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沒有鳳赭繼續在旁邊逗弄, 蛋蛋這才將一直埋在自己小翅膀裏的腦袋重新伸了出來, 下巴墊在蛋殼邊緣，可憐巴巴地衝著沈心“啾”，一副十分受傷的樣子。
這時小小順著沈心的手腕滑下來，落在鳥窩的邊邊上, 歪著腦袋看蛋蛋, 像是一時認不出麵前的這隻“小雞仔”就是自己的小夥伴。
蛋蛋見她看著自己不動，好似不認識了一般, 淚花頓時又出來了，“啾啾”聲竟比剛才聽到鳳赭說它醜時還要難過。
沈心忙想湊上去安慰, 便看見小小又往前滑行一段, 支起腦袋在它張開的鳥喙上親了一口。
蛋蛋嚎啕般的“啾啾”聲立刻便啞炮了, 換成一種從嗓子眼咕噥冒出來的委屈的哼唧，“啾啾啾？”
【我是不是醜醜？】
沈心心道你這一通亂啾的, 要不是有血脈聯係我都聽不明白，小小哪裏能聽懂？
她正欲開口給倆小家夥做個翻譯，便看到小小直起小半截身子, 腦袋左右搖晃了一下。
沈心本來還以為隻是巧合，不過蛋蛋顯然不這麽認為，它瞧著高興了一點, 在蛋殼裏站起來, 露出自己的頭和脖子, “啾啾啾啾？”
【小小還喜歡蛋蛋嗎？】
小小晶瑩如藍寶石的小腦袋很快又上下點了點，可能擔心蛋蛋不相信, 還探過頭去親昵地在它臉側蹭了蹭，像是在強調自己答案。
於是乎, 沈心便眼見自己哄了半天都沒哄好的小崽子, 這會兒高興地扇動起那對粉紅小肉翅，仰著脖子歡呼“啾啾”兩聲，“篤篤篤”飛快地啄開剩下的殼，徹底從裏麵蹦了出來。
沈心看著麵前親親熱熱的兩個小家夥，突然生出點老母親的心酸。不過還沒酸夠幾秒，就看到蛋蛋開始啄食鳥窩裏的碎蛋殼。自己吃還不夠，還要屁顛顛送到小小嘴邊，讓她一起吃。
小小也不管喂到嘴邊的是什麽東西，張開小嘴便咬，隻聽“咯嘣”一聲，殼沒咬碎，自己牙反倒給崩掉一顆，痛得在摔倒進窩裏打滾。
沈心“哎喲”一聲，趕緊托起小小，輕輕捏開她的嘴檢查，血倒沒流，隻是上方原本對稱的兩顆小尖牙，現在隻剩一顆了。
她這才稍稍放心，抬手在被嚇懵了的蛋蛋腦門上敲了一下，教訓道：“就算是餓了，也不能隨便什麽東西都往肚子裏吃呀！看把小小弄得，牙齒都磕掉了！”
“鳳凰蛋殼中含有幼崽所需的重要營養物質，是今後長出五彩羽的關鍵，且所含靈力充沛，一塊碎殼效用便堪比數顆頂級丹藥。更何況，其中還融有我三……”鳳赭右手向上一招，一枚指節長的碎蛋殼便落入了他的掌心，他掃了蛋蛋一眼，語氣中聽不出喜怒，“這麽重要的東西，竟隨便給別人吃，你倒是大方。”
沈心這才知道原來蛋蛋本是想同小小分享，卻沒想到弄巧成拙，現在自己正臊眉耷眼站在哪兒，看上去又擔心又委屈，她也不由後悔自己剛才不知道緣由就把它給訓了一頓。
蛋蛋顯然並未將她的教訓放在心上，聽了鳳赭的話，它撲騰著小翅膀也飛落到他手上，黑眼睛滴溜溜瞄著他，發現他並沒有生氣，這才小聲“啾啾”。
【想給小小吃。】
鳳赭捏著那枚蛋殼在指尖轉了轉，一時沒說話。
蛋蛋小肉翅膀拍了拍，又落到鳳赭的肩上，討好似的用鳥喙在他下頜處蹭蹭，“啾啾啾~”
【拜托拜托~】
鳳赭微偏頭躲開些，輕哼一聲，道：“你倒是知道討乖賣巧，借花獻佛。”
說話間，他捏著蛋殼的手指微一用力，尖銳的棱角便在食指指腹上劃出一道細小的口子，一顆血珠從中冒出，剛沾上蛋殼便如火見木一般，迅速燃了起來。
傳說中神兵利器也難以擊碎的蛋殼，在血液火焰的作用下，很快就融化成一滴瑩白帶赤色血絲的圓珠，隱隱泛著一層金光。
鳳赭抬手朝沈心的方向一招，小小便落入他掌心。
他的動作不算很溫柔，但也並不粗暴，捏開小小的嘴將那圓珠塞了進去。
吞下圓珠的小小突然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一條紅線從她額心長出，迅速向後延伸，一路長到尾尖，就像被人用利刃劃出一條血口。隨後，她那層晶瑩的藍色表皮像花瓣枯萎一般，從身上蛻落，剔透的青色鱗片顯露出來。
鳳赭用手指將蛻下的那層皮撥開，將小小翻了個身，露出她腹下多生出的四個爪子。他略顯詫異的挑了下眉，又轉而捏住小小的腦袋，在額心出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個隱隱的突起。
小小似乎被摸的有些癢，忍不住張嘴無聲地打了個噴嚏。
變化就發生在須臾之間。
伴隨著一道青光閃過，鳳赭手上的小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奶娃身上係了一條青色小肚兜，櫻花粉色的頭發紮成兩個小揪揪，墨綠色的豎瞳呆呆地看著鳳赭眨巴了兩下，忽然張開雙臂飛撲到他懷裏，藕節似的小胳膊環住他脖子，奶聲奶氣地喊道：“麻麻~”
鳳赭顯然也沒有想到這一出，他身體僵硬，雙手無措地在空中動了兩下，卻不知該往哪兒放，隻能虛虛地環在掛在自己身上的粉白團子的身後，朝前方發蒙的沈心喊道：“快把這個小胖丫頭抱走！”
“啊？哦哦。”沈心這才從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中回過神。她兩步走上前，伸出手卡住小小腋下，將小人兒抱到自己懷裏。
小小胖乎乎的小手朝著鳳赭的方向揮了揮，不舍地喊：“麻麻抱~”
鳳赭嘴唇緊抿，一字一句糾正：“我是男的，不是你媽媽。”
小小困惑地歪了歪頭，改口喊道：“男麻麻~”
“噗——”沈心沒忍住樂出聲，幸災樂禍道：“估計是印隨反應吧，第一個看到你就把你當成媽媽了。不過小小多好看呀，你這男媽媽當的又不虧。”
鳳赭不悅地瞪了她一眼，轉身走到茶幾邊，抽了張濕巾表情嫌棄地擦脖子和手。
【嗚嗚嗚，小小好看，蛋蛋醜醜，嗚哇哇……】
被遺忘了的蛋蛋站在鳥窩裏嚎啕，一邊哭一邊啄蛋殼吃，像是要化悲憤為食欲。
沈心看看懷裏小仙童似的小小，又低頭看看“禿毛小雞”蛋蛋，違心哄道：“都好看都好看，等蛋蛋再長大一點，肯定更好看！”
蛋蛋仰著脖子激動地“啾”了一連串。
【麻麻騙人！小小那樣才叫好看！我連羽毛都沒有！我是一隻禿毛鳳凰！！嗚哇哇哇——】
哭完，“嘎嘣嘎嘣”泄憤似的狠狠嚼碎一塊蛋殼，吞下去還要繼續幹嚎，被一個飛過來的小紙團砸到腦袋。
鳳赭悠悠然收回手，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丟臉。”
“啾啾啾！”【臭爸爸！】
蛋蛋氣得一把火將紙團燒的灰都沒剩，團進窩裏開始生悶氣。
沈心見狀抱著小小蹲下，正欲再哄兩句，懷裏小人兒便突然拱了拱，掙紮著踩到地上，踉踉蹌蹌走到鳥窩邊坐下，隨後伸出小短手將蛋蛋摟到自己懷裏，花瓣似的嘴唇親親蛋蛋的腦袋，拖長了調子說：“好~~看~~~”
“啾啾？”【真的？】
蛋蛋重新抬起頭。
小小圓溜溜的眼睛彎成小月牙，奶聲奶氣地回答：“真的，好看！”
蛋蛋聽罷，扭捏地哼唧了一聲。
【騙人。】
但這回倒是沒有多生氣了，而是扭過脖子將腦袋埋進了自己的小翅膀裏。沒一會兒，他因為暫時還沒長羽毛而透出肉粉色的身子，慢慢變成了深紅色……
兩個小家夥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今天進階的進階，破殼的破殼，累了一天早早的就開始犯困。
沈心將他們送到兒童房裏安頓好，輕輕帶上門回到客廳，拿起左淵給她準備好的針線，趿拉著拖鞋上樓去敲鳳赭的房門。
“誰？”鳳赭不太耐煩的聲音傳出來。
有求於人的沈心軟下嗓子，“是我，沈心，那個……我有點事情想要請教你。”
房間裏靜了好一會兒，就在沈心以為鳳赭不想搭理自己，打算再敲門試試的時候，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鳳赭像是被吵醒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靠在門邊懨懨開口：“什麽事？”
沈心托起手中裝針線的盒子，討好笑道：“想請你教教我怎麽織衣服，我想……”
她話沒說完，鳳赭便神色冷冷地打斷道：“我不會。”
沈心聽完，眉毛立刻高高揚起，“可左淵說你和蛋蛋墊窩的毯子都是你自己織的！我就要那樣的，釘幾顆扣子就能給蛋蛋做小背心穿。”
鳳赭：“……”
嗬，左淵那小子最近是過得太舒坦了。
沈心趁他腹誹的功夫，迅速彎腰從他撐著門的手臂下方空隙裏鑽了進去，撲到床邊鋪的毯子裏，義正言辭道：“蛋蛋也是你的孩子！你難道忍心看著他因為沒長羽毛而自卑難過嗎？要是蛋蛋因此而產生心理創傷怎麽辦？你可是他的父親！”
鳳赭嘴唇動了動，最後不耐煩道：“我隻教一遍。”
“我學東西很快的！”沈心自信滿滿。
一個小時後。
鳳赭睨著第N次織錯了的沈心，冷笑反問：“學東西很快？”
沈心摸摸鼻尖，訕訕道：“手工方麵可能慢一點點。”
她拆掉織錯的那幾針，握著兩根毛線針像握著什麽精密儀器，嘴中喃喃著針法順序，神情認真的不像是在織衣服，而是搞科研。
“還擔心孩子心理問題，我建議你先擔心擔心他的智商問題。”鳳赭捏了捏眉心，沒好氣地朝沈心攤開手：“拿來。”
沈心趕緊將針線擱到他手裏，陪笑著拍馬屁：“蛋蛋有你這樣的爸爸可真幸福。”
鳳赭冷哼一聲，眼皮都沒抬一下，手指熟練地動了起來。
燈光從水晶燈裏落下來，帶上一點淡金色，落在麵前垂著眼睫認真織衣服的男人身上，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芒。鳳赭容貌本就出眾，此刻眉眼微垂坐在那兒，像一座慈悲聖潔的佛像，引得人移不開眼。
“收回你垂涎的視線，雖然我知道我很好看，但你最好不要把口水掉到我的毯子上。”
沈心：……好好一個男人，可惜長了嘴:)
她勾唇揚起一個笑，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會這一手，聽到左淵說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在跟我開玩笑。小小那一聲男媽媽真沒喊錯啊，您可真是賢惠！”
鳳赭掀睫掃向她，織衣服的手一頓，挑眉：“你自己來？”
“我錯了我錯了，您繼續。”沈心當即不敢再造次，慫慫地轉移話題：“你說咱們給蛋蛋取個什麽名字啊？總不能一直叫蛋蛋。”
鳳赭回道：“都可以，隨他自己喜歡。”
沈心覺得他態度有點太過隨意，不由道：“那難道他要是想跟我姓沈，也可以啊？”
鳳赭似乎覺得她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奇怪，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如果他喜歡的話，當然也可以。”
沈心見他神色認真，不由啞然。
她沉默少時，困惑地看向鳳赭，問：“你究竟為什麽要和我結婚啊？你連孩子的冠姓權都不在乎，卻跟我說是為了孩子才結婚？”
鳳赭驕矜反問：“難道孩子跟母親姓就不是我的孩子了？我鳳赭難道還需要用一個姓氏還證明自己？”
“當然隨誰姓都可以，冠姓權本來就是平等的，不是……我不是想說這個。”沈心差點被他帶偏，繼續道：“我的意思是你連孩子姓什麽都無所謂，結婚的消息也沒對外公布，那當時還扯什麽私生子不私生子的？你看上去根本就不在意所謂的子嗣傳承啊……”
“哦，這個啊……”鳳赭沉吟少時，道：“我之前以為非婚生子不具備繼承權，畢竟我名下那麽多的財產，萬一哪天突然暴斃，總得有人繼承吧？”
沈心：“……”
“好了。”鳳赭收好尾，將小背心扔回盒子裏，道：“快回你自己屋去，別再找借口留在我房間裏，不要期待能夠和我日久生情，不存在的。”
“……我真是謝謝您了。”
沈心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蓋上盒子抱在懷裏，起身往外走。走到地毯邊緣時，她感覺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麽有點硌，便彎下腰去，“感覺踩上去不平整，是不是鋪地毯的時候落下什麽東西了……”
不過她的手才觸到地毯，便被一股無形的推力給推開了。
隻見鳳赭閑閑瞟她一眼，道：“‘啊，原來落下的是我的心’，你是想這麽說吧？嘖，太土了。”
我想說你是個傻x！
沈心深吸一口氣，踩上自己拖鞋頭也不回的走了。
房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厚實的地毯被掀開，露出底下七八根半臂長的鳳羽。
鳳赭垂眸看了一會兒，忽而歎了一口氣。
他彎腰將羽毛一根根撿起來，走到床頭打開最下方的抽屜，從中取出一個大約十五厘米高的暗金色木盒。
“啪嗒”。
木盒被打開，裏麵滿滿當當竟全是和鳳赭手中一樣的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