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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三)

  這畢竟是皇後與成妃二人之間的事, 與人相處, 要緊的是不要置喙他人的習慣和處境。王疏月至此不再多話,隻是走到大阿哥身邊, 彎腰順了順他的辮穗兒。孩子還小,辮子也短,捏在手裏就那麽細細弱弱的一截子。


  天家貴胄,有的時候真不如胡同裏摔打的小子們。


  大阿哥回過頭, 那細細的一截子辮子就從她手中鬆走了。


  大阿哥見王疏月神色不好, 便去牽她的手,“和娘娘想兒臣,過會兒就跟額娘一道來接兒臣呀, 兒臣還要跟娘娘比字兒呢。”


  成妃笑道:“你皇阿瑪都比不過和娘娘,你還真敢跟和娘娘鬥真啊。你和娘娘身子不好,哪能讓你胡鬧, 快跟萍姑姑去吧。晚些啊, 額娘給你做茯苓糕吃。”


  “好……”


  大阿哥拖長了聲音,跟成妃行過禮, 又轉向王疏月拜了拜, 這才跟著太監跨出門檻兒去了。


  王疏月與王疏月一道送到門口。


  日已過正午。黃花梨木雕化屏風擋住越水而來的大半日光。雲崖館中波影斑駁, 落在二人的繡飾通草的氅衣上, 若魚尾搖水草。


  成妃望著那前麵漸消的人影, 歎了一口氣, 轉身在屏風後的圈椅上坐下來。


  “成姐姐為何歎氣?”


  成妃摁了摁額頭的, 疲聲道:“婉常在的孩子出生了, 我這心裏又是喜歡,又是擔憂。喜歡的是,闔宮的人終於不再隻盯著咱們大阿哥,你是不明白,皇上發天花的那一回,我真的是要嚇死了,半刻不敢讓他離開。就怕皇上的那些兄弟起什麽心,要拉我們孤兒寡母下水。如今啊……二阿哥到是出生了,我又怕,皇上不會像從前那樣喜歡大阿哥……”


  王疏月笑了笑,彎腰輕拍她的手腕。


  “大阿哥生得像皇上,又勤奮懂事,皇上怎麽會不喜歡。其實,說起孩子的事,我也有些不解你的地方……”


  成妃拉住她的說,“來,坐下說。”


  王疏月沒有推遲,側身在她對麵坐下,抬手扶了扶頭上的簪子,平聲道:

  “皇上行五,在先帝爺那一朝的成年皇子中,也算年長,可為何後宮會如此空虛呢。”


  成妃望向窗外,目光有些落寞。


  “皇上……從前對內院的人和事都很淡,要說喜歡誰,也就願意和淑嬪多說幾句話。我們也不是不知道原因,但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更不敢湊上去惹煩惱。”


  王疏月低下眉目來。


  芙蓉繡的羅帕在手指之間來回絞纏。


  “是因為太後娘娘嗎?”


  成妃扯了一個蒼白的笑容:“你真是個通透人啊。皇後是太後娘娘侄女,順嬪也算得上皇後的族妹,至於我……我們綽羅斯氏也是沾了皇太後的光,才出了一位封爵的台吉(這是個清朝蒙古的爵位,位次於輔國公)。我們這些人,都是順太後的意思,來伺候皇上的,皇上實則都不喜歡,我聽皇後娘娘說過,皇帝和老十一他們不同,他通曉漢學,對入關後的滿漢關係也有自己的看法。我們這些女人,放著也就是懷柔蒙古,很難真正入皇上的眼。至於淑嬪,她父親在先帝爺那一朝就被砍了頭。皇上也許因此對她還算憐惜。願意多見她幾眼。但這一兩年啊,看著也是淡了。所以和妃,太後顧忌你,多是因為你的出身,還有你這淡淡的性子,她拿捏不住啊。”


  王疏月沒有出聲。


  其實後宮隻是一個縮影。


  畢竟這是女人地方,說到底也隻是漢女得不得皇上心的事。皇帝在朝廷上要平衡,權衡的事比這個要複雜很多。可是,這並不代表她的處境比父親在朝廷的處境要好。相反,身在皇帝的後宮之中,縱然她靈慧,但要憑一己之力護住自己,也實在是不容易。


  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想過,要去利用皇帝的那顆心。


  皇帝不容易,擔了“殘害兄弟,苛刻臣下”的名聲,但他對肅清吏治,關照民生的拳拳之心,和王疏月“娛人悅己”的心是一樣純粹的。


  很少有嬪妃跳脫出家族利益去看皇帝政治。


  相應的,也很少有皇帝,無視前朝後宮的製衡之道去看待一個嬪妃。


  王疏月與皇帝兩個人,糊裏糊塗,雞飛狗跳地走到如今。其中有很多他們不自知的逾越。


  不過好在,王疏月也並不算有多遲鈍。


  她想起他霸道的言辭,吃癟時漲紅的臉。還有自己與他同榻而眠時,他呼在耳邊的鼾聲,喉嚨裏的口津竟然慢慢有了些酸甜的味道。


  這漫長無邊,富麗堂皇的日子,終於因為他而過出了滋味。


  除了臥雲書香之外,混沌,平實的滋味。


  皇帝離園快十日了。


  藏拙齋旁邊的清溪書屋,也因他的離開而黯淡下來。


  別說,王疏月坐在通廊上看書的時候,偶爾抬頭恍惚,時常幻見他從清溪書屋裏走出來,站在她麵前,故作正經得喚她的名字。


  “王疏月。”


  連名帶姓,看似疏離嚴肅,卻又飽含某種半掩半藏的占有欲。


  這份占有欲,他肯藏,就代表他對王疏月,有一份尊重。


  難得。


  她竟有些想他。


  所以,等他回來,試著對他再好些吧。


  “主兒,周太醫去藏拙齋候著了。咱們回去吧。”


  王疏月正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梁安來雲崖館傳話請她回去。


  自從王疏犯了這信期疼痛的毛病後,周太醫恨不得自個就住在藏拙齋,一日兩三回的請脈,王疏月有時覺得折騰,想叫他免,他到好,端著自己頂戴在跪在王疏月再三地請。


  這是被皇帝嚇得。


  王疏月無法,這會兒也隻得起身道:“成姐姐,我先回去,一會兒用了晚膳同你接大阿哥去。”


  成妃忙站起來。


  “欸,你隻管回去養著,哪管大阿哥那話呢。他就是瞧你性兒好,肯寵他,在你麵前撒嬌罷了。”


  一麵說,一麵送王疏月往外行去。


  王疏月係上善兒遞上來披風,含笑道:“都應了大阿哥,要給他瞧字兒的。那就不能騙了他,成姐姐別送了,我自個去了。”


  說著,已走出了雲崖館。


  過了正午,雲崖館外起了湖風。


  王疏月沿著湖邊的柳蔭道慢慢地走著。


  梁安見沿湖的石頭子路不好走,便上前來搭扶她的手。


  “主兒,冷麽。”


  王疏月一麵走,一麵賞著岸邊搖曳的垂楊柳,姿態柔弱,卻勝在枝葉濃密。


  “不冷,你別說啊,喝了周太醫那些苦藥,當真要好些。”


  梁安道:“再不好,咱們萬歲爺就真不該留他的腦袋了。主兒被他那些黑糊糊的藥折騰了這麽久,受大苦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周大人的藥,總是那麽一黑性,聽何慶說,他給萬歲爺調製的那治火牙疼的膏子,也是那麽黑臭黑臭的。”


  善兒道:“你光顧著惡心主兒做什麽。主兒的披風鬆了,也不知道係一係。”


  梁安扶著王疏月在站下,抬手去替王疏月係脖頸處的係繩,一麵道:“得,姑奶奶您勤謹,奴才們沒眼睛……”


  善兒不服氣,話像倒豆子一樣向梁安一股腦倒了去。


  王疏月聽著她二人鬥嘴,心裏倒舒快。湖風中滲著杭菊的淡淡的香氣。王疏月趁著這個空擋,向湖對岸的景致望去。


  後湖的盡頭就是祐恩寺。隔著湖中荷花陣,依稀可見山門。黃琉璃瓦頂,石券門,券麵上飾雕的纏枝牡丹紋映著湖中的波紋,光影粼粼煞是好看。


  “主兒看什麽呢。”


  “那處山門建得真好看。”


  善兒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喲,這奴才門就看不出門道了,皇上在也許還能跟你說道說道……欸?”


  她在說著把話頓住了,似有些疑惑。


  王疏月側麵看向她,見她眯了眼睛,也順著她看著地方瞧去,一麵輕聲問道:“怎麽了?”


  善兒往前走幾步的,轉過頭來對梁安道:“梁公公,你認人準,你過來看看,那邊那個人像是春暉堂的萍姑姑啊。”


  梁安忙跟過來看道:“那就是。不過,這個時候他在祐恩寺那邊做什麽。”


  王疏月的肩頭顫了顫。


  善兒回頭見她不自在,小聲問道:“主兒想什麽呢。”


  王疏月道:“祐恩寺裏是住著先帝的雲答應吧。”


  善兒應道:“是啊。那位主兒……怎麽說呢……那位雲主兒是萬歲爺的生母,隻不過,當年先帝爺斥她是‘奴隸賤婦’,連個答應都沒給過她,也一直不準她回宮,丟她在祐恩寺裏住了二十多年了。”


  梁安順著善兒的話接道:“自從雲答應住進去以後啊,祐恩寺也就是個不大不小的禁忌。咱們萬歲爺從來沒提過要迎奉其歸宮的事,甚至從來沒去過那個地方。主兒,咱們也最好離那個地方遠點。如今萬歲爺喜歡主兒,主兒可千萬不能惹萬歲爺不快啊。”


  王疏月沒有吭聲。


  善兒重新望向湖對岸,若有所思道:“你將才說這個萍姑姑這會兒去祐恩寺……”


  她話聲未落,梁安便道:“咱們管不了那處的事,善姑娘,你也別讓主兒多事。”


  說著,又勸王疏月道:主兒,咱們走吧。風大起來了。”


  這畢竟是一件前朝的事。


  說不清楚,就表示其中藏著些上位者不肯讓人猜透的心思。


  王疏月不肯刻意去猜皇帝和先帝的心思。


  這是她為人處事的習慣。情願尊重每一個人鮮活的愛恨情仇,也不肯做所謂的道德評判。


  這片汪洋般的俗世,七情六欲翻滾波浪。


  實則個人都有別人看不見得沉浮,個人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


  這些情啊,恨啊,愛啊,怨的,如佛主座下,人間萬丈泉水渡走的桃花,總要那麽淩亂自在地翻滾一遭,才能最後歸於虛寂。


  ***

  這邊周太醫診過脈,善兒看著時辰該傳膳了。詢了幾句王疏月的意思,聽她又要了茯苓糕,便笑道:“主兒對大阿哥真好。”


  王疏月笑了笑:“這可不是給大阿哥的,若要給他,我必要親自來做。今兒要的這些是過會兒吃藥壓苦來的。”


  善兒也笑了:“也是,咱們萬歲爺和大阿哥才有那樣的好福氣,吃主兒親自做的吃食。萬歲爺啊,嘴都養刁了,上回主兒沒在,萬歲爺過來找我們要茯苓糕吃,梁安把禦膳房做的端來了。萬歲爺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王疏月彎了眉目:“這怎麽說話的,怎把主子說得那般沒出息。”


  善兒陪著她說笑,不多時,飯便擺好了。


  自從皇帝知道王疏月身子不好以來,幾乎頓頓都有阿膠燉品。


  王疏月不愛吃,但那是禦賜,吃不下也得逼著自個吞,她正端著碗皺眉,梁安突然推門進來。


  “主兒,出事了。成妃身邊的唐三慶來了。”


  “快讓他進來。”


  唐三慶跌撞著進來。險些撲道王疏月腳邊。一臉的焦急。


  “和主兒,咱們大阿哥…尋不見了,我們主兒讓奴才來您這裏問問,大阿哥可是在您這處,若不在您這處,奴才們就得園子裏翻去了……”


  王疏月一怔。


  善兒忙道:“不是讓皇後娘娘從雲崖館帶去了嗎?怎麽好端端的不見了呢,還有,不見了你們尋去啊,怎麽問到我們主兒這裏來了。主兒還藏著大阿哥不成。”


  唐三慶聽出善兒在維護王疏月,知道她是誤會了。


  忙給了自己一巴掌:“哎喲,奴才不會說話,奴才也是急糊塗了。咱們主兒想大阿哥,沒吃晚膳就過春暉堂去看大阿哥,誰知,皇後娘娘今日發了頭疼的毛病,歇了整一日,根本沒有使人來接大阿哥。我們主兒想著大阿哥跟和主兒親近,才讓奴才們來問一聲。是不是大阿哥淘氣,來鬧和主兒了。”


  王疏月放下湯碗站起身道:“我沒有見倒大阿哥,不過,萍姑姑呢,不是他來接大阿哥走的嗎?你們要尋著她啊。”


  唐三慶急道:“就是哪裏都尋不到萍姑姑啊。”


  此話說完,善兒已迫不及待地道:“我們在祐恩……”


  “善兒!”


  王疏月提聲堵了她的聲音。


  善兒見王疏月少見地沉了麵色,忙退倒後麵不敢再出聲。


  王疏月這才回頭看向唐三慶,“這事,成娘娘報給太後娘娘知道了嗎?”


  “還沒,不過皇後娘娘知道了,已經遣人在園子裏找起來了。太後娘娘那兒,淑嬪和順嬪陪著的,這會兒也許也知曉了。”


  “好……”


  王疏月扶著椅背慢慢坐下來:“你先去回你們娘娘的話。”


  ※※※※※※※※※※※※※※※※※※※※


  我發誓,再有個幾章,我就要開車了。


  其實目前這個節奏,我覺得挺對的。我們月月就要開竅了。


  然後PS:本文宮鬥很幼稚,本質是人的情感和欲望。


  因為畢竟隻是助攻。你們就假裝覺得很高大上就好了。不接受批評。(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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