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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毫無人性

  江寧府府衙除了正四品的知州,還有從五品的同知,從七品的通判,分管州府治下的鹽,糧,江防,水利等等。隻是江寧富饒,不管是鹽還是糧,皆是大蜀出產最多的地方,稅收年年是最多的,所以鹽這一塊就漸漸的被分離出去,專門設了鹽道衙門,原本是由府衙裏麵的同知監管,而後就漸漸變了味道。


  水利江防亦是如此,自從朝廷決定修築堤壩,派了去興懷來江寧,府衙那邊的同知和通判手上的權力就被曲興懷漸漸架空。知州姚信鴻原本不樂意,但是架不住曲興懷捏住了他的把柄。這個把柄就是分離出來的,江南最重要的錢,糧。


  也合該姚信鴻倒黴,他挖空心思好不容易才爬上知州的位置,等當上了這四品大員之後才知道,肥缺是肥缺,其實也是個爛攤子。就跟那肉包子似的,餡過多,皮太薄,皮包不住餡,裏麵的油到處往外滲。


  大蜀的鹽幾乎都出自江寧,但是鹽這一塊卻在上一任知州手上就被分離出去,州府的同知形同虛設。朝廷又有派人來興建水利的意思,所以他便想著將米糧這一塊掌握在自己手裏。


  想將東西掌控在自己手裏,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將這東西給自己人,偏生他隻有一子一女 ,兒子也是官身,所以他就選中的女婿郭崇。


  郭崇這人毛病不少,縱情聲色,但是他背後的郭家不容小覷。


  在宋文炫那般厲害的手段之下依舊能從鹽道分一杯羹,在江寧屹立不倒,那是絕對有真本事的。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宋文炫和曲興懷竟然那麽快背著他聯手,一口咬住他官商勾結,逼他與其狼狽為奸。


  曲興懷後靠著長公主府,宋文軒身後也有人,唯獨他,姚家不過是清貴之家,和這些人哪裏抗爭的過,加上貪念作祟,很快便妥協。然而世間事,要麽不做,但凡做了就總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在彭正則沒有現身之前,宋文炫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會利索的將人解決掉,誰知道彭正則出現之後,連番施計都被他化解。半路截殺不成,城外刺殺不成,煽動民眾引起暴動也不成,當夜設宴要“款待”彭正則,哪知彭正則嚴守謹防,根本攻不破。


  按理說,三個人在一處,去暗道暫避也該是三人一起,為何隻找到這二人的屍體,獨獨不見宋文炫,這就成了迷。倒是從別院的廢墟裏麵找到了他隨身的配飾,但是彭正則始終覺得那些燒的麵目全非的屍體裏麵沒有他。因為玉佩和屍體的位置不對。


  然而現在彭正則顧不得這些,姚信鴻和曲興懷一死,他立刻讓人拆了督造府和鹽道衙門,將兩處重新並於府台之內,重用府台同知和通判,命其盡快將鹽,糧,水利等事務擬個章程。


  等賦稅賬目對清楚,便直接讓人抄了姚家和宋家,著人拿了郭崇,下了通緝令,在兩江各地尋找宋文炫。


  比起城中的風聲鶴唳,木樨郡這邊靜謐如初。


  昭昭一大早就與安戎冉帶著兩孩子出門遊玩,郭臨安則難得的沒有出門,留在別院裏陪著郭長洲。


  琴音嫋嫋,聽著讓人心曠神怡,似乎比十多年前更上一層樓。


  郭長洲人老了,眼睛花了,可心卻如同明鏡一般,在樹蔭下麵,靠在藤椅上聽著孫子撫琴,還有孫媳婦親自煮茶,這日子——


  這日子原本是他盼了很多年的,可是為什麽偏偏在這個當口上。


  他喜歡的花茶,煮的濃香四溢,然而入口之後,他卻隻覺得滿口苦澀。


  閉了眼睛,微微歎息一番,帶琴音消退他才開口道:“阿珩,郭家真的保不住了嗎?”


  他精明了一輩子,這幾年身體不好不管事了,可是也沒有糊塗到什麽都不知道的份上。這個孫子走了十多年,都說他死了,可卻在這當口回來了。孫子還是那個孫子,可處處都不同了。


  盛極必衰,郭家這走到現在已經是富貴滔天,到了極致,是時候了。


  郭臨安道:“那就端看二叔如何取舍了。”是要錢還是要人。若是能主動舍了這富貴,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不能,那就真的沒有辦法了。不止將手伸進朝廷最為看重的鹽稅裏頭,還與官勾結,把持江南糧行,更是利欲熏心的將主意打到堤壩之上。但凡有利可圖,郭家無孔不入,今日這番局麵早就成了定數。


  郭琰那人,把利益看的比什麽都重要,自是不會有那狠心將好不容易抓到手的財富拱手送出,那就讓他跟著那些錢一起去死好了。有那些金銀和整個郭家陪葬,他死的也挺值的。


  “阿珩,你也姓郭。”


  郭臨安應了一聲:“對,我姓郭。可是我爹娘福薄早逝,除了祖父,郭家早就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您知道嗎?”


  郭臨安緩緩開口,聲音風淡雲清,嘴裏卻吐出來讓人想都想不到的惡毒話:“若是十五年前,我巴不得他們都去死,死的越慘越好。而今我已經三十多歲,曆經生死,什麽都看透了,也看淡了。他們怎麽樣,都和我無關。我不會落井下石,卻也不會伸出那隻手。”


  是,他是郭家子孫又怎樣,那不過是郭長洲生了他爹,他爹娘又生了自己,與郭家其他人又有何幹係?

  那些人眼裏除了郭家的家業毫無人性,不僅使了下作手段讓他爹早逝,讓他娘含恨而終,連他也不放過。他曾經聽了爹娘的話,一心讀書做學問,為的就是在郭家這個大染缸裏能保住自己。他隻想讀書,對郭家的家業沒有半分的興致,可是最後卻還是不願意放過他。算計他的婚事,算計他的性命。他郭臨安能活到今天,且有機會親自來江寧看著郭家落敗,都是上天垂憐。


  字字誅心,郭長洲愣愣的看著他,隻能依稀看見他的身影,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除了聲音還算熟悉,麵前的人儼然就是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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