴛兒,她隻是和鴛兒有些像而已,我知道你喜歡鴛兒,但你不能就因為她們長得像就將二者混為一談!”


  是,他一直都知道花玉容喜歡鴛兒,並且無時不刻地守護著她,那份心意與他的相比沒有任何差別,也正是因此,他從未戳穿花玉容的心事。


  花玉容愕然瞠目,原來他都知道……


  被捏住的肩膀隱隱作痛,他斂下目光,看了看肩上因用力而發白的手指。


  “蘇硯,我知道你說得對,可是你自己呢?你是不是真的能將她們完完全全區分開來?麵對醫仙的時候,你真的從沒混淆過嗎?”


  蘇硯的手指一僵,隨後放開他別過身子,“當然。”


  “是嗎?”


  花玉容淺淺一問,重重壓在蘇硯的心頭,一陣腳步聲響起,然後漸行漸遠最終離開了房間。


  他站在原地看著窗外的漆黑,低喃,當然,她不是她,他當然能夠區分開……


  ——


  同一時刻,鳳鴛正躺在床上試圖入睡,但怎奈諸事擾心,幾經輾轉卻難以入眠。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聽聲音,應是個輕功不錯的人,鳳鴛睜開眼睛,正好瞧見一隻牛皮信封從門縫裏塞了進來。


  鳳鴛將信取回來借著燭光看去。


  是張海全的信兒,上麵隻有很簡短的一句話——十日內,見屍。


  這老東西還是著急了,北疆一戰丟了太子的性命,朝中上下對他一片詬病之聲,若不是皇上病重,恐怕早就讓他陪葬去了。


  但最讓他慌亂的不是當今皇上,而是皇上大去之後,必然繼承皇位的大皇子蘇硯。


  兩人針鋒相對已有時日,出征期間他更是屢屢找蘇硯的麻煩,而今又冒出個王鐵漢對蘇硯死心塌地,說不準就會將當時他囑托其重傷大皇子的話透露出來。


  所以他是最不願見到蘇硯登基的。


  而他之所以讓鳳鴛動手不是因為真的信得過她,而是因為皇上大病,蘇硯突然一改常態住在宮裏,張海全的手想伸到這裏,就隻有靠她了。


  鳳鴛將信收起,嘲諷地笑笑,“放心吧張老將軍,我定然不會讓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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