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大理寺邵正卿上奏,黑心糧店的另外一家已經查明主使者,其背後主人並不是當時冤斬的掌櫃一家,而是工部侍郎海侍郎。
那一家糧店是海侍郎於三月的時候買下的,但是當時並沒有過戶,而是掛著原來掌櫃的名字,隻不過實際的運作人早已經換成了海家自己的下仆,隨後,海侍郎從工部專門存放給勞役口糧的糧倉裏私自往外調糧,先轉手給自己亦是在三月購買的另外一家糧店,再從那糧店偷運給了黑心糧店,在黑心糧店裏高價出售。
後來事發,海侍郎便派人殺了那幾個具體操作之人,將兩家糧店之間的聯係斷掉,到官府查探之時,便隻能查探到那個原來的掌櫃。
而這次抓人徹查,不光是抓到了那個隱蔽糧店的人,還查到了黑心糧店的真正的賬冊,連同海侍郎指使人殺人滅口之事,人證物證確鑿。
邵正卿說完之後,賢王便又出列道,已經查明海侍郎借用十年前淮河修建河堤之事,不光是十年前便貪汙了十萬貫,還每年都從戶部冒領了兩萬貫。
賢王亦提供了戶部有關的詳細支出,還有工部十年前的有關淮河河堤修繕之事的詳細檔案。
皇帝當朝宣判,抄斬海家滿門。
相比較許家和鄭家,這三罪同罰居然隻抄斬滿門還讓朝堂之上的人驚訝了一下,隨後便有人想到了,海家可是金華海家的人,金華海家現在還有個皇族裏輩分最高的長公主在,便也能明白了。
隨後,賢王又出奏道,現在是秋糧稅賦上繳的關鍵時刻,如今戶部賬大體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可以發返回去給與一個月的時間讓各部門再自查,先開賬,好讓賦稅入庫,邊軍的款項加快劃撥出去。
賢王此言一出,朝堂之上起了小小的湧動。
旁的還不知道,但是戶部的人可是知道的,給與一個月的時間自查,那麽如果有漏洞的,便趁機趕緊的自己拿錢補上將洞給填好,至少罪責要輕上許多。
當時紀大學士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這個時候,韓相站出來說,這內閣之中一直隻有兩個丞相也不是個法子,建議讓陳涵明入閣為相。
這提議一出,朝堂之上頓時又嗯嗯起來,牛大人便出來說,這陳涵明前些時候才騙婚榮國公府,這樣的人怎麽能當丞相?
韓相便道,陳涵明已經將那做下如此錯事的女兒逐出族,如今已經被判了五年苦役發配出去,陳涵明雖禦內不查,但是事後卻能秉公執法,不偏袒,而且大義滅親,當為典範。
方相隨之附和,連雲尚書和何尚書亦附和,滿朝官員倒是有三分之二的人讚同此提案。
而賢王卻是一言不發,隻在皇帝出言相問之時,道:內閣如今這個狀況的確不妥,如果讓陳涵明入閣,那麽也請盡快讓高大人回來。
皇帝當下點頭,命馬上讓高大人入京就職,同時讓陳涵明入閣。
當時朝堂之上一片歡喜之色,賢王又道,根據目前查出來的賬目,戶部兩位侍郎,兩位郎中罪不可推,奏請皇帝批準,當庭拿下,關入天牢。
皇帝道了一聲準。
那四人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散去,便被取下官帽由禁衛軍反綁了雙手押了下去。
當時四人大叫冤枉,可是看著皇帝那臉色,卻是沒有人敢出來說話。
不管是許家鄭家還是海家,賢王拿出來的人證物證可都是鐵證,現在能當庭說那四人有罪,那隻怕手裏也有東西。
現在為那四人說話……
當日散朝之後,那四人自然是由禁衛軍和刑部前去抓人抄家,而賢王則是回到戶部開賬,同時提了幾個人上來暫時代管秋稅和邊軍款項等緊急事務。
其中兩人,一個是淩絕峰,一個是原來的稅賦司主事。
戶部開賬,邊軍的款項第一個先開始籌集。
而十月初九,出身平民這次因為軍功晉升為五品將軍的薑家,給常寧伯府送聘禮了。
頓時,那什麽抄家啊,海家啊,都沒人談論了,滿京城的百姓都跑出來看。
這幾日,茶樓酒肆裏可沒少提這門親事,連帶著,那些邊關戰事的故事亦是賺足了人眼淚,以至於那四家被抄家之時,圍觀的百姓是大聲叫好。
還有好些男兒受到此故事的鼓舞(屌絲逆襲娶高門貴女),紛紛去報名參軍。
所以,雖然薑家的聘禮不過五十八台,而且一看就是把皇帝賞賜全部用上的,也引得兩邊觀眾大聲叫好。
雲輕鴻坐在茶樓二樓的包廂裏,從窗戶望下,看著那喜氣洋洋的送聘隊伍,拿起茶碗輕抿了一口。
“這也就是常寧伯府。”坐在他對麵的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帶笑道。
雖是封了五品將軍,可是這位薑將軍出身平民,家境不過一個溫飽而已,而常寧伯府不光是百年伯府,伯爺兩兄弟還掌管著五城兵馬司,這位三姑娘還是嫡女,輪家世,怎麽都不可能湊合到一起,可常寧伯府還就定了這門親。
雲輕鴻淡淡一笑。
上輩子這薑將軍不過是一個校尉,安三姑娘不也照樣嫁了?
他當時亦是跟著姚氏一起笑話那安三姑娘,還在蘇月表示讚同之時譏諷於她,可是,隨後十年,他卻是從一些人嘴裏聽到了許多對安三姑娘的羨慕之語。
不說那薑校尉已經升為手握實權的北城守將,便是成親那麽多年,薑校尉始終隻有安三姑娘一人,家中再無什麽小妾通房,兩人之間和睦有愛,孩子都連生了三個,那安三姑娘實實是過得舒心愜意。
後來,北戎人南下,薑將軍死守城門,血戰而死,安三姑娘一身戎裝接過了城門防守。
他才真真的明白,什麽叫夫妻。
夫妻夫妻,不光是比案齊眉,更要是能心意相通,不懼同生共死。
那男人笑了一聲,扭回頭道:“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咱們跟著賢王?你父親那?”
雲輕鴻臉上的笑意收斂了起來,淡聲道:“我父親那不用管,他不敢違背皇帝聖意。”
“你意思是,這以後皇帝會……?”男人有些驚訝的道。
不管賢王再怎麽能幹,可是康王才是皇帝的親生兒子啊。
“吳兄,我等十年寒窗,為的不光是做官,亦是想真正的做番事出來,不求青史留名,至少要無愧於心!”雲輕鴻眼簾低垂,手指在茶碗上輕繞著,聲音雖淡卻是帶了錚錚之音:“這京城中的小民都知道我大宋差點滅國,我等若是還分不清楚好壞,何以為官?而且,皇帝雖然懦弱對政務一竅不通,又是個心軟耳根子軟的,但是,皇帝卻是個知道好壞之人。”
不過一個多月,賢王就能將戶部那些爛賬理順,而且從現在的手段來看,也是果決狠敢,比之上輩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的人,才能將大宋帶往輝煌。
皇帝那人雖然各種不好,但確是個懂大局無私心之人。
上輩子,皇帝是不知道謝玨這個人,這輩子,從現在的軌跡和皇帝的性子來看,大局可見。
便是大局有問題,他也會傾盡全力相助。
在那日晚上,謝玨親自來見他,並且傾心而談之後,他最後的那點子顧慮也消散了去。
何況,便是不提這個,為了讓那個賢王妃的日子過得安順一些……
他這兩年也不是白忍氣吞聲的,有著治水的功績,有著上輩子的經驗,他結交了如今朝廷之中不算多的那些能使。
這些人官職不高,分布在六部最是勞苦之地,但是能力都很強悍。
其中一半都是上輩子最後留守京城,和他一起將京城弄成防禦之城以協助趙皓守城的,另外那半則是跟著蘇月調集糧草兵器並且安排百姓撤退的。
而那個和蘇家定親的主事,則是麵前這位的連襟,也算是戶部少有的能使,可惜上輩子一直被蔡炳壓製,鬱鬱不得誌,在京城被圍的前一年去世了,後來京城被圍,是那主事的兒子拿了他留下的戶部存庫賬冊和藏處出來,他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調集那些資源。
前幾日麵前這位找了他,說他那連襟很是惶恐,他那連襟並不是什麽壞人,可是蔡炳當道,過手的事怎麽都會沾了一些髒,而且他那連襟是個厲害的,一看賢王調用的賬本就知道賢王已經把戶部的大帳給理清楚了,剩下的細賬無非就是時間問題,而且還會很快,那麽以賢王的雷霆手段,隻怕他們家也會完蛋。
當時麵前這位很是感慨,說他那連襟其實人很膽小,絕對不敢做貪贓枉法之事,但是別人都拿了就你不拿,就不光是被人排斥,而且還會被人弄死,所以他隻能拿,不過他留了個心眼,自己做了一套秘密賬冊。
他當時一聽便給麵前這位提了個建議,讓他那連襟去找蘇家。
這輩子他打聽蘇月之事的時候,雖然蘇月的蹤跡是找不到,但是也讓他知道蘇月和容蓉的關係不錯,而容蓉和蘇家那姑娘可是好友,隻要蘇家願意出手,事情就能傳到賢王那。
現在這個時候,賢王隻要不犯蠢就應該知道怎麽做。
隻是他沒有想到,賢王那麽快便見了那主事,而且當夜也找了他。
當時,他便將手中拿著有段時間了的海侍郎所做之事的證據交給了謝玨。
如今看來,謝玨遠比他想的要睿智的多。
“對了,你說,賢王怎麽會讓陳涵明入閣?”那男人想了下又道。
雲輕鴻淡淡的笑了一下道:“因為,內閣成員不能少於三人啊。”
韓家的好日子,快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