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原主是個層層床墊下一毫米的彈簧高度差都能感覺出不舒服的“豌豆公主”, 在廚房忙活一下午簡直就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等沈心從被係統“愚弄控製”的憤慨中回過神, 躺在床上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手又酸又疼。
想到自己隻是拿了刀、鏟和筷子,鍋都沒端過兩次,洗涮工作全是傭人在一旁協助的,沈心不由暗歎原主這位假千金真的是“徒有公主病, 沒有公主命”。
隨後她又在心裏把係統狠罵了一通, 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雁回是個工作十分嚴謹的人,他就像一位棋藝高超的國手, 對手才下第一步,他便已經想到了之後的第N步應對方法, 絕不會給自己局促狼狽的機會。
雖說日前他在國外的產業遇到了一點問題, 但一切都處於掌握之中, 前幾日最忙的時候,他都能抽出時間去和沈心領證, 別提現在麻煩已經基本解決完畢。
敏銳的工作嗅覺和良好的工作習慣,令雁回日常幾乎沒有什麽積壓的事務,以至於他離家時拿的幾份文件, 在去公司的車上就全部處理完了。
乘坐電梯來到辦公室,雁回坐在椅子裏,一時竟覺得無所事事, 腦海中不期然地浮現出一雙瑩白的手, 手背上好幾個礙眼的紅點。
那是沈心的手。
回過神的雁回眉心不由皺得更緊了, 他有些煩躁地捏了捏鼻梁,抿唇打開電腦, 把工作郵箱翻了一遍,順手回了幾份郵件後又無事可做, 便撥通徐宇寰的電話, 語氣帶上幾分不耐,“怎麽還沒到?”
電話那頭的徐助憋了半晌,還是沒能將滿肚子對萬惡資本家的腹誹全部憋回去,委婉地為自己辯解了兩句:“抱歉雁總,今天休假我回父母家吃飯了,離公司比較遠,大概還要十五分鍾才能到。”
對麵聲音稍頓了頓,就在徐宇寰以為對方終於對讓員工臨時加班有所愧疚的時候,便聽到自己老板冷淡的聲線無情響起。
“通知營銷一組的人來公司開會,帶上魔嗨網下個月的營銷方案。”
徐宇寰:……果然愧疚是不可能愧疚的,資本家隻會壓榨更多的社畜。
突然受召前來公司參會的幾個員工心有惴惴地坐在會議室裏,看著首座麵無表情的大BOSS,暗自悔恨自己今天為什麽要宅在公司宿舍,以至於放假還得來公司看老板臉色。
同時也都不明白為什麽素來隻掌控大局的雁總,怎麽會突然關注來他們手上這麽一個的平平無奇的小項目?
魔嗨網這種沒什麽盈利的邊緣項目,大家都猜測遲早是要腰斬的,營銷部自然不上心,以往也都隻是拿以前的活動內容改個名字翻來覆去炒冷飯,意思意思上傳方案到公司內網係統填充日常工作內容。
哪想雁總今天會突然來這麽一遭。
難道是上麵有重啟項目重點發展的意思?天,莫不是老板發現他們之前敷衍了事要來追責吧?
眾人不安地窩在椅子裏,偷偷看首座上時不時看手機,似乎很不耐煩聽的雁回,不由思緒萬千,有悲觀的甚至已經在猜想自己是不是要被炒魷魚了。
而正在主講的小組組長看著明顯粗糙的PPT,越講越心虛,越講聲音越小。
好不容易終於強撐著將PPT翻到底,他都沒先敢問雁回的意見,就先自個兒進行了一番深刻地自我檢討,最後才惴惴道:“雁總,這還隻是初稿,今天有點匆忙了,散會我們立刻去改,明天就遞交新方案!”
然而雁回卻隻是蹙眉看著手機,表情很有些難看,好似已經對這個方案、對他們的工作能力十分不滿,甚至懶得多做置評。
小組長緊張的冒了一腦門的汗,又不敢再多說話,隻好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徐助。
徐宇寰作為“全司上下離雁總最近的男人”,自然知道雁回根本不在意魔嗨網這個幾年前拿來做幌子的殼子的。
隻是當年完事後,發現網站擱那竟意外沒有虧損,便沒處理任其繼續運營罷了,他都沒想到雁回居然還能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把這個網站給翻出來。
看樣子娶了沈家千金的老板真的是有恃無恐,這都閑出屁來管這種小網站的日常營銷方案了。
心有怨氣的徐助忍不住腹誹。
接受到營銷組長小心翼翼的視線,徐宇寰擔心把底下人嚇著影響公司團結,正準備提醒雁回做個總結,卻不小心瞄到了對方手機屏幕,居然是沈小姐的下廚照。
敢情燕總整個會上心不在焉是在看沈小姐啊?不是說商業聯姻莫得感情,還讓他時刻關注著沈家動態以做準備的嗎?難道他哪裏弄錯了,他真要有老板娘了?
徐宇寰轉轉眼珠,暗自將沈心的重要度拔高到重要事項的檔次。
“雁總,陳組長匯報完了。”徐宇寰這麽想著,在眾人殷殷的目光下傾身提醒。
雁回下意識將屏幕鎖屏反扣在桌麵上,凝神回憶了一番,道:“消費者越來越精明,對普通促銷活動的抵抗力愈發增大,新穎的活動才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別總是翻來覆去搞滿贈、滿減了,多用點心。周三前將新方案確定下來,今天都辛苦了,按節假日工資計全天加班,散會吧。”
不僅沒被罵,還被大boss鼓勵並且拿了三倍加班工資的員工頓時來了精神,紛紛表示不辛苦,靈感爆棚現在立刻就想回部門來個頭腦風暴,誓要為公司絞盡最後一點腦汁!
結果還真讓他們想出些好點子,魔嗨網接下來一個季度的銷售額翻了好幾番。以至於年底財務匯報的時候,還被單拎出來做了回報評估,最後公司加大投資做了網站升級,倒是越來越好。
不過這是後話了,此刻的雁回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天下午沒事找事的舉動,將來竟還給他多帶來了一個賺零花錢的渠道。
他撐著下巴看著員工們忙不迭地離開會議室,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回到倒扣的手機上。
周媽以往也會給雁回發微信,但不是問“少爺今天回來吃飯嗎”,就是“少爺有沒有想吃的菜”,最多逢年過節再多發句祝福,今天卻一反常態一連給他發了好幾條和平常不同的消息。
【少夫人真是有心,一直在練習煮麵呢,這都重做了十來碗了也不去休息,不過眼瞧著是越做越好啦!】
完後過了幾分鍾,又此地無銀地補充了一句。
【就是手又被燙了好幾下,手背上跟長了疹子似的,過會還得再給她塗次藥才行。】
因為知道雁回的性子,周媽也沒敢多發,最後也隻補充了兩張沈心在廚房的照片。
大約是偷偷拍的,畫麵有點糊,有一張沈心的小半邊身體都出框了,但仍能看出她的腰被圍裙帶子掐得細細一把,手持筷子低著頭,看上去倒是一副十分認真的模樣。
也不知到底是什麽目的,才將戲做得這樣足。如果最後他不能讓沈家如意,豈不是要白費沈家千金這一番功夫?
雁回這麽想著,突然有些煩躁地“嘖”了聲,意識到自己竟又走了神。
徐宇寰在旁邊默默觀察了一番,見狀適時地開口:“雁總,蘭雲居士那邊有消息了。剛才開會時我收到了對方的私信回複,說之前跟學校隊伍進雨林采摘植物,手機沒有信號。不過他看了照片和病株描述表示應該能救,但具體還是得實際看過後才行。他三天後就會回來,您看是不是跟陶書記那邊聯係一下,將蘭花先運送過來?”
A城馬上要換領導班子,商政聯係緊密,雁回早兩個月便聽到了風聲,得知即將要來的一把手不愛財色,獨愛養花,尤其是蘭。
對方珍養的一株蓮瓣蘭近日出了些問題,已經在B城及周遭找了好些植物學教授或是有經驗的花匠求助,卻都沒找出原因,眼見蘭花一日日頹敗下去,心焦不已。
這麽好的接觸機會雁回自然不會放過,A城本就是國內蘭花種植的主要城市之一,一直有“蘭之都”的美譽。
他借此天時地利第一時間聯係上了陶書記,表示不才認識一些培育蘭花的能工巧匠,或許能幫上忙。
可惜的是,這一去快兩個月,眼見對方馬上就要來走馬上任,雁回幾乎讓人將A城及鄰近城市的養花高手尋了個遍,卻還是沒能找到能解決病植問題的人。
還是半個月前偶然從A大一位較年輕的植物學教授口中,得知有這麽一個“蘭雲居士”。
前兩個月才開始出現在A城的同城養蘭論壇裏,一來就幫人解決了好幾個難度頗大的“疑難雜症”,最近在論壇圈兒裏很有些人氣,或許能夠幫上忙。
不過對方並不經常上線,隻是偶爾才在論壇裏發幾個探討類的帖子,同人交流。
雁回得知後,第一時間便讓徐宇寰去聯係人,但匿名論壇沒法追蹤到對方的聯係方式,所以一等等了半個多月,今天才得到回複。
“可以,我跟陶書記聯係,蘭雲居士那邊你繼續關注,對方的條件盡量滿足,隻要能將蘭花治好,其他都不是問題。”
徐宇寰點頭應是,正準備問接下來還有什麽安排,便聽到雁回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隻見雁回接起電話喊了聲“爸”,沒一會兒,方才才因為蘭雲居士的消息而稍霽的臉色,便又沉了下去。
“知道了,忙完就回。”雁回簡短的應了句,擰眉掛斷電話。
想來就算周媽沒有偷偷發消息同他說,沈心也是要在廚房磨到他爸回家的。如此一來,自己就怎麽都不會錯過她這一下午的辛勤付出了。
這不,雁青山一看見沈心的“勞動成果”,便立刻打電話來告誡他不要因為工作冷落了妻子,讓他早點回家去。
大概是曹芳要求的,往日裏總跟狐朋狗友在外晃蕩的雁子駿難得這麽早回家,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裏陪雁青山喝茶。
看到雁回進門,雁子駿便立刻扔下手機挑眉道:“大哥這才剛結了婚,放假還要去加班呢。要是把對外家公司的這份心思,放到咱們自己家就好了。這樣的話,還能多教教弟弟我。”
雁子駿心中清楚雁回極度不願和他以及他母親扯上關係,也正是因此當年才拒絕進入雁氏,他越這麽說,對方隻會越反感。
他恨不得雁回能真的說話算話,一輩子不進雁氏才好。
而雁回麵無表情地撩了雁子駿一眼。
後者窒了窒,隨後意識到自己被對方一個眼神就震懾住,又覺得十分沒麵子,外強中幹地嗤了聲。
雁青山聽了雁子駿的話倒是深以為然,語重心長道:“子駿這話說的沒錯。小回,你媽留下的那幾家公司雖說盈利尚可,但和雁氏還是沒得比。雁氏早晚是你們兄弟倆的,你和子駿一樣早點過來熟悉,將來接手才能更順利。而且,我現在也還有精力,你們舅舅如今在公司也愈發穩固,前兩天還在同我說讓你早日回公司,這樣他手裏捏著的渠道、人脈,也好早點教給你們……”
“大舅舅雖然沉心科研,但也教了我不少東西。小舅舅更不用說,這些年一直都對我提攜教導頗多。曹先生好為人師要教,自然有他的外甥等著學。”雁回語氣淡淡,打斷了雁青山的話。
坐在一旁的曹芳聽了,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不過這些年雁回也從沒認過她這個後媽,多少也都習慣了,故而隻衝朝她看過來的雁青山苦澀地笑了笑,做出一副任勞任怨的大度模樣。
雁青山拍拍她的手背,不讚同地瞪了大兒子一眼,但卻並沒有出言怪罪,隻含糊地說了聲“瞎說什麽”,便轉移話題道:“馬上就要開飯了,你上去叫心心起床,順便換個衣服下來吃飯。人家為你洗手作羹湯忙活了一下午,你態度好一點兒,繃著個臉給誰臉色看?人又不欠你的。”
曹芳擱在身側的手握的死緊,麵上卻仍是一派溫柔可意。
雁回懶得多言,微一頷首便控製著輪椅往電梯去,無視了背後傳來的隱約的啜泣聲和勸哄聲。
臥室房門緊閉,雁回抬手搭上門把,忽而想到雁青山說沈心正睡著,按下的動作不自主地放輕了些。
室內窗簾拉的密密實實,隻開了一盞瓦數很低的床頭燈。
可能是真累著了,沈心睡得很熟。
她身形纖細,側臥在床上也隻淺淺一點高度,臉蛋陷在柔軟的枕頭裏,床頭燈流淌下來的昏黃色光線覆在她的臉上,莫名有點溫柔的意味。
雁回來到床邊,嘴唇動了動,又將聲音咽了回去。他收回落在沈心臉上的視線,心道等他換了衣服再喚人也不遲。
而等他去衣帽間換了寬鬆舒適的家居服,重新回到床頭,看著整張小臉睡得紅撲撲的人,又想著方才他在樓下時,餐廳還沒開始上菜。
便想著與其現在就下去和曹芳母子共處一室,還不如留在房裏多待會兒,清淨。
這麽想著,雁回便又將叫沈心起床的念頭再度壓了下去。他本想用手機看會兒股市分析,但沒看兩分鍾便有些走神。
因為總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往他鼻腔裏鑽,令他很不習慣。
雁回日常並不用香水,就連洗護用品都是無香型,隻有衣物上回沾染上一些洗滌劑的香味。
他這麽多年都沒覺得自己房間裏有什麽味道,可沈心才來了不到兩天,整個房間裏似乎都帶上了一股甜絲絲的淡香。
床上沈心忽然哼唧了一聲,原本收在被子裏的手伸了出來在頰邊蹭了蹭,攤在枕邊沒再動。
雁回掀眸,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手上的紅痕。
如周媽所言,比起他中午看到的那幾個又多了好些,像過敏的疹子,也像無暇白玉上被濺上了汙點。
或許是燙傷藥藥效甚微,先前那幾處傷竟變得更嚴重了,無名指下方的那一處甚至起了泡,透明的組織液將那一層薄膜撐的發亮,囂張地昭示著自己的存在。
家裏備的什麽藥,竟然一點效果都沒有。
雁回先是皺眉,隨後又猛地意識到自己居然記得沈心中午燙到了哪裏。他眼睛微微睜大了些,為這個認知感到憋悶。
或許同意和沈家聯姻,是個錯誤的決定。
雁回抿唇。
沈心大約在睡夢中也隱約感覺到了一點危險,迷迷糊糊掀開眼簾,正好和床邊雁回幽深的眼睛對上,驚得差點跳起來,語氣不善罵道:“你特麽——”
剛吐出三個字,就想起來自己現在小命還係在對方身上,中氣十足的話尾登時強行一轉。
“——怎麽又出現在我夢裏了?”沈心佯裝沒睡醒的樣子,嘟嘟囔囔道:“昨晚夢了今天又夢,長得帥也不能在別人夢裏為所欲為吧?”
雁回肉眼可見地一怔。
【目標人物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為:51。】
沈心一聽到係統通知,差點樂出聲兒來,藏在被子下麵的手,偷偷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才好險忍住。
害!這隨機應變的能力,誰見了不豎起大拇指道一聲“好”?
沈心正暗戳戳的自得不已,根本沒發現雁回隻稍一頓便斂下了訝然,饒有興致地挑了下右眉。等她在心裏嘚瑟完,男人已經裹挾著一股凜冽的雄性氣息傾身壓了下來。
陰影從上而下將沈心籠罩在內,她瞬間覺得自己像被野獸叼住了脖子,僵在那裏一動不敢動,恍惚間感覺到有溫熱的吐息落在她的唇上,帶來潮濕又曖昧的暖意。
隨即她聽到對方輕笑似的開口——
“那在你夢裏,我會這樣對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