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好像一口悶了一杯烈酒。
有點暈。
還有點慌。
栗說星在看完這段文字之後, 就從床上起來了, 他在臥室裏來來回回走了一圈, 沒有平靜下來, 於是捏著手機走到客廳, 再走到樓梯——
沒再下去了。
打開家裏門的兩分鍾內, 栗說星就被室外的冷空氣凍住了。
他穿著單薄的短袖睡衣, 在寒風裏重重打了個噴嚏，隨即清醒過來，趕緊退後一步, 關上大門，重新回到溫暖的室內呆著。
清醒過來了，就得再度麵對這條消息了。
栗說星捧著手機看了好一會, 將已知條件逐一整理。
遊戲之中：
宿鳴謙有一個英文名。
宿鳴謙有雙特色的灰眼睛。
宿鳴謙失憶了。
宿鳴謙的記憶碎片裏, 出現了自己的朋友George。
現實之中：
George的家庭關係，個人隱私, 和記憶碎片高度一致。
George的妻子確認, 丈夫有一個灰眼睛的朋友, 似乎是亞裔, 英文姓名並非Su。
好了, 現在問題來了。
George的灰眼睛朋友究竟是誰, 是宿鳴謙嗎？
戀愛吧APP的收錢賬戶，那個微信ID為Su的用戶，又在其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栗說星的腦袋開始痛。
他隻是玩一個遊戲而已, 雖然很喜歡遊戲裏的小人, 但完全沒有做好在玩遊戲之外還要進行現實之中的懸疑推理的準備。
而且他也完全猜不到，這個懸疑推理的正確答案會是什麽。
這發展也太像小說了。
如果是他寫這樣一個故事。
……如果是他寫這樣一個故事，他會給這個故事安排一個什麽樣的結局？
栗說星被自己問住了。
他想了又想，沒有自己隨意的給這個故事安排一個結局，而是登陸QQ，進了終點吃貨群。
栗說星：“@全體成員，大大們，在嗎？幫我個忙吧。”
[月更40W]蛋定自若：“豁，今天的公公被盜號了嗎？”
[日碼3W字]指間風雨：“大大這個詞從公公的嘴裏出來，總有些奇妙的含義。”
[上架100章]索任一如既往幹脆利落：“說。”
[五年未斷更]六味小僧：“阿彌陀佛，幫人既幫己，西木施主請說苦惱。”
[存稿200W]十零陵：“←”
栗說星還沒來得及說話，先被這些人的ID之前的頭銜鎮住了。
他迷惑道：“你們怎麽突然都有了頭銜？”
說話的同時，他還特意看了眼自己的ID，前邊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
栗說星更奇怪了：“而我沒有？”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倒是思不群跳了出來，拖著最長的頭銜，莫名吟詩。
[時速7000]思不群：“我以我血薦軒轅，我以我命寫小說！”
思不群之後，或許是群裏真的熱鬧了，連桑無鬼也出來了，還把話題給扯了回去。
[廢材滾出]桑無鬼：“大家都在？公公剛才在求助？”
消息剛剛發完，桑無鬼就被自己的頭銜驚住了。
[廢材滾出]桑無鬼：“我為什麽會有這個頭銜？？？”
[月更40W]蛋定自若嘴最快，一不小心暴露了什麽：“那要怪你真是個廢材，搜索過往成就都沒有值得拿出來炫耀的，看看你上邊的公公，人家這幾天出差都能連爆十二更。當然距離我們還是差很多的。”
[廢材滾出]桑無鬼：“……”
栗說星：“……”
似乎在忽然之間，明白了什麽。
群裏也是沉寂。
其餘眾人都暗暗隔著屏幕盯蛋定自若。
那天栗說星爆出12更的時候，群裏已經波瀾過了一回，波瀾之後的結果，就是大家的ID之前都加上了過往最牛成績的頭銜，並對栗說星奉行兩個絕對。
絕對不談公公的十二更。
絕對不給公公炫耀的機會！
沒想到準則才奉行沒多久，就被自己人說破了。
可見寫官場文的作者，隻要嘴巴一禿嚕，也能一秒變棒槌啊。
眾人沉重地想。
栗說星滿臉黑線：“你們……”
[月更40W]蛋定自若：“呃，我突然想起我今天的更新還沒寫。”
他招呼了這麽一聲，就要撤。
栗說星趕緊拉住對方：“等等，我真有事找你們，先聽我把話說完。”
他說罷，也不耽擱，趕緊把自己的問題刪刪改改給說了。
栗說星：“是這樣子的，我最近接了個定製文的項目。這個項目比較特殊，是提前給了我半部大綱，要我在這個的基礎上補充接下去的發展。現在我對這個發展比較猶豫，不知道怎麽接比較好，說出來你們幫我一起參詳參詳？”
眾人一聽，也有了興趣。
但這興趣和栗說星預期的興趣不太相同。
指間風雨率先疑惑，疑惑得還特別專業：“先寫了半部再給你續？那這個活的署名要怎麽說，多少錢請你你接了？千字五六千都不值得吧。”
思不群：“公公你別是出差一趟被版權方忽悠了吧。我跟你說，他們嘴巴特會說，和誰都兄弟姐妹，其實隻認錢，別信他們。”
栗說星沉默半天，望著這一群突然精明的作者，隻能回答：“……這又是一個一言難盡的故事了。總之理由不是什麽很重要的東西，我先把大綱給你們簡單說說吧。”
說罷，他組織了下語言，盡量簡潔。
“這是一個都市背景的故事。有一天，你玩遊戲的時候，意外發現，遊戲裏頭的NPC具有非常高的AI，宛如真人。NPC自稱失憶了，想要找回自己的記憶。你以為這是遊戲的一個任務，於是幫助NPC解鎖記憶，但解鎖出來的記憶竟能和真實事件相照應！你大為吃驚，產生了這些想法：”
“A：NPC是真實存在的人類。”
“B：NPC是超級AI。”
“C：NPC隻是NPC，但有真人陪玩。”
栗說星再問：“你們怎麽想？”
蛋定自若：“這個故事很老套啊……”
指間風雨也覺無趣：“什麽時候的梗了現在還玩。”
索任：“我選D。NPC怎麽樣才不重要。NPC給你什麽才重要。NPC開了個全息網遊，讓你能夠享受腦電波打遊戲的樂趣。”
六味小僧：“我選E。NPC很重要，但NPC不是人類也並非AI，這是你心靈的投射，是你的一場幻夢，勘破幻夢，得成正果。”
十零陵：“那我選F吧。你隨即發現，你獲得了一個金手指，NPC在遊戲裏學會什麽，你就能在現實中學會什麽。怎麽樣，這個金手指是不是有點爽？”
栗說星眼前一黑：“認真點啊你們！”
桑無鬼是這一群人中唯一認真的。
他給了栗說星一個答複：“B：超級AI。”
栗說星趕忙追問桑無鬼：“為什麽選B？”
桑無鬼敲黑板，劃重點：“看看我的身份：新銳科幻作者。”
太陽！
他被這群牲口一氣，也不問了，自問自答，遵循直覺：
“我決定了，接下去的發展就是A，小人是個真實的人類！”
做了選擇，他繼續推演。
“現在，你又有了幾個選擇。”
“A：你對NPC的遭遇感同身受，你決心幫助他。”
“B：你覺得事情太過複雜，自己不過打個遊戲罷了，不想當救世主，你假裝一切無事發生。”
“C：你很害怕，既擔心自己卷入了複雜的事情，也懷疑自己被監控。你決定把手機丟棄。”
當這三個選項隨之出現在栗說星腦海中的時候。
每個選項再叉出三個分枝，這三個分枝又分別叉出三個分枝。
三個又三個，九個再九個。
隻是一眨眼，一個枝繁葉茂的選擇大樹，就出現在了栗說星的腦補之中。
栗說星給自己的每一個選擇都安排了更多更多的未來，這個故事的八十一種結局都要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了！
然後。
宿鳴謙的聲音響起來：“西木？是你來了嗎？”
栗說星陡然回神。
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離開了群裏，來到了遊戲之中。
他的手指碰到了窗戶，窗戶碰撞的聲響驚動了正在看雜誌的宿鳴謙。
對方抬起頭看，望著聲音的方向，輕聲詢問。
一個+5飄出小人的腦袋。
我的到來讓他很高興。
他在期待我的到來。
栗說星忽然有點難過。
他想到了自己的另外兩個選項。
如果我把他給丟掉，那他自己一個人在外麵該怎麽辦？肯定會挨餓受凍，說不定還要被撿走的人虐待；如果我假裝一切無事發生，把那些發生的事情對他隱瞞，那他豈不是一直生活在一個虛幻的泡沫之中？
栗說星被自己的想象搞得特別不是滋味。
再往深處，更是肝腸寸斷。
這個刹那，他再一次依照自己的期望，做出了選擇。
他把Mary的回複的截圖發給小人。
他讓自己的聲音開心一點：“阿崽，你看，我們有了更確切的線索了——”
線索太真實了。
他決定把小人當成真人來對待，並且盡可能地幫助他。
這樣的話……
我是不是應該緩緩把小人正置身遊戲的事情，告訴他？
如果他知道自己存在於一款遊戲之中。
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栗說星還是沒有放鬆。
相反，他更加的憂心忡忡了。
總覺得一旦是真人，且知道自己身處遊戲裏，八成會崩潰。
但如果他真的是真人，這事兒又不能一直不說……
糟了，怎麽感覺這裏處理不好，也是個BE的結果。
線索已經出現在光屏上。
宿鳴謙卻沒有第一時間去看，他問：“西木，你在難過嗎？”
栗說星此時還有點遊魂狀態：“確實有點，線索太少，可能性太多，我簡直不知道未來要怎麽發展了……”
宿鳴謙安慰道：“西木，我覺得你壓力有點大，你並不用這樣。你忘了自己之前對我說過的話了嗎？過去很重要，但現在同樣重要。關於過去的線索，我們可以慢慢查找。我覺得……”
宿鳴謙笑了一下。
“有你在，現在的日子也挺好的。”
栗說星聽著聲音，看著小人，突然幸福，突然想通。
就算一百種結局都是BE又怎麽樣？
我可是作者，大神的那種。
隻要我想，就寫得出第一百零一個HE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