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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子(一)

  一路上都是應季而開, 喧鬧無比的杏花豔雲。


  直到壽康宮略顯古樸斑駁的宮牆前, 戛然而止。


  明間內, 敬嬪,敏貴人, 婉嬪,寧常在和定常在等人都在。然而眾人皆麵色暗沉,一言不發。皇後坐在太後的下首處, 握著一隻白玉雕花茶盞靜靜地打量, 隻在王疏月進來的時候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後又垂了眼。她現在,好像越來越不肯看這個女人了。


  敬事房掌事太監的吳細福瑟瑟地跪在地上。兩頰緋紅,像是已經掌過嘴。聽見王疏月進來,也不敢抬頭, 把額頭重重地朝地上在砸了兩下, 算是給她請過安。殿中原本就因為人多而有些憋氣。致使那額頭與地麵碰撞的聲音也顯得十分沉悶。


  王疏月看了一眼婉嬪。


  婉嬪雖然目光躲閃,卻還是趁了個空, 抿著嘴唇向王疏月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便昭示出了這是一個設給王疏月局, 看客齊全, 等她下場。金翹也感知到了氣氛不大對, 不由捏緊了扶著王疏月的手。


  “皇貴妃來了, 就坐吧。”


  太後平靜地開了口。倒是聽不出過多的情緒來。


  雕花隔門吱呀地響了一聲, 兩三個宮女提著水壺進來, 給各宮的主兒添盞, 走動得雖多,愣是聽不見一點悉索的腳步聲。


  王疏月依言在皇後身旁坐下。


  皇後仍舊沒有看她,隻平聲問了一句:“說皇貴妃不在翊坤宮中啊。”


  王疏月欠了欠身:“是,回娘娘的話,奴才送大阿哥去上書房。”


  皇後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太後卻道:“雖說撫育皇子是你們的責任,但伺候皇帝才是爾等身為嬪妃的本分若為子嗣而心無皇帝,那便是不可恕的。”


  這話說得頗有些微妙,敏貴人和婉嬪不約而同地朝王疏月看去。


  一旁地敬嬪應聲道:“太後娘娘訓斥的是,是奴才們該死。”


  太後歎了一口氣,朝皇後道:“哀家本來不想再過問後宮之事,但自從皇貴妃生產以後,後宮再不聞嬪妃遇喜之事。敬事房回稟說皇帝忙於西藏戰事,不入後宮,哀家聽了也就罷了,可今日查問起來,竟不是如此。吳細福。”


  吳細福被太後這麽一喚,渾身篩糠般地一顫,忙伏身應道:“奴才……在”


  “慎行司的杆子在外麵候著你的,你若再有一句虛言,即刻打死。”


  “是是……奴才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好,從實說,皇帝這半年是否真的不曾入後宮。”


  “不是……”


  “照實說。”


  “是是……萬歲爺時常宿在皇貴妃娘娘的翊坤宮中……”


  他一麵一麵心虛地看了王疏月一眼,兩股顫顫,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那為什麽敬事房不曾有皇貴妃侍寢的記檔,你們當得什麽差!”


  “奴才們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一言嚇得吳細福請罪的聲兒的都破了,那原本就比男子要尖細的聲音劃開了皮兒,刺入王疏月的耳中,逼得她忍不住閉了閉眼。


  “你們這些奴才是該死,連皇帝的事都敢錯瞞!”


  “太後娘娘明鑒啊,奴才們不敢錯瞞,是……是……”


  “是什麽。”


  吳細福此時一頭磕死的心都有,他不是糊塗人,明知道皇帝是為了維護翊坤宮那位主子,才打出了軍政繁忙不入後宮的幌子,可如今當著太後和皇後的麵兒,又糊弄不過去。招了,日後皇帝追究,他怕要皮開肉綻,不招吧,今日就是他的生死局。


  真是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


  “這……這……”


  吳細福口舌含糊,太後卻失了耐性。抬手對陳姁道:“把他帶出去,打到實說為止。”


  “是。”


  話音一落便有人上去架人。吳細福本就不是什麽有大主意的人,算是個頂老實的人,之前,連各宮給的賄賂都不大敢收。這會兒聽說要挨板子,愣是嚇得雙腿發軟,一屁股跪坐到了地上,被人架住了兩腋向後拖了一大截才反應過來,扯開聲音求道:“太後娘娘……奴才說……奴才說……娘娘饒命啊。”


  太後這才放平聲音:“放下他。”


  太監們一鬆手,吳細福就跌趴到了地上,他忙地朝前跪行了幾步,顫聲道:“萬歲爺雖然長日歇在翊坤宮,可貴主兒……貴主兒沒有侍過寢,皇帝每回都隻是陪著貴主兒歇下,所以敬事房才不曾有記檔,太後娘娘……奴才們糊塗,奴才們糊塗啊。”


  “不曾侍寢?”


  出聲的人是敬嬪。她詫異地朝王疏月看了一眼,又朝向太後道:“身為嬪妃,怎麽能不侍奉皇上呢……”


  婉嬪有些氣不過敬嬪如此火上澆油,忍不住道:“敬嬪,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都沒有發話,你不該多言。”


  誰知敬嬪卻搶白道:“婉嬪,如何是多言,我雖出身科爾沁,卻也受教宮中多日,本分一日不敢忘,今日聽得這種事,心裏疑惑罷了,難道……宮規管束,也是要分人的不成……”


  “你……”


  “好了!”


  太後喝了一聲,二人忙跪了下來。都不敢再多言。


  殿內一下子靜下來。眾人盡皆朝王疏月看去。


  都說,世人皆受皇權管束,隻有皇帝一人是能得人間大自在。


  可這個時候,王疏月卻突然覺得這話挺諷刺的。


  男女陰陽之事,放在民間小戶之家,到還能成為夫妻之間的私樂,而在紫禁城之中,即便是與他喜歡的女人縱情天外,身邊仍然有一大堆的人守著。時辰,日子,一樣都不能記錯。私樂已然成了一件曝在人前,論功過,論是非,甚至問罪,處罰的公事。


  人間大自在,恰恰也是人間大不痛快。


  “皇貴妃。吳細福的話,可是真的。”


  “是。”


  她無處可避,應過這一聲後,也起身跪了下來。


  月白色氅衣鋪於地,像脆弱荼蘼一朵,不合時宜地開在二三月間。


  “你為何不肯侍寢。”


  太後沒有多餘的言語,也並不曾在眾人麵前顧及她的顏麵。王疏月無言以對。對於女子而言,這是令人避諱的症候,她實在有口難言。


  “奴才……生產後尚未……”


  “身子不好就該勸諫皇帝,為子嗣著想,怎能如此不懂道理!”


  “是。”


  她的話被打斷,也就沒再沒能說得下去,應了一聲“是”之後便將身子伏下去,不再出聲。


  皇後低頭看向王疏月。說實在話,這個時候,她才終於有了一絲快感。


  從前在皇後眼中的王疏月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不在乎位分,也不在乎子嗣,甚至不在乎任何一句流言蜚語。無論什麽時候,她都是一副安閑自足的模樣,誰都逼不出她一句慌話。


  不過如今皇後發覺,她王疏月還是在乎這個曾經要了她母親性命的症候。


  也對,哪有女人不怕廢了身子,被男人徹底厭棄的啊。她能借產後修養,瞞了皇帝一時,但能瞞得了一世嗎?


  “皇額娘息怒,皇貴妃的身子素來不好,生產之後,一直是周太醫在為其調養,究竟如何,遣周明來一問便知。”


  太後聽過此話,對陳姁道:“去太醫院,傳周明過來問話。”


  陳姁忙道:“回娘娘,周太醫今日不當值。”


  “不在那便傳院正過來,哀家今日要親自過問清楚,皇貴妃的身子究竟如何。”


  王疏月摁在地上的手指有些顫抖。


  吳細福轉過身來,仰起一張被打得通紅的臉,淚流滿麵地對王疏月道:“貴主兒,奴才……奴才對不住您。”


  王疏月沒有應他,隻是搖了搖頭。


  她知道瞞不住,可她不曾想過,會當著眾妃嬪的麵揭她的傷處,如此地令她難堪。


  紫禁城對女子最大惡意,突如其來。


  院正替她診脈的手搭上她的手腕時,她就抑製不住地周身一陣惡寒。像是一條寒冷的鎖鏈貼著皮膚箍緊了她整個人。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明間的門洞開著,陽春三月極好的陽光此時就鋪在地上。人影齊刷刷地倒向一邊,倒向麻木或幸災樂禍的那一邊。


  日影西移。院正收了手。


  太後道:“如何?”


  院正起身走到太後麵前回話道:“回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的話。貴主兒生產後確是血氣虧損。”


  “不易侍寢麽?”


  “那倒是不至於,除非……”


  “除非什麽……”


  院正回過身來,看向王疏月的道:“貴主兒,容微臣問一句,貴主兒的信期可有準。”


  “我……”


  王疏月握緊了手指,喉嚨裏如同哽著什麽似的,吐不出聲來。


  院正見她不肯開口,又向太後道:“娘娘,貴主兒生產時有難產之相,難免損及本體根本,所以……貴主兒身上症候,有些不是診脈能診得出來的。貴主兒不願說,微臣也不敢冒犯。”


  太後聽出了這話的意思,招手示意陳姁過來。


  “你帶王氏進去,好好替她看看,看明白了,來回哀家的話。”


  王疏月聞言一怔。


  金翹到底是知道些人事的,見陳姁和孫淼等人要上前來拉扯,禁不住道:“太後娘娘,我們主兒是皇貴妃,身子高貴……怎能容奴才們冒犯,求您開恩啊。主兒不是有意隱瞞,實是……”


  “放肆!”


  皇後一聲斷喝。便有太監上前把金翹摁跪在地。


  “皇貴妃,你就是這樣調(和諧)□□底下的奴才。本宮和哀家尚在,哪裏有她說話的餘地!本宮看你這翊坤宮上下,是放肆得不成樣子了!來人,把拖出去,堵了嘴,重責二十杖。”


  皇後很少如此疾言厲色,婉嬪和寧常在二人都有些驚異。


  婉嬪想要求情,剛要開口,卻又被皇後的目光給駭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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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最後一個糾結之處。但事關想要表達的東西,糾結我也要寫。


  不喜可跳。但是不要噴。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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