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宋終於來了
她覺得悶著也是悶著,為了不讓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她特地提前了半個小時到現場。
她開著車走向新西部畫廊的時候,早就等在大廳里的菲爾麗走了出來,她身後是畫廊的門,上邊貼著展覽的海報,賣酒女的肖像上邊印刷著「甜水鎮面孔—西部史詩——黃一鶴攝影作品展」。
桑紅迫使自己的視線從海報上邊移開,然後直接落到了菲爾麗的身上,這個女人本身就極漂亮,現在她顯然為了展出專門做了打扮,穿著一套十分專業的辦公室套裝,還是帶著領結和緊身馬甲的那種,看著說不出的精幹俏麗。
這樣的菲爾麗和平時那風情萬種的模樣相差太遠了。
「你今天看起來氣色好極了。」她看到桑紅熱情地說著展開手臂擁抱她。
「你也是,和平時的風格差別太大,第一次看到你不穿裙子的模樣。」桑紅瞧著她笑著品評她的衣服。
「嘿嘿,藝術展這樣的地方,不是施展女人魅力的所在,倒是展示女人個性的地方,我這樣的打扮其實也很不習慣,不過,真正正式的場合,女人這樣的穿戴,顯得很專業,令人信服,如果很突兀地穿了禮服之類的,只怕要被人當成花瓶質疑能力了。」菲爾麗也滿意地看著桑紅。
桑紅身上的衣服看著低調,其實懂的人都知道這衣服有多昂貴,不過她穿了,把這衣服的豪放不羈和女人甜美溫婉結合起來,讓人看既迷人又率性自由,和她要展出的照片很搭調。
桑紅看看外邊的道路,想到一會兒到來的客人,當即也沒有進畫廊,反而開著車離開,停到了後門另一側的側門的小巷子邊。
然後她步行回到畫廊。
一進去桑紅就被眼前的畫面震撼得眼睛眨都不捨得眨一下,她屏住呼吸,新刷的雪白的牆壁上,全部是桑紅的攝影作品,八十張照片,裝裱得十分漂亮,安放得恰到好處,光線設置明朗,還加了很專業的畫廊專用的射燈,那種視覺效果不是一般的棒。
桑紅一張張地看過去,她在欣賞自己照片的時候,發現出現一個奇妙的脫離感,就像是一個作家第一次拿到他的新書一樣,感覺分離了,她很客觀挑剔的去看自己的作品,但是毫無疑問,這些照片積累了四個人的智慧和心血,果然是不同凡響。
桑紅覺得很疑惑,這樣的照片真的是她拍出來的?
她真的能做出這樣了不起的事情嗎?
她的頭嗡嗡作響,她就像是一個人走過一條漆黑的隧道,走過那長長的路然後一步一步地踏上了屬於她的舞台,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喜歡的事業,賴以為生又充滿希望的事業。
「怎麼樣?」菲爾麗終於開口問她。
因為桑紅的小臉紅紅白白地笑著又充滿了憂傷,她想這小姑娘一定是太激動了。
「謝謝你,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作品會有這麼一天,你把它們照顧得很好。」桑紅再次感謝,她很感謝菲爾麗給她這樣的機會,她知道她在幫自己。
「放鬆一些,以後會有更多更大的展覽,相信我,這只是開始,你要等到四點半的時候才會露臉,想好說點什麼嗎?」
「正在想這件事。」
桑紅當即就知道她必須要有個即興發言,菲爾麗因為知道桑紅性子有些冷,索性不告訴她,擔心她提前準備了稿子,到時候說得像背書,她相信桑紅的機智,即興發揮更好。
大腹便便的基米帶著一群人從外邊進來,他們是今天來的第一批客人,他們一進來,桑紅就覺得自己有點站立不穩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他們中間,她努力讓自己笑得輕鬆:「謝謝你們能來。」
「這下你出名了,希望你不要拋棄甜水鎮。」基米笑著說。
桑紅對他和大家露齒一笑:「不會,我很喜歡這裡,而且,我還沒出名。」
「瞧瞧,這丫頭多謙虛,看看她攝影鏡頭下的人物,都是大伙兒曾經熟悉的,這女孩子有才能,這些圖片簡直就像歷史,咱們這裡的火災也不是發生過三五次,可是,這是唯一的一次引起全世界關注的,這些都和她及時地拍攝到的火災現場有關,她是甜水鎮的良心。」
基米很真誠地恭維桑紅,她微笑很有禮貌地道謝。
攝影器材店裡的莫斯也來了,他帶著他的妻子,一個四十多歲的體面女人,穿著休閑服,戴著老花鏡。
「黃一鶴,這就是一直躲著我們的那個好顧客。」莫斯這樣向他妻子介紹桑紅。
「黃,謝謝你一直照顧我們店裡的生意,我們還可以請你到家裡吃飯嗎?」莫斯的妻子很真誠地問。
「謝謝,你們也給了我很大的支持,等我把孩子生下來,能隨便大吃大喝的時候,再去叨擾你們好了。」
桑紅笑得很平易近人。
這時菲爾麗過來很歉意地笑笑,就把桑紅拉走了:「過來,那邊來了幾個校友,一個還是你曾經的同學,呵呵,這世界真小。」
這世界真的很小,幸好秦青提前知會過菲爾麗,菲爾麗一邊走,一邊小聲問:「你能記起他們是誰嗎?」
桑紅茫然地搖搖頭,似乎想得很努力,她既擔心菲爾麗看出破綻,又明知道不認識那些人,想要明確地拒絕。
「沒關係,不認得我幫你介紹,但是,不去見他們會覺得你瞧不起人,而且,展覽會結束之後,絕對會有記者向鎮上的居民和你的同學朋友們進行側面採訪,請你配合一下。」
桑紅覺得很緊張,她本身就是冒牌貨,被質疑簡直是一定的。
她有一步步走向刑場的感覺。
畫廊中站了六七個人,年齡有二十多歲的,有五十多歲的,他們背著相機,正在小聲地交談。
菲爾麗帶著桑紅走到他們面前,很客氣地對桑紅介紹:「來,這是黃一鶴,今天的主角,這位是思朗先生,你一定記得,咱們學校教務處的處長。」
桑紅很熱情地微笑,和他擁抱,感謝他能從忙碌的工作中抽出時間過來,思朗微笑著恭喜她的照片展能有好收益,說他們的學校為她而驕傲。
一個高個子的滿臉雀斑的亞洲女孩一臉疑惑地上下打量著桑紅,她穿著很嬉皮士的奇裝異服,燙得發焦的黃頭髮扎得高高的馬尾辮,綁著一個骷髏形狀的髮飾,此刻一邊嘴巴吧唧吧唧地嚼著口香糖,粗魯地拉了菲爾麗的胳膊,迫使她不要忽視自己,她問:「菲爾麗學姐,她根本不是我們班的黃一鶴,你一定搞錯了!」
她的聲音很尖利,顯得失望又吃驚。
怎麼會有這麼好運的傢伙,遭遇了車禍還能變得更漂亮、更年輕,雖然她能看出來黃一鶴和從前相比,五官並沒有多少變化,但是,瞧瞧她現在的皮膚和氣質,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穿的是什麼啊,身上的這件衣服起碼抵得上自己三年的收入!
她曾經和自己一樣,都在社會的最底層滾打掙扎,怎麼一轉眼就能交到這樣的好運!
隨著她的聲音,周圍很多人都看過去,露出困惑或好奇的神色。
菲爾麗不緊不慢地換了一副感傷的神色:「瑪麗,三個月之前,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一鶴她在來甜水鎮的途中,遭遇了車禍,幸好車內的安全氣囊救了她的命,可是,她的頭部和臉受傷了,被救入事故地點不遠的一家慈善醫院,幸運的是她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先生,主動資助她進行治療和整容,現在,也就是說,她除了喪失一部分的記憶之外,面孔也略微有了一些不同。」
桑紅擺出一副悲傷的神色,帶著點遺憾地看著她,伸手和她擁抱:「瑪麗,你能來我很開心,我只知道你的臉在我的頭腦中閃現,很熟悉,可是,我們曾經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暫時不知道遺失到哪裡去了,但是,我堅信某一天我會想起來的。」
瑪麗驚愕地打量著桑紅,她死死地盯著桑紅的眼睛——黃一鶴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竟然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她飛快地伸手拒絕她的擁抱,側頭呸地一聲把口裡正在咀嚼的口香糖吐到了地面上,用腳一邊踩著,一邊諷刺一笑:「該死的車禍,狗屁的失憶,我敢肯定這個彬彬有禮的傢伙,絕對不是黃一鶴,那這個該死的傢伙為什麼會叫黃一鶴?」
她似乎很為自己的發現得意,側頭看看自己的老校友,尋求支持。
菲爾麗垂下眼皮看著她用腳把剛剛吐出的口香糖在地板上碾成一片臟髒的痕迹,自己打蠟的光潔的地板上竟然遭受這樣的待遇,她皺皺眉不悅地看了瑪麗一眼:「如果僅僅因為黃一鶴不再毫無禮儀地不分場合地大嚼口香糖,帶人接物變得彬彬有禮,你就覺得她不是黃一鶴的話,那她也不會認識你這樣的朋友,每個叛逆的年輕人最後都要回歸社會的。」
說著態度親熱地對幾位熟識的老同學道歉,帶著桑紅就要轉身離開。
桑紅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個刺頭,索性就跟著菲爾麗要離開。
「狗屎!」瑪麗罵著伸手粗魯地抓住桑紅的胳膊,惡狠狠地看著她的眼睛,「給我看看你胳膊上的針眼,我就信。」說著就要去捋桑紅的衣袖。
這下的動靜有些太大了,耳朵不靈敏的人都可能聽到那充滿惡意的讓人敏感的「針眼」兩個字。
該死的女人!
桑紅心裡罵著被迫地回頭,看著她那張囂張跋扈的滿是雀斑的面孔。
從她站出來桑紅就在觀察她,聽菲爾麗說她出了車禍不僅沒有一絲同情緊張,反而時刻充滿嫉妒和不甘的神色盯著她上下打量,就知道這傢伙不是黃一鶴多好的朋友。
桑紅冷然掃了瑪麗一眼——靠,不給點教訓真當我好欺負啊!
她穩穩地站住了身體,轉身面對她:「瑪麗,拿開你的手!」
瑪麗不甘心地瞪著她,死死地揪著她的胳膊,譏誚道:「不敢讓我看嗎?」
桑紅嫣然輕笑,她抬手捏上瑪麗揪著她胳膊的手,一點點地移開,轉而另一隻胳膊親熱地抱著她的肩膀,好像好朋友親密交談。
桑紅湊近她的耳邊,微笑著小聲說:「收起你那點嫉妒的小心思,我遇到了好機會,已經戒了,所以,你看不到什麼針眼,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要是敢再這樣搗亂,妄想通過揭露我有點荒唐的過去就想搞砸我的事業,損毀我的形象,那是妄想,哪個成功的老傢伙年輕沒有荒唐過?乖乖地閉嘴,我會給你介紹點小活兒,讓你也有錢賺,損害我或者妄想把我拉到從前的日子裡,對你有什麼好處!」
瑪麗的手被桑紅捏得痛極了,她肩膀上圈著的胳膊好像鐵箍,痛得她額頭直冒冷汗。
她倔強地狠狠地和桑紅對視,桑紅哪裡會怕她,終於,她痛得哆哆嗦嗦地小聲求饒:「放開我,該死的。」
「該死的,嗯?」桑紅手上繼續加力,若無其事地對她笑。
這個該死的女人真難纏,真想揍一頓直接丟出門外。
桑紅覺得再捏下去這貨的手可能要廢了,不過她知道現在只有這樣的辦法才能讓她因為畏懼而閉嘴。
正說著畫廊門口傳來秦青的聲音:「一鶴,快點過來,看看誰來了。」
秦青的聲音里充滿明朗的笑意,把好信息及時地傳達給桑紅。
桑紅看看瑪麗,一點點地放了手,親昵地笑了:「你這該死的傢伙,還是從前那麼倔強!我相信你就是我的好朋友瑪麗!」