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陶樂樂的膽子一直很大。
在這樣莫名其妙的情境之下,他居然能麵不改色地站在那裏,下巴微抬,舉止間帶著倨傲感。他輕輕地抬步,跨過門檻,生出一隻手指在地攤攤主的麵前輕輕搖晃,目光漫不經心地向後望去,嘴上說:“我有師父了!”
師父?
地攤攤主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小孩子撒謊就是經不得推敲。哪有師父在徒弟這麽關鍵的時候不出現在身旁的。他的靈識不會騙人,房間裏至始至終隻有眼前的小孩一人。於是他微眯著眼,笑著說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陶樂樂搖了搖頭。他的目光觸及到方鶴的身影時,心中的忐忑不安一瞬間便平靜了下來。他的目光又重新放到了地攤攤主的身上,感興趣地問,是誰。
“我,中央大陸宗新遠。”
聽到這個名字,人群裏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宗新遠這個名字他們可不陌生,中央大陸很多天驕都與其關係密切,他們手中的兵器都是請對方為他們量身打造的。更有傳言說,每年流向各大域的稀世兵器,都出自他之手。
他是當之無愧的鍛造宗師。
曾經,各大域的鍛造天才不遠千裏前來拜師,想要拜入宗新遠的門下,但都被他拒絕了。但他有個怪癖,每拒絕一個學生之前,他都要親自教導一番,少則一炷香的時間,多則幾天幾夜。被他教過的學生,都大徹大悟,煉器能力突飛猛進,一越而上。
按照他的話來說,這是對求學者的饋贈。
因此,即便宗新遠“拒絕”之名流傳甚廣,每年依舊有源源不斷的天才弟子送上門來。
但很可惜,至今他的門下空無一人。
眾人沒有想到如今,他們能見到對方收弟子的那一幕!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打開房門的小朋友,看著他“呆頭呆腦”的樣子,恨不得按住他的頭替他答應這件事。
可偏偏,那個小孩一臉“關我屁事”的表情,把他們氣得可以。
陶樂樂卻不管眾人的想法,他已經耽擱在門口太久了。他不耐煩地朝著宗新遠點了點頭,隨後從他的旁邊溜了過去,邁著步子向前走著,隨後一把撲入方鶴的懷中。
方鶴在一旁看了很久的熱鬧。他摸了摸陶樂樂的頭發,隨後從袖口處拿出一塊手帕,在陶樂樂的臉上擦拭起來。厚厚的煙灰抹去,露出白嫩的肌膚。他忍不住戳了戳,發現自己就好像戳在一塊豆腐上。經曆過靈氣的洗滌,陶樂樂的肌膚更加水嫩了,就連那雙眼睛裏的靈氣都快從裏麵溢出來。
這是一次蛻變。即便陶樂樂不說,方鶴也能從他的眼中看出喜悅來。
方鶴忍不住笑了笑。
站在一旁的宗新遠此刻倒沒有被忽略的不適感,看到兩人的互動後,他恍然大悟,隨後篤定地對著方鶴說道:“你是他的師父。”怪不得,今天晚上,麵前這人在他攤位上買的材料這麽少。就算他提醒了,對方也依舊堅持。
原來不是因為錢少,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弟子的能力。
他知道,僅憑這麽點材料,自己的弟子便能入道!
這是何等的魄力以及自信,宗新遠自覺自己還做不到這種地步。他眉眼一挑,目光緊緊盯在方鶴的身上,神情舉止之間自有一派寫意風流。他放緩聲音,耐心地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你也是煉器,不如我們來比比?”
宗新遠頓了一下,看到對方的目光終於從孩子的身上移了過來,放到了他身上。他微微一笑道:“誰贏了,誰就更有資格當對方的師父!”
天賜天賦的煉器天才!
宗新遠光想到這個詞,心髒就忍不住跳動了一下。今天,即便要被人說打壓新人、後輩,他都要把這個徒弟搶過來。見識到雙方水平的差距,哪怕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也該知道自己該選擇哪個人了。
方鶴站起身來,他的手已經被陶樂樂牢牢地攥住了,那雙眼睛水汪汪地盯著他,好似隻要他答應了,他就有臉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哭出來。
見到陶樂樂這樣慫慫的模樣,方鶴彎了彎眉眼。他掐了掐陶樂樂的小下巴安慰了一下,隨後抬頭望向宗新遠道:“我是方鶴。”
方鶴。
眾人將這兩個字在自己的大腦裏轉了一圈,發現自己從未聽過這兩個字。就連相似的麵容、年齡,在熟知的煉器師裏都找不到一個符合要求的。
這人真的是煉器師嗎?
下一秒,方鶴便解答了他的疑問。他風度翩翩地站在那裏,廣繡長袍無風自動。
他輕輕一笑道:“比試,比試什麽?我是陣法師。”
這是方鶴出發之前想到的身份。他的黃粱一夢,從側麵來說,更像是一個陣法,隨他心意變動。因此,他把自己比作陣法師也毫不過分,甚至說很貼切。
但這句話在眾人眼裏便覺得有些好笑了。
一個陣法師!去教一個天賜天賦的煉器天才?
這是他們聽過的最好聽的笑話。然而偏偏這樣的事情卻發生在他們的麵前,這是一件事實!
隻要是修士,都知道術業有專攻。有一個好的師父,便相當於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師父會告訴你,彎路是什麽,之後會遇到什麽樣的挫折,你要怎樣去麵對。而若自己獨自一人修行,那就好比盲人摸象。在相同的條件下,你走一步,別人已經走了百步不止。差距就是這樣形成的!在眾人眼中,陣法師教的煉器師,結果和一人修行沒多大差別。
就連宗新遠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先是一愣,隨後眼睛微微下瞥,勢在必得地對著陶樂樂說道:“現在,你應該知道選誰了吧。”
一個陣法師和宗新遠,當然是選擇宗新遠啊!
眾人痛心疾首。
可偏偏小孩子不懂事,揚頭看了一眼宗新遠,隨後搖了搖頭說道:“你還不夠。”陶樂樂的語氣頗為真誠,但此時此刻,這種真誠無疑是一個打臉!
誰敢說在煉器上,宗新遠教人不夠資格?這句話一說出來,各大域的煉器天才就不同意。但偏偏麵前的兩個人,一臉鎮定,覺得這根本不是事!
方鶴拉著陶樂樂的手,目光掠過神情各異的眾人,隨後微微垂眸笑著說道:“但我在煉器一事上略有所得,你如果想學,我也可以教你。”
好大的口氣!
教誰?
教宗新遠,修真界有名的煉器師?
宗新遠就算脾氣再好,也被氣笑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冷哼道:“就憑你?”
“你能教我什麽?”他的境界已經達到隻要出手三次,其中就有一次造就稀世器具。這個概率,在煉器師裏,已經算得上是極高的!而這一些,憑借的是他日以繼夜的經驗積攢和不斷追求更高境界的毅力!
可現在有一個年紀輕輕的陣法師,說他可以在煉器一事上教他。這是誰給他的勇氣讓他開這個口的!
方鶴仿佛看不到對方眼中的蔑視和嘲諷。他微微垂眸,輕聲問道:
“你知道為什麽劍和刀的刃必須要薄嗎?”
“你知道為什麽磨劍和刀時要不斷澆水嗎?”
“你知道為什麽水蒸氣比熱水更容易讓人燙傷嗎?”
一連串的問題從方鶴的口中輕描淡寫地問出,卻偏偏砸得宗新遠不知所措。劍和刀的刃為什麽要薄,這是前人總結的經驗和結果,隻有刃薄,傷人便越重。磨劍和刀時為什麽要澆水,這布也是前人在失敗後不斷總結出來的經驗嗎?難道他還有什麽道理可尋?至於水蒸氣,它原來比熱水更容易讓人燙傷嗎?
不止是宗新遠,就連一邊聽著的人們也一頭霧水。這個仿若常見的道理,此刻被人問出來,他們才開始思考起來——“為什麽?”隻不過眾人都不知道的東西,眼前這個年紀才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難道知道?
似乎知道眾人在想些什麽,方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在眾人的注視下,他的口中輕輕緩緩地吐出了三個字——
“我知道。”
“而我,會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傳授給我的學生。”
他清淺地笑著,拉著陶樂樂,從人群中穿梭而過。眾人自發地讓出一條路來,目送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回房間。就當方鶴抬腳快要進去時,方鶴才輕輕轉頭,看向宗新遠道:
“我是陣法師,所以你說的鍛造比試我不參與。”
“但這並不是意味著我輸了。三天後,我的學生將會代替我參賽。”
“屆時,可以看看,除卻靈力略高一籌外,你究竟還有什麽地方可以戰勝我的學生。”
方鶴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飄飄的,仿若是一件不在意的小事。但眾人知道,對方口中的比試是一件大事!
天賜天賦的煉器師,在沒成長起來之前,該是什麽等級就是什麽等級。對方今天才入道,也就是說,最高也不過煉氣非凡!相較於經驗豐富的宗新遠來說,前者簡直不堪一擊。
但方鶴沒在怕的!
畢竟,他的身後可是有一個地球文明做著支撐!在地球上,大自然的奇妙依舊在被人探索,但這也無法阻礙,前人的智慧在異世界閃閃發光!
既然已經來了,那麽不如讓他來顛覆整個煉器界的世界觀!
讓他們知道,有一門學科,叫做物理。
最好,讓他們都來補習班補習這一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