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替補女友(3)
猶豫間,店門又打開了,她心底止不住嘲笑自己,捨不得嗎?
即便被誤會被鄙視被粗暴地對待也捨不得離開這個男人嗎?
怔忪之間,看看那女店員剛好矮身把手中的托盤往宋書煜面前的茶几上放,宋書煜顯然也被上邊那醒目的對戒給吸引了目光。
桑紅看準時機,調頭腳步輕捷地幾大步就衝到了門口,感應門需要反應時間才能打開,她借著這個時機,回頭看向宋書煜,只見他心電感應一般,冷若寒芒的目光唰地就和她瞬間對接。
兩個人不過是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那對視的目光卻悠遠得如同隔著千山萬水,看不到一絲絲讓人眷戀的溫度,只見宋書煜的眉心一皺,冷冽異常。
桑紅嚇得本能地一抖,來不及品味他目光里的意味,剛好門開,她看著他就那樣移動腳步,側身而出,跳下台階,奔到路邊,恰好有空的計程車由遠而近,她伸手攔下,拉開車門就落荒而逃。
司機啟動油門,車子緩緩地開動。
明明是渴望逃離那個能給她強大影響力甚至低氣壓情緒輻射的傢伙,可為什麼這心口撕裂一般地痛?
桑紅抬手捂著胸口,側身向著門外,淚眼迷離中,她抬手一再拭去不斷湧出的淚水,以便讓眼睛透過玻璃窗緊緊地盯著那個店門,期待著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店外的台階上,心裡還是期望他能追出來。
至少讓她看出來,他有那麼一點點在乎她,但她又慌忙回了頭,怕即便看到了他,落到眼裡的除了他的憤怒還是憤怒。
旋即苦笑,這樣暮色四合的夜晚,她怎麼可能會看到他那麼細微清晰的表情?
司機看看無聲抽泣的桑紅,就開口問她去哪。
她想著宋書煜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學校宿舍和後邊家屬樓的房子,他找過去也是極簡單的事。
她突然不知道要去哪,她以為自己和宋書煜的生活已經密不可分了,如今赫然發現,離開他,她竟然連容身之地都沒有,更不要說找到能陪她說話、疏散煩悶的朋友了。
於是沉默良久,等聲音不再哽咽了,才無比失落地讓司機先轉悠著。
不多會,手機便在包包里響個不停,她聽得心煩意亂。
司機用費解的眼色打量了她好幾個來回:「怎麼,和男朋友吵架了?」
一般面的司機都很擅長和陌生人搭訕聊天的。
桑紅猶豫了一下,看看五十多歲的司機,點了點頭,她翻出手機,打算關機,卻看見屏幕上秦洛水的名字不停閃爍。
今天的事情和秦洛水無關,可是,秦洛水和秦青的關係,讓她現在不想搭理他,以免給那個瘋狂的男人帶來一種她投靠秦青的錯覺。
可是,她現在實在需要一個能陪著她幫她開解的朋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機關了。
拉開包包,垂頭喪氣地把手機丟了進去。
「小姑娘啊,為什麼和男朋友在那個地方吵架?」
司機把她剛才一系列的動作和猶豫的模樣看在眼裡,不由再次開口。
「唉,氣死個人了。」桑紅一聽提到宋書煜,覺得心口都是痛的。
「體諒一下男朋友啦,現在的生存壓力這麼大,幹嘛非得去那個地方買什麼首飾,又貴又不划算,誰知道那個鑽石是不是人造的,那鉑金是不是什麼合金,哪裡有咱們老鳳祥老字號的首飾實惠?」
老司機以為桑紅和男朋友生氣是因為購買首飾的事情。
桑紅滿頭黑線「噗」地一下就掛了下來,面對陌生人,她鬱結的情緒忽然不想再壓抑了,或許,和人交流一下,會好受一些:「老師傅,你瞧我哪一點是愛慕虛榮的女孩子了?」
說著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不由訕訕地閉了嘴,穿著五位數價碼的衣服,她怎麼還能說不愛慕虛榮,這讓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怎麼能信。
老司機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笑:「就憑你攔車的地兒,哪裡是普通百姓的消費層次?」
桑紅尷尬地笑笑,別人是人慌失智,她此刻簡直因為傷心就變得說話似乎開始不經大腦了,就沉默了片刻,覺得說不定遇到這樣的一個健談善意的老司機也可能會有收穫,就說:「你猜對了,我們——我們倆是同事,雙方家長都見了,算是默許了我們的婚事,他們家地位高,他很有前途,我出身寒微,只是有些小聰明勉強能混得下去而已;幾個月前申請的國外的一所大學錄取通知發回來了,我打算出國留學,又覺得捨不得他;他卻是一聽到這個消息,就跟我急,氣極敗壞地拉著我的手,就把我弄到這裡買婚戒了,他憑什麼那麼篤定我就一定會嫁給他?」
老司機側頭看看她,笑了道:「就為這,你就哭成那個樣子,還急呼呼地奪路而逃?」
「嗯。」桑紅覺得點到為止,還是不說那麼詳細為好。
「呵呵,至於嗎,你這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嗎?」老司機說,臉上掛著一副覺得她無事生非的神色。
「怎麼?什麼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桑紅有些傻眼,這人說話也太直白了,讓她覺得都不知道怎麼介面好了。
那老司機也覺得有些失言,就目視前方,好像在斟酌著該怎麼和她解釋,打個圓場。
桑紅靜靜地看著他那滿是滄桑的面孔,有些躁動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一些,她忽然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矯情了。
沉默了一會兒,就很真誠地主動開口:「你怎麼想的,不妨說說理由。」
那老司機自然趁路下坡,看了她一眼道:「你看起來也不會超過二十二歲,你突然打算出國留學,出發點估計是讓自己多個陪嫁的外國文憑,以後在婆家能抬起頭不被看輕而已;既然你們倆連家長都見了,這婚事顯然是定下了,那懸殊的身份、地位、前途什麼的,你男朋友和他的家人,顯然是毫不介意的;出國那是什麼情況,很多人一出去壓根兒就不打算回來了,你讓你男朋友怎麼辦?退一步來說你不變心,學成歸國了,你就能篤定你那男朋友能不變心一直等你回來?即便他想等,估計他那條件,不定有多少女孩子眼紅著,你一旦出國了,什麼海誓山盟之類的話,都是狗屁一個,放過就沒有了,什麼東西都抵擋不住時間的消磨!」
那司機很現實地說著實際情況。
桑紅聽得一陣發冷,她斟酌了一下說:「我出國留學,也不僅僅就是為了拿個外國文憑裝臉,真的是很渴望學到更多的知識,給自己的事業打個好基礎。」
「你這意思是說,你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自尊自強的好女孩吧?」那司機的話說得很逗。
桑紅抿唇不好意思地一笑:「額——也可以這麼說。」
那司機頓時呵呵大笑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桑紅覺得尷尬極了。
「笑你書獃子一個,你男朋友家地位很高,你只需要不傻不呆,他們家人自然能給你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讓你發揮特長,你自己瞎折騰啥?不客氣地說,你自己出國奮鬥十年,都比不上人家直接安排給你的位置好。」
老司機很不客氣地說著大實話。
「我不想讓人覺得嫁給他就是有所圖一樣,那樣,讓我有些抬不起頭。」桑紅小聲地說著。
「哈哈哈,什麼抬不起頭?女人依靠自己的男人生活,多正常的一件事,結婚生子,持家教子,這才是能帶給女人幸福感、成就感的職業。」
「……」桑紅覺得囧囧然,這代溝不是一般的深啊!
「幹嘛那麼為難自己?女人需要做出什麼事業?但凡像是史書或者各行各業能留下名字的女人,哪個不是血淚辛勞、孤苦無依換來的?林巧稚了不起吧,把一輩子都獻給了醫學事業,一輩子經手接生的娃娃都快能住滿一座城,我媽當初生我的時候難產,幾乎一屍兩名,愣是林醫生給救活了,逢年過節媽媽和我總是去給她拜年;可是,我發現她除了事業和虛名,老去的時候,連一個對象都沒有處過,誰都活一輩子,最好的活法就是,別人怎麼活咱們就怎麼活,幹嘛非得那麼苦著自己?」
桑紅有些傻眼,這老司機也太能瞎掰了,連這麼了不起的為新中國醫學做出巨大貢獻的女人,都能做出這樣的評價!
話說如果這個女人也和普通女人一樣回家相夫教子,他哪裡能活到現在在車裡和她閑著胡侃?
當即就覺得他的話怎麼都無法入耳。
話不投機半句多,桑紅抿了小嘴,不再開口。
那老司機是什麼人,天天開著計程車在街上轉悠,他什麼人沒有見過,當然能瞧得出桑紅那一臉不以為然的模樣,就閉口不再多言。
車子晃悠到了古文化聚集的一條街道附近,桑紅眼睛一亮,就喊了停車。
司機當即就踩了剎車,停住了,側頭一看,路邊竟然是市內絕無僅有的一家皮影戲演出館。
桑紅從包包里拿出錢,付了車費,然後看看轉過身要離開的桑紅,又說了一句話:「小姑娘,有什麼難以決斷的事情,最好問問你爸你媽,我們這樣年齡的人,說話都是很老土的,可是,老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爸你媽總不能害你吧。」
桑紅頓時覺得心底一亮,可不是嘛!
她又不是孤兒,她有家有愛她的爸爸媽媽,問他們的主意,然後做為參考,是不是更靠譜一些,畢竟這是她最親近的親人,最可信賴的人。
她忽然想到了,前些天回家的時候,媽媽還和她說過院里的小雨,那女孩子和她從小就是同學,初中沒有畢業就輟學了,後來出去打工,就在外邊認識了一個打工仔,家是湖南嶽陽的深山裡,家裡人怎麼勸說都無濟於事,最後她悄無聲息跟著那打工仔私奔了。
後來,生下孩子后,帶著老公孩子一起回家,瘦老得簡直像三十多歲的老女人,一住下就哭著喊著不願意再回去,可是都成了一家人了,不回去怎麼可以?
看來生活果然只有愛情是不行的,活下去,衣食富足地活下去,才是生活的基本概念。
好,看完這個皮影館,找個酒店住下,就給媽媽打電話,她現在腦子亂糟糟的,不找點能吸引注意力的事情做做,晚上非頭疼不可。
再說店內的宋書煜,眼睜睜地看著桑紅就那麼從他的面前逃走,瞬間消失不見,他氣得一腳把面前的茶几踹得老遠,抬手一拳就捶打在面前的鋼化玻璃茶几角上,只聽嘩啦一聲脆響,結實無比的桌面就那麼被他拍碎了一個角。
他彈跳而起透過玻璃牆往外看,她已經一矮身就坐進了一輛計程車里,那車後邊紅色的剎車燈一滅,就往遠處去了,瞬間就匯入了車流,消失了蹤跡。
外邊的天色已經徹底地黑了。
宋書煜頹然地倒在貴賓室內柔軟的沙發上,閉眼端坐,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努力地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那女店員也被他這雷霆一怒,嚇得不知道怎麼說話才好,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被這金光閃爍的婚戒給嚇得落跑的。
這男人剛剛那狂怒至極的模樣,她覺得他幾乎是炸開他們店追出去的心思都會有。
這是一種怎麼至鋼至純的帥啊,瞧瞧那風度儀態、那滴著血跡的拳頭,那深邃的眸子上方緊緊皺著的劍眉,加上那麼好的出身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