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生氣

  成才這些天又招了六個繡娘, 他想趕緊把第一批貨做出來運出去。因著要忙作坊裏的事, 他已經大半個月沒去楊家小院了。


  “我不去, 她也不來”, 成才心裏悶悶不樂, 尋思著要不要抽空過去吃個飯。擇日不如撞日, 要不就今天吧。新來的幾個繡娘都是付嬸子帶著的, 如今也都基本上了手。“付嬸子,你幫我看下新來的幾個,我出去一趟, 下午回來”。成才交代了下,就興衝衝地牽馬去了。這還沒出院門呢,就來了客人。


  “成才你這是要去哪兒?”, 富貴站在門口笑眯眯地問, 後頭還跟著著大毛。


  “富貴回來了!我正要去你們家吃飯呢”。成才又開開心心地把馬拴了回去。


  “不錯,不錯, 這作坊有模有樣的”。富貴打量了下這院子, 掃眼又看見裏頭十來個正在忙乎的繡娘。“我能進去看看嗎?”。


  “自然能, 我帶你去看看”。成才走在前麵領著兩人進了廳裏。之前的老繡娘們見了大毛都熱情的打了招呼, 那李嬸子還捏了捏大毛的臉。“大毛這是誰?是你哥哥?”, 李嬸子問著話手也沒停。


  “你怎麽知道?我兩長得像?”


  “像的很, 你倆眼睛長的一樣”。李嬸子話落,其他人都朝兩人看了過來。富貴一不小心就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兩人不過對望一瞬, 那眼的主人就慌忙低了頭, 認真做起衣服來。


  “嘿,以前還真沒聽人說過,我來看看”,大毛仔細去瞅瞅了富貴。“富貴回神,你發什麽呆?”,大毛沒看出來像不像,倒是抓住了神遊的富貴。


  “成才我們兩像嗎?”,大毛站到富貴邊上問成才。


  成才看了看富貴,又看了看大毛,隻笑了了笑並不回答。“走吧,富貴你難得回來咱們出去走走吧”。


  “去哪兒呢?哪裏都熱得很,也沒什麽乘涼的好地方”。這大熱天大毛頹喪的很,即便富貴回來了她也沒什麽出門的心思。


  “人家做衣服都不嫌熱,你這天天閑著的反倒叫喚起來”,富貴說的一本正經。


  “嗯?”,大毛這無緣無故的被說的摸不著頭腦。


  “走吧走吧,去你家吃飯去”。成才把兩人往外頭拉,富貴走到門口還回頭看了眼。


  到了楊家,李杏兒也不用大毛幫忙,三人就坐在廳裏聊起天來。富貴眉飛色舞的同兩人說了自己這趟的經曆。他這趟是去的東北,那邊飛沙大,空氣幹燥。富貴這次回來人黑了一圈不說,嘴上還裂了些小口子,看著有點像難民的模樣。好在精神還不錯,雙目有神。


  “富貴你這次能在家呆幾天?”。


  “這次呆的久,或許能呆上一個月。張家父子立秋之後就要問斬,三掌櫃的意思在這之前就不出去了。外頭的路也鋪的差不多了,也該歇一歇”。


  “三掌櫃現在還好吧?”,大毛也不知道三掌櫃如今知不知道自己是張家的兒子。


  “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三掌櫃現在像變了個人。以前他做什麽都隨性的很,圖個開心。現在怎麽說呢,能屈能伸,總是大局為重”。


  “這是好啊。他如今沒了靠山,能屈能伸當然是好了”。


  “哎,不說這些。說說成才的作坊吧,成才你在哪找的繡娘,我看她們手都挺快”。


  “還是大毛幫我找的,在你家鋪子外貼了告示招的”。


  “我剛剛看有兩個長得挺像的,是母女嗎?”。


  “你說的大概是付家母女,我那就一個年輕繡娘”。成才尋思,“我也沒覺著她兩像啊”。


  “她原來姓付啊”,富貴在心裏嘀咕了句。


  “她兩還真不太像,說實在的,如意姐長得比她娘好看多了,估計長得像她爹。她眼睛水汪汪的,真的跟小鹿似的。我每次同她說話都不敢大聲,怕嚇著她”。


  “你同她還挺熟啊?”,富貴狀似無意地問了句。


  “還行吧,我和她娘更熟點。她娘十句話九句說的都是她”。


  “哦,都說什麽呢?”。


  “說她現在多能幹,說她小時候多聰明懂事。反正照她那麽說,她家女兒準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不過如意姐確實挺不錯的,心靈手巧的”。


  “她看著也並不比你大多少吧?”


  “比我大兩歲多呢,她都沒比你小幾個月,也快十八歲了。可能她圓臉,顯得年紀小吧”。


  “那她她怎麽還出來做工?這麽大的姑娘不多是在家裏等著嫁人嗎?”。富貴說著有些臉紅,不過他如今的膚色紅一點旁人也看不出來。


  “來,來我跟你們說,你們可別說出去”,大毛挪了凳子湊近富貴,成才也跟著湊過去,三個腦袋挨到了一起。“我聽李嬸子說,如意姐怕是難嫁了。她說自打如意及笄開始,她家門檻都快被那些個提親說媒的給踏破了。畢竟如意長得好看,手又巧,家裏條件又不差。我聽李嬸子說啊,她家裏人挑的很。說她們家要麽嫌男孩子家裏條件不好,要麽嫌男孩子自己不上進,要麽嫌男孩子長得不好。漸漸地就傳出來說她們家人太挑了。我聽李嬸子說還有好些個等著看如意姐笑話的,說是挑來挑去的別挑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


  “這些人真是,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人家挑一挑怎麽了?”。富貴氣呼呼地說了句。


  “可不是。人家也不是瞎挑啊,人家自個兒條件本就是很好,挑一挑又怎麽了。可能隻是緣分沒到,沒遇到合適的”。大毛這話大概是安慰上輩子的自己,不過想想自己之前到最後緣分也沒到,實在有些悲慘。


  “可我也沒見付嬸子娘倆發愁啊,我看付嬸子每天心情都不錯的樣子”。成才有些不明白,說起來家裏有個女兒被旁人這麽說道,這做娘的總該操些心不是。


  “這你就不知道了。付嬸子十七歲生的大兒子,二十七歲生的如意,勉強能算個晚來得女吧。一家子人都很疼如意,包括如意大嫂。如意大嫂嫁過來的時候,如意才八歲。她小時候長得好看,又乖巧懂事,真是人見人愛。她大嫂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對她比親妹妹還好。他們家也不怕外人閑話,她哥哥嫂嫂說了,要是不能嫁個稱心如意的,大不了養她一輩子”。大毛聽李嬸子說這話的時候,她都有些感動。這個世道,女子過得艱難,家裏人若是能包容放縱些當然最好。


  ”大毛,你怎麽什麽都知道。我中午還同她們一道吃飯呢,也沒聽李嬸子說過“。


  “我知道的多了,我還知道付嬸子進作坊沒幾天就看上你了,嘿嘿”。


  “什麽?”,成才和富貴異口同聲地問了句。


  “前段時間你回王家村的時候,我不是幫你看了幾天作坊嗎?那時候付嬸子就總跟我打聽你家裏的事,我就知道她大概是看上你了。你放心,我幫你說了許多好話”。


  成才突地站了起來,“你還幫我說了好話?大毛,你是要撮合我和如意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知道我 ,算了,你總是這樣”。成才看了大毛一眼,竟轉頭走了。富貴搗了搗大毛的胳膊,可她還是坐著不動。成才走到院子裏的時候被李杏兒看見了,李杏兒出來拉了拉。成才扯著嘴角說了句“作坊裏還有事”,就牽馬走了。


  “大毛你也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歡你,做什麽還說這樣的話?”,富貴難得訓了大毛一句。


  “我知道是知道,可我總覺著自己是站著茅坑不拉屎,白白耽誤成才的大好年華。如意真的是個好姑娘,我覺著她和成才的脾氣很像,都十分溫和。他兩若是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你瞎做什麽媒。不說成才不喜歡,人家如意姑娘也未必喜歡吧?”。


  “這倒也是。不過我也沒做媒啊,人家問我了,我總得說些好話吧”。


  “你呀你,算了,成才這說生氣就生氣也不好,咱們也不能慣著他,隨他去吧”。成才和大毛之間,富貴還是向著大毛多點。


  成才其實牽著馬走到門口就後悔了,悔自己沒忍住。可剛剛心裏實在酸脹的難受,不想再聽她說話,隻想離開。可這會兒又覺著自己有些孩子氣,他牽著馬在門口站了會兒,想著大毛或富貴出來勸一勸他就回去。可他這左等右等的也不見人出來,隻好歎歎氣,騎馬走了。


  第二天早上吃完飯,大毛猶豫著要不要去哄哄成才,可這怎麽哄呢?她還沒想清楚,就見富貴騎著馬要出去。“富貴你這是去哪?”。


  “我去找成才,看看他是不是還生氣呢。你就別去了,省的他見著你又氣”。


  “行,你一個人去也好。省的我和成才見麵尷尬,也不知道說什麽”。大毛想最近一段時間兩人還是不見麵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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