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風雲再起 (2)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怎麼,我還要你來教我做事?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年輕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桑老鬼有你這樣的傳人,算他倒霉。」說完又吩咐手下帶我和胖子去山上的別院等他。
王浦元的別院就在農場後面的山上,我們被四個大漢押著,爬了一個多鐘頭的山路,來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國式建築門口。我問禿瓢老頭自己怎麼上來。他指著天空說:「纜車,直通的。」我抬頭一看,果真有一條電纜掛在空中。胖子問我:「這老頭幹嗎把宅子建在山裡,難道這裡是一塊風水寶地?」
他這一問,倒是激起了我的思考。美國的地理環境與中國大大地不同,中國整體地勢西高東底,萬山一貫,起自崑崙。風水學中把山水的發源地稱做祖,有遠祖﹑太祖﹑少祖﹑祖山之分。古時候的風水家認為昆崙山是連接天地之間的天柱,地上所有的山脈、河流皆出自崑崙。所以把崑崙稱做太祖,而昆崙山分出來的大幹龍則是太祖,太祖分出來的中干龍則是少祖,少祖分出的小干龍則為祖山,結於穴后的山則稱為父山。比如五嶽中的嵩山、恆山、華山、衡山、泰山都是昆崙山發出的大幹,為眾小山川之祖,故稱為大宗。
我們現在的人知道昆崙山並不是世界最高的山脈,從世界地理的範圍上來講,它只能算做是我們中華民族的龍脈太祖。初到美國,我也找了一些相關的資料,發現地理環境雖有千萬種變化,風水勘興的原理卻不離其宗,同樣講究一個造微逐吉、天人合一。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王家的別院附近的山勢,屬於龍順勢巍,山脊俊秀,四野通達,兩邊的包護形勢如飛,是一個一等一的三陽吐珠位。陽宅立在這裡,取的是三百年的子孫紫衣緣。看樣子王老頭的野心極大,不但想在商界縱橫,還有在政界分一杯酒水的念頭。不過我看他家那個孫子,平素專橫跋扈又沒什麼真材實學,恐怕王老頭這片苦心是枉費了。
到了別院裡頭一看,和事先料想的差不多,不外乎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從家中的器具擺設到四壁的裝潢布置處處透露著資本家的醜惡嘴臉。胖子問我下一步是什麼對策,我想了一下,那兩個人還在老頭手上,我們現在跟他明著翻臉不太合適,就說:「按照毛主席的指示,我們應當注意團結那些和自己意見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不論在地方上或部隊里,都應該注意這一條。對黨外人士也是一樣。我們都是從五湖四海匯攏來的,我們不僅要善於團結和自己意見相同的同志,而且要善於團結和自己意見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
正說著,小王八從樓上走了下來,對我說:「阿爺叫你上樓,書房見。」
我和胖子剛要上樓,他又說:「只有你一個人,那個胖子不許上去。」
我說:「我們倆是一起來的,要上自然一起上。你家老頭要是有意見,讓他下來見我們也一樣。」說完我和胖子就一左一右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小王八被氣得眼睛都歪了,罵罵咧咧地跟著我們進了書房,一進屋就開始跟他爺爺打小報告:「阿爺,是他們自己闖進來的,我攔過了。」
王浦元似乎早就料到我們不會按他的意思辦事兒,老頭也不生氣,擺擺手叫我們都坐下說話,態度比起先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心說奇怪,難道老頭轉性了?
「既然只有我們幾個,那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王浦元拿起書桌上的相框,充滿回憶地說道,「我和老鬼,師從龍虎山太一道長,這位道長早年遊歷歐美,精通天文藥理、各國語言,可謂學貫中西。當年他在美國講學,結識了家父。家父十分欽佩道長的才學,這才有了後來我回國內拜師一說。我初到中國心浮氣躁,脾氣比小胡你還要暴躁幾分,」說到此處,王浦元笑了笑,指著照片上的人說:「這是老鬼來美國時,我們唯一的一張合影。當年我要不是與他賭氣,爭那一聲『大師兄』也不會鬧出後來那麼多荒唐事,枉死了一干人等,真是冤孽啊。」
我聽薛大叔說過兩人當年的「光榮事迹」,所以安慰他說人死不能復生,您節哀。只要不再濫殺無辜,太一道長和桑老大會原諒你的。
「放屁!老子做事哪裡輪到姓桑的原諒,」王老頭摔下照片,對我說道,「我也是半截黃土埋到腰的人了,有話直說。今天找你來,一、是對質偷盜藏寶圖一事;二、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們合作。」
我把王浦元的話在嘴裡嚼了幾遍,總算品出點兒滋味來了。他出動人馬聲勢浩大地把我們「請」過來,並非只是興師問罪。老王八的算盤打得比誰都響,說到底還是在打那塊失蹤已久的霸王印的主意。我雖然不知道此印有什麼珍貴之處,更不知道為什麼有如此多的人要奪它,但是此事涉及到博物館失竊案。我必須跟他多做些周旋,才能獲取更多有利的情報。
我假裝糊塗反問他:「王老闆,您做的都是大買賣,我們好像幫不上什麼忙。既然偷圖的事與我們沒關係,是不是能走了?」
「呵呵呵呵,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你想走,請便。」
王浦元似乎十分有把握,沒有對我多做挽留,居然真的叫他孫子送我們下樓。我沒想到他做事如此乾脆,居然一點兒餘地都不留,按理說他丟了地圖,又沒有戒指,想找寶印應該比登天還難,怎麼全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一點兒也不慌張?如果不是他演技太好,那就是這件事的背後大有文章。不過人家下了逐客令,我也沒辦法再厚著臉皮說要留下來吃晚飯,只好腆著笑臉跟他說拜拜。
臨走的時候禿瓢保鏢給了我倆一張名片,說要是以後想明白了,可以回來聯繫他,王老闆宅心仁厚不會跟晚輩計較。我接過名片象徵性地看了一眼塞進衣兜里,心說除非天塌下來,否則絕對不會再跟王家的人多做瓜葛。
可沒想到,剛回到「一源齋」,天就真塌了。
我和胖子下山之後在公路邊上耗了一宿,總算逮住了一輛進城賣玉米的小卡車。美國農民十分熱情,一路上不停地邀請我們吃他家種的玉米,胖子邊啃玉米棒子邊說:「天底下的農民都是一樣的,甭管咱們中國還是美國,都透著那麼一股子樸實。大爺,您這玉米多少錢一斤啊?回頭我稱兩袋帶回去,作為中美人民友誼的見證。」
可惜人家美國佬聽不懂他的京片子,一路上兩人基本是雞同鴨講話。進了城之後,我們急忙趕回唐人街,剛到大牌坊門口,被一群踢球的金毛小子堵住了,他們一邊推操一邊說:「快走,警察在裡面等你們。」我認出帶頭的金毛就是昨天在酒吧的後巷里被我們誤打的傳話筒,揪住他帶到一邊問:「怎麼回事?哪兒來的警察?」
他一邊推我們一邊說:「薛二爺讓我在這兒等你們,警察局的人把店圍了。他讓你們快走。」
胖子道了聲奇怪,問我說:「老胡,你是不是又背著我偷吃玉米,被人家舉報了?」
我說你少胡扯,剛才人家那一車玉米差點兒被你一人啃光了,你還怨我。問小金毛,薛二爺還交代什麼沒有。
小金毛看我們還不肯走,急得直跺腳:「警察說你們縱火殺人。是危險分子,已經發出通緝令了,你們快走,再不走來及了!」
我和胖子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他說的是真話。殺人?天大的玩笑!差點兒被填屍荒野的是我們兩個才對,怎麼現在反倒成了通緝犯?我說現在不能跑,一跑就等於認罪,屬於畏罪潛逃,咱們得去「一源齋」問個清楚,看看到底怎麼回事。胖子也同意我的說法,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一沒殺人二沒放火,美國警察管得再寬也寬不到太平洋不是。
我們不顧小金毛等人的阻攔,執意要去問個明白。還沒到店子門口,已經看見兩個穿著警服的美國人站在招牌底下全神戒備。我招呼胖子躲進一邊的雜貨店裡,商量對策看怎麼混進去,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胖子問我她在說什麼,怎麼看見咱們比見了毛主席還激動。那兩個警察忽然拔槍向我們沖了過來,我趕緊拉上胖子:「人家喊的是救命。快跑,我聽說美國警察不講理,逮著人就開槍。」
胖子說:「不至於吧,那還有沒有王法了。」剛說完,「砰砰」兩聲槍響,美國警察舉著槍在我們身後一陣狂喊,大致意思是讓我們舉手投降優待俘虜之類的。我們藏在一輛停靠在路邊的汽車旁,周圍的不少行人都抱著腦袋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胖子說:「我肏,這幫痞子兵。要是老子手上有傢伙,一槍一個,保管打得他們腦袋開花。」
槍聲驚動了很多周圍的居民,「一源齋」里不少人都跑了出來,看見警察向我們開槍,紛紛衝上前來阻攔。秦四眼也在人群中,他沖我們比了一個手勢,然後自己向反方向跑去。胖子問我秦四眼什麼意思,我說沒看明白,總之咱們現在得乘亂跑,那幾個警察不像要活捉我們的樣子,可能上面有命令,對付恐怖分子可以先斬後奏。
那兩個警察一看群眾起鬨,只好拿起步話機求援,我估計他們有大批人馬埋伏在周圍,不敢多作停留,兩人玩兒命似的狂奔,剛衝到巷子口,一輛黃色的出租甩著長長的尾巴拐了過來,一下子停在我們面前,秦四眼不耐煩地敲了兩下車喇叭,我和胖子如獲重釋,急忙上了車。
剛上車,屁股後面就響起了警笛聲,秦四眼罵了一聲親娘,踩起油門,一連撞翻了好幾個路邊的小攤,這才殺出了唐人街。我回過頭去觀察情況,發現三輛警車緊緊地咬在我們的車尾後面,相差不過十來米的距離。這個時候他們要是開槍,我們隨時都有翻車的危險。
「胡八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點兒投降!」
我一聽這熟悉的蹩腳中文就知道喊話的人是黑頭盔,趴在後座上一看果然是那個金髮老外,他半截身子探出窗外,舉著高音喇叭向我們喊話。胖子說這孫子沒安好心,咱們不能停。秦四眼從倒車鏡里看了一眼,說:「你們都抓好了,咱們今天得賭一把。」說完猛踩了一腳油門,整輛車差點兒飛出去。
警車追著我們繞著商業街可勁地跑。耗了十幾分鐘愣是沒甩掉。秦四眼解釋說他平時上班活動地點就只有這一片,再往外圍跑他就不認識路了。
我對他說:「現在這個跑法對我們很不利,油用光了就準備等死,必須找個地方,是警察管不了的。」
秦四眼沉吟了一下:「兩個地方可以躲,一個是大使館,一個是華人商會。這些警察膽子再大也不敢亂闖。」
這時候黑頭盔那輛車忽然發力追了上來差點兒把我們的車撞出公路,我說不能再等了,就近開,哪個近咱們去哪個。
秦四眼推了一下眼鏡對我們說:「抓穩了。」然後一個急轉彎朝著警車的方向撞了過去。我說你這是幹嗎,他無奈地說:「沒辦法,剛才開過了。」說完我們的車「咣咣」兩下,撞開了迎面而來的警車,駛進了一片用鐵柵欄圍起來的廣場。我被他這麼一顛五臟六腑都快吐出來了,再看胖子已經趴在座位底下開始罵娘了,我問這是什麼地方,秦四眼拉開領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老王八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