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一朵堅韌的小花
平京的氣候，要比向海更加燥熱一些。這裡有寬闊的馬路，嶄新的大廈，也有狹窄的小巷，陳舊的老宅。
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也散發著大城市的活力。
許多地方都跟向海這樣的南方城市不一樣，口音不同，生活習慣不同，甚至連思維方式都略有不同。
譬如平京的計程車司機，就比向海的計程車司機更加擅長閑聊。
一地一風俗，除了共性的東西，每個地方的乘客和司機的關注點都略有差異，相對應的，具體落地的市場策略也不一樣。
昨天回到酒店儘早休息之後，吳啟涵今天早早的起床，冒著炎熱，對平京的打車情況做調研和體會。清晨七點出門乘車，從城東到城西，從城南到城北，從暢通到擁堵，從司機哼著小調到司機摁著喇叭罵娘……
這些直觀的感受，方便他了解平京的具體情況，而跟司機的閑聊中，知道在他們心中最好的打車軟體不是嗶嗶打車，這其中又有理由一二三四……
他要看看這裡的計程車司機都是什麼樣的，年齡層次如何，女性司機大約佔多少比例，司機們大部分都住在什麼區域……
在外面簡單吃了一頓午飯，吳啟涵趕往嗶嗶打車的平京分部。
得到冷訊的支持，在黃州站穩腳跟之後，吳啟涵立刻又抽調精銳組成一支先遣部隊，派駐到平京。
所謂的分部，其實就在市區的寫字樓里租了一個小辦公室，作為嗶嗶打車在平京活動人員的落腳點。
地面推廣團隊都出去幹活了，留在辦公室里的是後勤保障人員和一些數據以及運營的同事。
「吳總！」他們看到吳啟涵出現，紛紛打招呼。
吳啟涵點點頭，「我們開一個短會吧。」
這些運營成員，大部分是從向海總部調派過來，其中一些人甚至一兩個月都沒有回過向海，十分賣力。
數據和運營的同事放下手頭的工作，搬著椅子跟吳啟涵來到靠窗的角落——這個小小的堆滿物品和數據線的辦公室，沒有獨立的會議室。
「唐曉霏不在辦公室嗎？」吳啟涵問他們。
「她跟徐總出去拜訪客戶了。有時候她來辦公室，做數據分析和商務談判的PPT資料。」有人回答道。
「她是不是跟徐總一起住？」吳啟涵又問。
「徐總在平京有房子，唐曉霏跟我們一樣，住附近的快捷酒店。」數據部門的同事說道。
吳啟涵做出瞭然的表情。這小丫頭，倒是一直沒找他訴苦。
他沒想到徐星燕在平京有自己的房子，還讓丁二黑安排唐曉霏跟徐星燕住一座酒店，而唐曉霏跑去跟同事們住快捷酒店，也沒有吭聲。
她是唐無霜唯一的親妹妹，卻把這個身份藏的死死的。大概連徐星燕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只把她當一個實習生來用。
「平京地區運營的整體情況怎麼樣……」吳啟涵詢問。
雖然定期有周報和每日數據匯總到向海的辦公室，但吳啟涵還是不會放過到平京出差的機會，當面向他們了解情況。
對應吳啟涵的詢問，他們陸續回答問題。
畢竟剛剛介入平京的打車市場，之前眾多的打車軟體在平京又有過一番混戰，當地民眾對嗶嗶打車的認知度不高，在司機中的使用率也不高。
不過，在向海市和黃州市打開了局面，也積累了經驗，現在轉而進攻平京地區，一線人員都信心充足。
「熊貓打車在平京有活動嗎？」吳啟涵問他們。
「有的，最近剛剛有跡象，之前是自然發展，他們沒有刻意推廣，用的人不多。現在他們設了幾個點，好像也要殺進來了。」一個運營的同事說道。
吳啟涵點點頭，這個在他意料之中。
冷訊的大本營在黃州，因此他打敗了董文源的一些阻撓，在黃州發展順利。
萬度的大本營在平京，這裡又是全國首府、中心城市，熊貓打車怎會放棄這樣的資源，必然借力，迅速殺進來。
如今熊貓打車和嗶嗶打車在向海打的如火如荼，接近平分秋色，一旦熊貓打車在平京站穩腳跟，輻射全國，優勢對比就會顛倒。
所以，一邊要抗衡當地老牌的打車軟體，一邊還要在向海之外的平京地區跟熊貓打車打一場阻擊戰！
可以想象，熊貓打車一定傾盡全力，因為這是他們的戰略制勝點！現在的小打小鬧，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會再調5000萬的資金過來，這裡是重中之重，必須拿下，你們的責任很大！功勞也很大！」吳啟涵拍拍他們的肩膀，說道。
5000萬，就是現在公司能夠調動的三分之二的資金還多，如果平京這場戰役不能打贏，就會非常危險。
但是，必須把力量都壓在這裡，否則，就是找死和等死的區別！
當然了，吳啟涵心裡也清楚，如果徐總和唐曉霏能夠在當地談定幾家大品牌商來做補貼，資金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絕不辜負吳總期待！」這些跟吳啟涵幾乎同齡的年輕人，叫喊著，鬥志昂揚。
嗶嗶打車就是這樣一路打上來的，現在勝局未定，正是體現能力的時候！
嘀嘀嘀……嘀嘀嘀……
手機忽然急促響起來。
吳啟涵看到是丁二黑的電話，拿起接通。
「你在平京是吧？」丁二黑問道。
「正好在辦公室，有什麼事情？」吳啟涵問他。
「熊貓打車實在太壞了，肯定是知道你在外面出差，今天又發布新策略。」丁二黑在電話里咬牙切齒的說道。
「什麼策略？」吳啟涵皺起眉頭，立刻說道。
「他們複製在向海市的做法，在全國18個城市設立『的哥之家』，給當地計程車司機提供全方位服務，而且設置早晚高峰期接單獎勵！」丁二黑說道。
「接單獎勵是什麼樣的？」吳啟涵警惕起來。
「就是早高峰兩小時，晚高峰兩小時，除了每單獎勵3元，如果能夠接滿8單以上，就額外獎勵18元！現在高峰期司機都不接我們的單了！」丁二黑焦慮的說道。
吳啟涵目瞪口呆，這簡直是斬斷後路的打法！
高峰期是用車需求量最大的時段，如果嗶嗶打車不能叫到車，就都只能安裝和使用熊貓打車！
熊貓打車同時進軍全國18個城市，這一招，狠辣！
「我們要不要推一樣的政策？還是我們組織電話會議？或者你回來一趟？」丁二黑焦急的問道。
「不急……」吳啟涵拿著電話，站到窗口。
他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車流，「如果我現在急匆匆趕回來，就是中招了，他們應該猜到我這次到平京是來談C輪的。」
「但是……我們不跟進，損失很大啊！」丁二黑更焦慮。
吳啟涵拿著手機，想了一會兒，「讓他們燒一會兒。」
「放著讓他們搶市場？」電話那邊的丁二黑，幾乎要愣住了。
「你沒跟我哥下過棋，這招是虛招，他就想讓我跟進。」
「什……什麼意思？」丁二黑腦子轉不過來。
「這叫調虎離山，也叫瞞天過海。只要我們被他吸引過去，抽調精力和資金放到全國去打，他就立刻扭頭衝進平京。」吳啟涵說道。
電話那邊的丁二黑，呆住幾秒都沒有說話。
「你哥看著挺憨厚的，怎麼有這麼多的花花腸子？」丁二黑終於感慨說道。
吳啟涵笑笑，「但既然他出招了，我們也可以將計就計，你明天部署一下，往這18個城市都派人過去，在當地假模假樣的招人。」
丁二黑長嘆一口氣，實在是佩服的不行，「明白了，幸好不是跟你們同一個級別，否則不知道被你們怎麼玩死！」
「要做出動靜，但不要太過分，會被他看出來的。」吳啟涵提醒說道。
「嘿嘿，好！」丁二黑心情愉悅，終於徹底放心了。
「你再給我定一張機票，然後臨時取消，做出我好像要回來，但突然有事又留在平京的樣子。其他你就看著辦吧。」
「原來這是諜戰啊，嘖嘖……我去操作！」丁二黑掛掉電話。
吳啟涵收起手機，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勝負往往就在一念之間。幸好自己最近想通許多事情，重新變得冷靜，要不然，吳景松趁機快速布局平京，再想救回來就難了。
這一招之後，必然是有后招，恐怕連詳細方案都有了。想到這裡，吳啟涵都覺得有點緊張。
稍稍一個疏忽，就是全局的敗落。
「你們繼續忙吧。」吳啟涵回到角落，坐到椅子里，解散會議。
眾人紛紛回到各自的座位，吳啟涵看著他們，好像看到當初自己跟丁二黑兩個人在向海市的一個破辦公室里創業的樣子。
不管到哪一個階段，創業總是艱苦的。
只不過，從2個人，變成20個人，最終變成200個人一起奮鬥。
他默默起身，出去找一個合作方洽談事務。在路上，他經過幾個路口，看到嗶嗶打車的推廣人員頂著烈日，在發放宣傳資料。
傍晚，吳啟涵結束跟合作方的洽談，再回到辦公室。
他要查詢一些數據情況，做進一步分析。
突然，一抹靚麗的色彩劃過他的眼角。
吳啟涵站起來，就看到穿著白色短裙和淺紫色T恤的唐曉霏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來到辦公室。
她在T恤外面披一件藍色的牛仔衣，頭髮從深棕色染成金黃色，原本的過肩長發被剪短了一些，馬尾辮也比原來短了，只是比從前更有活力。
就一小段時間沒有看到她，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
「你怎麼在？」唐曉霏看到吳啟涵，十分驚喜。
「過來出差的，」吳啟涵笑笑，「怎麼樣，晚上請你吃飯？」
當時他把唐曉霏調到平京，以為她不能吃苦，一定會知難而退，想不到她在平京紮根，根據平京的同事的反饋，她表現還很不錯。
如此一來，吳啟涵反而有些歉疚。明明是暑假，卻把她丟到平京，離開了她姐姐唐無霜。
「不行！不行！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出乎吳啟涵的意料，唐曉霏迅速擺手，然後穿過吳啟涵的身邊，把電腦放到桌子上打開。
她正要轉身給吳啟涵回話，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於是手忙腳亂的接通，一邊單手操作電腦，一邊說道，「好的好的……徐總放心，我在晚上八點之前發給你！」
看著她忙碌的樣子，吳啟涵啞然失笑。
他特意把今天晚餐的時間留出來，想跟唐曉霏吃一次飯，卻不可思議的被拒絕了！
唐曉霏全神貫注的搜索電腦里的文件，然後熟練的打開一個PPT，好像忘了吳啟涵在這裡。
「啊！」唐曉霏突然想起吳啟涵，轉過腦袋，十分抱歉的說道，「今天真的不行，明天……明天也不行，我要跟徐總去見客戶，要麼後天，但是後天……」
唐曉霏彎曲水汪汪的大眼睛，緊張的盤算。
「好啦，你忙吧，我可以找別人吃飯。」吳啟涵笑一笑，說道。
他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心裡好像一陣秋風刮過，陣陣凄涼，好像自己瞬間就變成了孤家寡人……
「哦！那我先做事！」唐曉霏迅速再轉身，然後喊道，「王文傑哥哥，今天上午讓你查的數據，出來沒有，我做材料要用！」
吳啟涵看著她，實在沒想到投入工作的唐曉霏，會如此充滿戰鬥力。
他默默走出辦公室，懷著一種被遺棄的老人般的心情，拿出手機打電話，「謝哥，晚上有沒有時間出來吃飯啊……」
第二天，位於平京市中心的奧米廣告公司總部大廈里，穿著深色西裝的唐無霜與同樣穿著西裝的吳景松，走在戰略品牌部的辦公區。
「真的要在18個城市全面發力嗎？」唐無霜一邊走，一邊問道。
她穿著西裝，洋溢著職業女性的風範，但同時，經過簡單化妝，走在這美女如雲的奧米公司總部，也是最出挑的。
「真正的目標還是平京，看嗶嗶那邊怎麼應對，聽說他們派人去全國各地了。」吳景松沉穩又平靜的回答。
一直以來，吳景松的身形都很好，如今穿著西裝，髮型和鬍子都收拾的乾乾淨淨，顯得帥氣逼人。
「嗯，你自己決定，反正我充分放權給你。」唐無霜說道。
「為了幫我談品牌客戶，還麻煩你出差一趟，其實……」吳景松微微皺眉。
「沒關係，你是我選的人，我當然要幫你。」唐無霜打斷吳景松，「你都不知道何盈幫助吳啟涵到底有多少，就連奧米的品牌總監，都是何盈親自挖過去的。」
說到這裡，唐無霜有些憤然。
何盈輔助嗶嗶打車，已經到了親力親為的地步，從沒見過何盈對一個項目如此操心。
吳景松聽出弦外之音，眉頭皺的更深。
「他們挖人，我們未必要這樣做，可以跟奧米達成戰略合作，把品牌拓展的業務交給他們來做。」唐無霜接著說道。
「嗯，我們把更多精力放在產品上。」吳景松回答道。
正在行走的唐無霜，忽然停住腳步。
她轉過半個身體，望向旁邊的透明會議室。
會議室里，有一個女孩子特別漂亮，又清新脫俗。而這個女孩子，恰恰是唐無霜最熟悉的人——唐曉霏。
唐曉霏穿一件清爽的藍白條紋無袖連衣裙，既不沉悶，也不出格。
她坐在一個精明幹練、打扮很精緻的中年女子身邊，側對會議室外面的唐無霜，正好看不到唐無霜和吳景松。
就看到唐曉霏用纖細的手指飛快的敲擊筆記本電腦的鍵盤，偶爾停頓下來，加入討論，發表自己的意見。
她這認真的樣子，讓唐無霜感覺她絲毫都不像以前那個妹妹。
「這不是你妹妹唐曉霏嗎，要不要叫她出來說幾句？」吳景松也看到了唐曉霏，問道。
唐無霜搖搖頭，「讓她忙工作吧。」
這次她到平京出差，其中的計劃之一就是要去看看唐曉霏，卻沒料到，在這裡碰到了唐曉霏。
唐曉霏身邊的中年女子，就是被嗶嗶打車挖走的原奧米品牌總監徐星燕，是廣告界的知名女強人。唐無霜曾經跟她有一面之緣，非常佩服她的能力。
唐曉霏跟著她，不斷跟一線公司接觸，確實會學到不少東西。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見柳總吧。」唐無霜抬起腳步，說道。
熱烈的陽光透過寬闊的落地窗照射進來，泛起一片片的白光。
唐無霜轉頭再看看會議室里像一朵藍色小花的唐曉霏，突然感受到，冬天過去了，夏天就要來了，這是欣欣向榮的景象。
————
感謝「櫻子888」、「清︻︼—龍」打賞，還有一位不讓我點名，就不提啦，也一樣感謝。最近發燒生病了幾天，所以更新沒上來，有時候覺得自己寫的不夠好，也挺煩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