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天邊的第一抹日光晃醒了沈心, 她抬手遮了遮眼睛, 別過臉，打了個哈欠，看到了不遠處的鳳赭。
他仍舊保持著鳳凰形態，寬大的五彩尾羽像一條巨大的裙擺一般鋪在窩裏, 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勾人心魄的美。
饒是沈心對這隻臭鳥的觀感十分之非常不好, 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有自戀的資本的。
不知這窩裏墊的是什麽動物的皮毛, 昨夜在她和鳳赭的周身火焰下，竟半點都沒有被損壞, 仍舊色白如雪、柔軟非常。
那手感非常好, 沈心忍不住又多rua了幾把, 心想回頭要問問左淵，如果可以的, 能養一隻放在家裏隨時擼就完美了。
鳳凰窩相對於恢複了人形的沈心來說，有點過於大了，雖然不是很想求助鳳赭, 但靠她自己想要出去實在有點困難。
“喂！”沈心不情不願地朝鳳赭的方向喊了一聲。
沒有得到回應。
“鳳赭！”她又喊了一聲。
大鳥仍舊頭顱低垂，背影一動不動。
沈心猜想他應該是還在睡，忍不住撇嘴嘀咕道：“被折騰一晚上的又不是你, 怎麽現在倒睡得跟著豬似的, 叫都叫不醒, 怕不是腎虛吧……”
她腳上的鞋在昨天被叼回窩裏時，早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這會兒便赤腳踩著柔軟的毛朝鳳赭走去。
繞過對方長長的blingbling的尾羽時，沈心舔舔唇, 忍不住朝尾巴伸出了手。隻是她都還沒碰上呢, 便聽到鳳赭冷冰冰的威脅——
“手不想要了就說，我可以讓左淵幫你剁了喂魚。”
……靠。
沈心尷尬地收回手，走到鳳赭麵前，強作鎮定道：“你沒睡啊？那剛才叫你怎麽不應？”
鳳赭沒回答她，但渾身散發著低氣壓，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不對，是盯著她身前的一個點。
沈心不由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潔白的毛上躺著一根約手掌長的漸變金色羽毛。她彎腰撿起來，發現羽毛隻是看上去柔軟，實則非常堅硬，指甲敲在上麵還會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
“你掉毛啦？”沈心注意到這羽毛和鳳赭脖子上的如出一轍，有些幸災樂禍道：“我聽左淵說你都一萬多歲了？確實也是到了要禿的年紀了……”
她一邊說，一邊想象鳳赭脖子一圈毛掉光的的場景，“噗哧”笑出了聲。
“閉嘴！”鳳赭惱怒地嗬斥一聲，倏地化成人形，擰眉瞪著她，指責道：“這是被你啄下來的！你弄掉了我一根羽毛！”
一經提醒，昨晚的“連環車禍”再度浮現在眼前。
沈心回憶了一番，心中簡直一言難盡。
以前她看小說，見著文裏有點肉渣能興奮老半天，瘋狂表白大大過審牛逼！那時候的她哪裏能想到，將來某一天自己的夜生活就算全程細致描寫，擱到以“脖子以下不能描寫”著稱的晉江文學城都絕不會被鎖文呢:)
沈心不由歎了口氣，想起來昨天她因為被鳳赭踩在背上，沒完沒了的啄脖子，實在是氣不過，便扭頭和他對啄來著。
早知道真能揪下來，她當時就該再努點力，給他薅禿了才好呢！
“昨天明明是你啄我啄的更多吧？誰知道你的毛那麽容易掉……”沈心攤手，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掉都掉了，還能怎麽辦？你總不會還想讓我現在還你一根吧？那就實在抱歉了，我進化期還沒穩定，想化形也沒辦法。”
說著，她將羽毛遞過去，“喏，這毛你自個兒收著吧。”
不想鳳赭卻沒接，目光從她手中的金色羽毛上往上移，最終落在沈心頭部上方。
沈心奇怪地回過頭往後看，卻什麽都沒看到，她狐疑道：“你看什麽呢？”
鳳赭忽地走到她麵前，伸出手往她頭上一抓。
頭皮登時泛起一陣酥麻，沈心冷不丁打了個顫，感覺自己的命脈被人抓住了，下意識抬手扣住他的手腕。
鳳赭立刻腕部一震，鬆開手退開一步，語帶嫌棄道：“你少對我動手動腳。”
沈心卻沒心思懟回去了，她不敢相信地反手往自己頭上一摸，摸到一根長長的翎羽。她背對陽光微低頭一看，果然看到腦袋上多出了一條細長的影子，大約小臂長，形如火焰。
她慌慌張張摸了摸自己的臉，摸到熟悉的觸感才鬆了氣。
鳥頭人身什麽的，也太可怕了！
“我這是怎麽回事啊？”沈心揪著自己頭上的羽毛晃了晃，苦惱地問道。
鳳赭眼珠跟隨著她頭頂的翎羽微微轉動，下意識搓了搓指腹，覺得有些手癢。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覺得對方的羽毛還挺好摸的，甚至有點想再摸一把，輕哼道：“因為你太弱了，在妖族裏，隻有幼崽才會無法控製自己的形態。”
沈心也學著他的樣子“哼”了聲，道：“我才十九歲，擱妖族裏本來就很小，誰像你是個萬年老妖怪，老牛吃嫩草……”
鳳赭額角突突直跳：“……”
【麻麻！麻麻！】
蛋蛋興奮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沈心扭過頭，看到左淵抱著蛋蛋懸浮在鳥窩邊沿之外，語氣聽上去有些無奈。
“打擾了，實在抱歉，小主人鬧著一定要上來找夫……沈小姐。”
而蛋蛋已經性急地衝了過來，沈心隱約看見他蛋尖上盤著坨湖藍色的奇怪東西，形狀跟懶羊羊頭頂的那坨十分相像。
她不由蹙眉“嘖”了聲，“你這頭上是在哪兒弄的？”
蛋蛋聽她問起，興奮地將蛋尖尖湊過來，語氣非常高興。
【好看！好看！】
沈心不禁往後一仰，但蛋蛋顯然沒有感受到她動作中的嫌棄，又往前湊了湊。
【麻麻，摸~】
沈心正想教育一下蛋蛋“不是什麽東西都能拿來當玩具的”，卻忽然見那坨疑似湖藍色便便的東西動了動。
她定睛一看，發現竟是一條小蛇，小拇指粗細，全身呈現出一種光滑而剔透的藍，尾巴尖尖是白的，確實十分可愛。也不知道蛋蛋是從哪裏抓回來的，現在正盤在它蛋尖上瑟瑟發抖呢。
沈心伸出手指在蛋蛋的火焰紋上點了點，說：“你把人家嚇著了。”
【咦？】
蛋蛋落到地上，傾著蛋身甩了甩，將小蛇甩下來，隨即自己一歪跟著倒下去，湊過去在對方身上蹭了蹭，似乎在安撫它，讓它別害怕。
小蛇“咻”地將腦袋往盤旋的身體裏一縮，埋進去再不敢出來了。
沈心瞧著它可憐，彎腰將它撿起來，托在手裏安撫性地摸了摸，對重新飛過來的蛋蛋道：“你想和別人做朋友，首先要釋放善意，得到人家的允準才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直接抓回來，知道了嗎？”
小蛇很通人性，感受到沈心沒有危險，秀氣的小腦袋從身子裏探出來，歪了歪，用圓溜溜的眼珠子看著她。
一旁鳳赭卻突然傲聲道：“我鳳赭的孩子願意和誰做朋友，那是他的榮幸，難道誰還敢拒絕不成？”
小蛇聽到響動，又飛快地把腦袋重新埋了回去。
沈心沒好氣地瞪了眼揚著下巴一臉驕傲的鳳赭，抬手將蛋蛋攬到身前，用手掌將它蓋住，一邊往左淵的方向走，一邊低聲告誡：“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哈，崽你千萬要記住，跟他一樣是會單身一輩子的！”
鳳赭磨牙：“……我聽得到！”
沈心隻當沒聽見，仰頭看向左淵，道：“麻煩你帶我和蛋蛋一起下去吧。”
左淵偷偷瞄了鳳赭一眼。
他想起昨天沈小姐眉心那抹鳳先生鳳凰精血的印記，和對方費洛蒙中的壓迫感。妖族的占有欲非常強，他跟在鳳先生身邊這麽多年，都從未被允許過觸碰他的窩，更何況從他的窩裏接走沈小姐，這完全就是對一個男妖最大的挑釁嘛！
沈心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以為他沒聽到，正想再問一句，便聽到鳳赭在身後說了句：“真沒用。”
沈心懶得理他，又揚聲喊了句左淵的名字。
左淵突然“哎喲”一聲，捂著肚子扔下一句“抱歉沈小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還是讓鳳先生送你吧。”
忙不迭地溜走了。
沈心：……妖族的身體素質有這麽差麽？
她在原地站了會兒，認命地轉過身看向鳳赭，後者雙臂抱胸，眉尾挑釁地揚起，明顯是等著她開口求饒。
沈心看著他那嘚瑟樣，嘴唇幾次動了動，都沒能將請求的話說出來。
鳳赭也不催她，像是篤定了她最後反正會開口求他似的，老神在在地睨著她，等她最後服軟。
“你……”沈心終於出聲。
鳳赭狹長的鳳眼中閃過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襯得冷峻的眉眼更加俊美無儔。
可沈心剛吐出一個字，便“嘶”的按住小腹，微微彎著腰，神情十分痛苦。
鳳赭一驚，本能朝她走了兩步，“你怎麽了？”
沈心抬起頭，“嘶嘶”吸著氣，“我，我也肚子疼……”
鳳赭聞言微微眯了眯眼，看上去並不相信她，畢竟左淵才用這個方法遁走。
沈心早就想到了，她佯裝焦急地四下張望了一下，紅著臉開口道：“你這窩裏有沒有能方便的地方？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鳳赭其實還是不太信，可隻要一想到萬一對方是真的……
不行，單單是想一下那個畫麵，都是對他巢穴的玷汙！
鳳赭沉著一張臉朝沈心伸出一隻手臂，在對方伸手前不耐煩地告誡道：“就牽一點袖子，別碰到我手！”
沈心眉心一跳，原本打算抓袖子的手立刻為抱，故意緊緊貼住鳳赭的手臂挽住。
鳳赭眉頭皺的死緊，看上去對她的動作感到十分不適。
沈心見狀更加用力地抱住他胳膊不讓他抽出去，說：“我恐高，不抓牢點萬一吐你身上怎麽辦？”
鳳赭臉色鐵青，似乎是被她形容的場景給惡心到了，忍了又忍才沒推開她。
他重重閉了閉眼，直接帶著沈心跳到鳥巢的邊沿，縱身往下一躍。
沈心沒想到這臭鳥提都不提醒一句，上來就跳。
她才變成妖不久，心理上其實還是個人類，這一瞬間哪裏還記得什麽妖怪啊術法的，隻知道這棵梧桐樹高聳入雲，鳥巢就搭在最高的那個樹杈上。而鳳赭這個神經病帶著她來了場數百米的極限蹦極，還是不帶安全繩的那種！
鳳赭被身邊人的驚聲尖叫刺得耳膜疼，身體不由想要往後仰。
而沈心在慌亂中感受到他的動作，頓時嚇得抱的更緊了，腦袋埋在他身前，眼睛都不敢睜開。
所以她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一直都是穩穩站在一個透明泡泡裏，剛才甚至還如在平地一般走了兩步，從和鳳赭並排站立，變成了麵對麵，整個人都窩進了他的懷裏。
火焰般的翎羽輕輕在鳳赭臉側拂過，他盯了那羽毛幾秒，又轉而看向懷中毫無縫隙的貼著他的沈心，不太自在地偏了偏頭。
哼，之前就想偷偷摸他的尾羽，現在又假裝害怕投懷送抱，心機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